【摘要】“公共領域”是指從市民社會中產生,介于社會與國家之間的公共空間集群。新記《大公報》在吳鼎昌、胡政之、張季鸞的主持下,不斷獻言獻策,并對官吏進行監督,文人論政可視為“公共領域”的一種存在狀態。本文以《大公報》為例,試析我們近代報刊的發展對建構“公共領域”形成的促進作用,希望能為當下媒體的發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報刊 公共領域 新記《大公報》 言論
“公共領域”是哈貝馬斯對歐洲市民社會“理想類型”的一種理論表述,簡而言之,是指從市民社會中產生,介于社會與國家之間的公共空間集群,它們具有鮮明的政治批判功能。文人論政也可被視為“公共領域”的一種存在狀態。本文以新記《大公報》為切入點,闡述它是如何在吳鼎昌、胡政之、張季鸞三位主持人的“勵精圖治”下,不斷建言獻策,監督官吏。
一、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理論闡述
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理論是以18世紀下的歐洲——以法、英、德為主要國家歷史背景所得出的一個馬克斯·韋伯式的理想類型。他分析了18世紀資產階級社會中出現的俱樂部、咖啡館、沙龍、雜志和報紙,認為這是一個公眾們討論公共問題、自由交往的公共領域,正是它形成了政治權威重要的合法性基礎。
這一概念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被引入中國學術界之后,圍繞中國近現代社會是否也存在著這樣一塊公共領域,其類型又如何,曾經發生過多次激烈的爭辯。經過十余年的努力,該學術謎團已被破解得漸趨明晰,即現代中國社會不僅存在著一個以地方紳商為主體,強調公益精神,與國家非對抗性的士紳公共領域,還存在著一個由現代都市知識分子構成,借助于新式公共空間(大學、媒介等)形成權勢網絡,并且帶有批判色彩的公共領域。后者雖然有別于歐洲市民社會下典型的公共領域的若干特征,但從本質上講仍歸于哈氏嚴格意義上的“公共領域”類型①。
二、新記《大公報》所建構的“公共領域”
1、歷史背景
(1)市民社會的興起奠定群眾基礎。民國初年,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初步發展孕育了市民社會的雛形,有著私人空間和私人利益的社會階層大量存在。從階級組成看,主要是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從職業上看,主要是農民、知識分子和工商界人士。這一私人領域的大量存在為公共領域奠定了堅實的社會根基。
(2)動蕩不安的時局埋下現實基礎。朝代的更迭,戰火的連綿使得民眾的安全感一落千丈,公共利益愈加凸顯。從時間序列看,中國現代出版業起步于19、20世紀之交,成長于1910年代,繁盛于20年代,固守于30年代,沒落于40年代。這與1895-1949年間中國“知識人社會”從萌發-聚合-聯盟-分化-散落的行為軌跡是高度一致的。如果說中國現代公共領域的形成是以1896年上海創刊的《時務報》為發端,那么整個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現代出版進程可以說就是一部濃縮版的“公共領域”成長史。
(3)從空間布局看,該時期上海、北京、廣州等沿海出版中心與周邊、內地形成的信息傳播渠道與輻射效應,是“公共領域”得以地域性拓展的先決條件。云集了商務、中華、開明等一大批卓越出版企業的上海,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接續了新文化運動的火種,民主和科學的觀念深入人心,形成了以現代出版傳媒為界標的又一公共領域重鎮,其規模和影響力可與北京的“高校式公共領域”相媲美。
(4)從人際網絡關系的角度看,中國現代每一個出版企業的人力資源網絡(如作者、編輯、讀者等),其實就是構造中國現代公共領域整體網絡的一塊塊網格。如《新青年》群體與亞東書局,共學社、文學研究會與商務印書館,創造社與泰東書局,語絲社與北新書局,“新月派”與新月書店,“開明書店派”與開明書店,京派文人與《大公報》社等。諸如此類的群體(社團)與書刊企業間一直存在著穩固的連結與共生關系。
2、“四不方針”:為民國時期的報業發展開辟了一條新路
在1926年9月1日復刊號發表的《本社同人之旨趣》中,張季鸞提出了著名的“四不”社訓:“不黨、不私、不賣、不盲”②。運用“四不主義”方針,新記《大公報》“不僅消極地保住了事業,而且積極地頂住各派軍閥的壓力,為后來事業的迅速發展奠定了基礎。”③大公報續刊時發行量不足2000,到1927年5月漲至6000余,同期廣告收入由每月200余元增至1000余元,營業結算由每月虧損4000余轉為收支平衡,5年后達到5萬份,1936年突破10萬份,成為全國一流的新聞紙和輿論中心。
3、文人論政——公共領域的一種存在狀態
新記《大公報》以言論馳名,每天至少一篇社論,發表對國內外時事的意見。辦報之初,吳、胡、qner/WLqlKiJxEg+HoEM3g==張三人約定共識:組社評委員會,研究時事問題,商榷對時局的意見,決定言論主張。后來,社論主要由張季鸞寫,他以靈通的信息、獨到的見解、凝煉犀利而漂亮的文章使《大公報》日漸引起社會的重視。
