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對中國的軍事擔憂,實際上給中國軍事外交提出了一個很重大的課題,即在中國迅速成為世界性經濟和政治大國的同時,如何加強與周邊國家的軍事交流和對話。
自從日本菅直人和美國奧巴馬政府上臺,由于交流管道日開,雙邊軍事和安全對話需求凸顯,兩國內部的“中國軍事威脅論”聲音漸小。出乎人們意外的是,近來澳大利亞卻發出了很刺耳的此類聲音。澳大利亞一戰略研究機構發布題為《澳大利亞戰略優勢2030》的報告,稱中國軍力發展對澳大利亞構成需要“遏制”的威脅,澳需要發展包括核潛艇在內的非對稱反制武力。此論在中國國內引發相當關注,逼使國人思考此前從未上過中外軍事關系臺面的新議題。
事實上,過去30年來,隨著中國作為世界經濟大國的崛起,澳大利亞可以說是最蒙受其利的國家,這提醒了人們注意到一個很重要的現象,即中國的經濟崛起帶動了地區經濟版圖的變化,而這些經濟的成果也構成了地區國際權力改變的一個基礎。傳統澳大利亞與中國并無重大的經濟利益,亦無相關的地緣或安全關涉,但隨著兩國經濟力量的同步成長,同時,澳大利亞由于經濟活力煥發也帶動了移民人口和產業的增長,這些迅猛的成長都誘發了澳大利亞在軍事安全上的擔心和野心,推動其思考扮演更有分量的地區角色。
這份報告要求澳大利亞購買美國核潛艇作為戰略攻防裝備,背后折射的正是一種地區性軍事大國的秘密向往。換言之,影響未來亞太國際權力格局的主要因素還是以經濟國力為代表的綜合國力的衡量,而日益可聞的澳大利亞的軍事聲音,實際上正是近30年來澳大利亞經濟力量成長的一個反映。
現實的澳大利亞國防政策依賴于美國在亞太冷戰期間形成的同盟戰略結構。與澳大利亞和日本的軍事同盟關系構成了美國在西太平洋和南太平洋的軍事戰略支撐點。從歷史上看,澳大利亞在美國戰時軍事功能的分配中主要承擔兩點:一是作為美國的主要海空基地,支持美軍對南太平洋、東南亞和印度洋的防御與攻勢;二是在美軍對東南亞和東亞進攻時,在聯盟聯合作戰框架內提供海上反潛、巡邏、護航、兩棲進攻力量,同時,澳大利亞也是美軍戰時在亞太前沿的主要后期和整備基地。
冷戰結束,在美軍削減駐外力量,提倡所謂“全球到達”的理念背景下,澳大利亞在美國亞太軍事戰略布局中的地位變得微妙起來,在此種情況下,如何借助新潛在敵人的描述,更新和保持有效的美澳軍事合作,則是澳大利亞防務思想庫面對的時代性課題,因此,澳大利亞加入“中國軍事威脅論”的合唱,也反映了這一需要。
澳大利亞的防務政策在全球戰略的考量上,可以說完全依賴現有的美澳同盟關系框架,但除此之外,由于歷史和地緣的原因,澳大利亞在大洋洲和東南亞有特別的國家利益。二戰以后,特別是自上世紀50、60年代以降,隨著老牌殖民主義者撤出該地區,作為該地區最大的比鄰國際政治實體,澳國對該地區進行了大量的經濟投入,該地區自1960年代以來的經濟成長,成為澳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對地區經濟利益的深度涉足,使得它不得不對該地區的安全問題發生自然的關切。而該地區從防御上講,又構成了澳大利亞防御的戰略縱深。自美軍撤出菲律賓,冷戰結束后,蘇聯勢力也退出了在該地區陸地和海洋的角逐,這也在事實上給該地區造成了軍事支配權力的真空,崛起的澳大利亞對這種狀況既有焦慮,也有相當的野心。這是近年澳國內不斷有升級軍備的呼聲的內在原因。
澳大利亞對中國的軍事擔憂,實際上給中國軍事外交提出了一個很重大的課題,即在中國迅速成為世界性經濟和政治大國的同時,隨著中國軍事現代化的發展,如何加強與周邊國家的軍事交流和對話。由于歷史的原因,中國與包括澳大利亞在內的地區大國缺少制度化的軍事安全對話結構和平臺,近年的軍事安全對話和軍事外交主要針對美國,作為在全球經濟格局中地位日益重要的國家,中國將如何合理、正當地運用綜合國力所轉化的國防力量,如何與有關國家一道致力于建設更安全的世界,這不僅需要國家政策的單方面宣示,更需要通過日益透明和坦誠的雙邊乃至多邊制度化對話,以及集體安全平臺予以澄清。因此,更加具有地區和全球視野的全方位軍事外交和對話體系的建立,實為不亞于尖端武器打造的迫切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