1931年以后,《大公報》開始吸收編輯部同人王蕓生撰寫社論。1941年9月張季鸞逝世后,《大公報》正式組織社評委員會,形成一個相當有實力的社評作者隊伍。同時《大公報》還注意發展有專業特長的人才撰寫一些專門問題的社論,如教育文化、財政經濟、日本問題等。
抗戰勝利后,上海《大公報》還曾成立過一個社外人士組成的經濟社評座談會,每星期聚會一次,商定寫作主題。社論成為《大公報》的重頭戲④。
“文人論政”可以說是對《大公報》言論的最好總結。按照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理論,報刊是一種公共領域,而且是“公共領域最典型的機制”,那么中國近現代以來出現的“文人論政”都可以看作是此公共領域的一種呈現方式,它呈現在中國近現代轉型的特殊環境里,在報界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像新記《大公報》類發表的評論,所營建的應是一種政治的公共領域,因為它大都涉及時政問題。
其中較為典型的要數“星期論文”。該設想首先由張季鸞提出,為當時中國報紙所首創。他提出該設想有兩個用意:一是每天發一篇社評,負擔太重,組織社外人士撰寫“星期論文”可以減輕負擔;二是可以加強與文化教育的聯系。⑤
1934年1月1日,新記《大公報》在要聞版上加框刊出了“本報特別啟事”“本報今年每星期日,敦請社外名家擔任撰述。‘星期論文’,在社評欄地位刊布。”⑥
1934年1月7日,即第一個星期日,第一篇“星期論文”刊出,胡適寫的《報紙文字應該完全用白話》赫然其上。張季鸞在另一篇社評中,也對這一提議深表贊同。新記《大公報》的語言形式也逐漸由半文言半白話轉化為白話形式。
“星期論文”由張季鸞一人直接負責,堅持每周一篇,遇重大新聞事件,或提前或推后,但一定刊出。張季鸞親自約稿、選稿,作出決斷。這就保證了論文的高水準和持久性。從“星期論文”的作者來看,政治傾向各不相同,但大部分政治立場是與新記《大公報》基本一致的。“星期論文”的論題就涉及面來說非常之廣;“星期論文團”的組建,也使得《大公報》與以胡適為首的文化教育界建立起更多的聯系,報紙的言論范圍由政治經濟界拓展到文化教育界,進一步擴大了報紙的讀者面,提供了一個民間的論壇空間。
4、注重人才培養
一是對新聞工作者的自律和培養。在上世紀30年代諸多的報紙中,《大公報》對人才的培養在解放前眾多報紙中是最為出色的。報社常通過招聘的方式引進人才,社內還實行公開考試選拔用人制度;胡政之和張季鸞也注意在來稿中和其他報紙的文章中發現人才。
范長江就是這樣被發現的。1933年下半年起,范長江正式開始為北平《晨報》、《世界日報》、天津《益世報》等撰寫新聞通訊,內容多為文化教育方面。由于他文筆精練、視角獨特,引起了天津《大公報》社的注意。總經理胡政之親自出馬請其專為《大公報》撰稿。該年年底,經過調查研究,范先后寫出《佛學在北大》、《陶希圣與“食貨”》、《顧頡剛與“禹貢”》、《北大研究院所藏明清檔案及其整理》等數篇通訊,在《大公報》、《晨報》上發表,獲得一致好評。
二是吸納社會各界精英。仍以“星期論文”為例,其作者前期全部為大學知名教授,后隨著影響力的擴大,加入人的身份更加多樣化。“星期論文”開始的八位撰稿人中,丁文江、胡適、翁文擷、傅斯年、蔣廷敝等幾位先生是“獨立評論”派的臺柱,八人均為大學教授,以胡適為主持人;1935年以后,陳衡哲、梁實秋、何廉、馬君武、吳其昌等相繼為“星期論文”寫稿;到1936年4月1日,新記《大公報》創辦上海版,重心南移之前,為“星期論文”寫稿的還有潘光旦、陶希圣、蕭公權等人。這說明“星期論文”的作者已經超出了胡適派的范圍。⑦從作者的專業背景來看,范圍極其廣泛。在這里,張季鸞的“文人論政”思想跳出了自己思維的局限性,把它立足于更為廣闊的公共知識分子中間,從而為熱忱積極人士提供方便,讓更多的人參與其中。牢靠的人才隊伍、群眾廣泛的參與度是《大公報》獨步報壇的一個重要保障⑧。
綜上所述,新記《大公報》秉承“四不主義”方針,凸顯公共利益,成為當時新聞界的翹楚。這無疑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在當下中國,媒體應如何在經濟利益與社會利益之間尋求平衡點,傳遞民意、“吃透兩頭”,依然任重而道遠。
參考文獻
①許紀霖:《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公共交往(1895-1949)》[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②④蔣含平:《簡明中外新聞事業史》[M].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2004:192
③⑧黃欽,《解讀新記〈大公報〉之傳媒公共領域建構》[J].《湖南大眾傳媒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6):22-25
⑤⑦周雨:《大公報人憶舊》,中國文史出版社,1991
⑥《大公報》,1934年1月1日
(作者: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10級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