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爾本,是澳大利亞的第二大城市,為維多利亞州政府所在地。這里的各州,都有立法權。聽說,墨爾本的法律法規是很嚴的。剛下飛機沾到她的地面,我就感覺到了。
——出關,要排很長的隊。海關執法人員對每一個乘客都要仔細開包檢查,翻、捏、擰(擰開瓶的蓋兒)。根據規定,任何食品、動植物、土壤、中藥、小到農作物的種子等等,一律嚴禁帶入。聽說,嚴重違法的,要被判10年刑期,還要課以重重的罰金。
這是2009年深秋,應女兒之邀,我和妻子來這里探親一年。于是,我可以從容地品味這個南半球的城市了,包括她的“法治”。
“法治”,依法治國、治州,那是兩個肅殺、冰冷冷的字眼啊。我是第一次來到這異國之地,會遇到些什么呢?
一、一張開車闖紅燈的罰單約為人民幣2000元,扣4分,我兩天就接到了3張罰單。按理說,這車我剛開了兩天就無權再開啦……
一到這里,滿眼是綠地和公園,少見的是人。我的弟媳前年來過,對我說:“傍晚出來遛彎,連個人毛兒也沒有。”墨爾本面積和北京城區差不多,800平方公里,但人口只有374萬。北京城區1平方公里為2.2萬多人,墨爾本僅為4000多人。人少,頓時顯出地大,她的300多平方公里面積是綠地公園,四分之一面積啊。所以,去一些著名的景區游玩,必須開車。
到這里不久,就是圣誕節了,放假7天。女兒在網上預定了一個叫精靈島的地方,去那里游玩3天。駕車,大概要2個半小時。這天一路說笑,剛走出50多公里,我問:“來這里一個多月了,怎么從來沒見到警察啊?”開車的女婿答:“人少警察也會少吧。沒什么事一般是看不到警察的。”哈哈,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剛拐過一段彎路,向前行駛了十多分鐘,路邊就出現一個打起手勢示意我們停車的女警察。她手里拿著個儀器,讓女婿吹了一口,掃了一眼儀器,便揮手放行。原來是查司機過量飲酒的。女兒說,這里是產葡萄酒的勝地,一些老外喜歡早上就喝酒,過量會被重罰。這一點和國內稍有不同,這里司機可以少量飲酒,一瓶啤酒或兩杯葡萄酒不會過量。
到精靈島的次日清晨,我們從駐地去一個原始森林看袋鼠和瀑布。剛上車,兩歲多的小外孫女瑩瑩就在嬰兒座上又踢又踹鬧騰起來,非要去找前排副駕駛座上的媽媽。澳洲對幼兒乘車規定極其嚴格,不僅要求必須坐在后排,必須使用特制的嬰兒座,而且嬰兒座上的安全帶必須系好。否則,就是違法,不許上路。后排的我和妻子光顧安撫瑩瑩,連我們自己的安全帶還沒系上呢,女婿已經駕車拐出了駐地。向前只行了10多米,路邊的兩個警察就過來了。還是讓女婿吹測酒器,沒事。這位高個子警察就在收起儀器的瞬間,向車內張望了一眼,立刻指著瑩瑩說,孩子沒有系安全帶。回身,馬上就趴在車前身上填寫起了罰單。女兒趕快下車,一看罰單上寫著處罰170元澳幣(合人民幣1000多元),便再三說明我們是剛剛出來,正在給孩子系安全帶等等。高個子說:“沒有準備好你們就駕車上路,這就是違法了。我們已經對你酌減了處罰,你難道還要讓我追加處罰你的父母嗎?你回頭看看他們系安全帶了沒有?”
得,只能乖乖認罰。上車后,女兒卻平和起來,“我們確實違法了,人家處罰也是為了我們的安全。買個教訓吧!”妻子連說:“這教訓也有點太貴啦。北京不系個安全帶罰多少錢?頂多幾十塊吧?這破地方!”
自此,我領略了澳洲對違法處罰的厲害。夠警覺了吧?沒想到對于我,更“悲慘”的處罰還在后面。
不久,女兒給我買了輛二手車。白色豐田,自動擋,車況很好。這樣,我就可以自己駕車去釣魚和帶瑩瑩去遠一些的公園玩了。這里的駕駛室在右側,行車要在左方的道路行駛,和國內相反。我在國內也算是10多年駕齡的老司機了,這樣的“逆行開法”還是第一次。女兒給了我一本中文版的“墨爾本交通規則手冊”,我埋頭熟悉了一周后,女婿開始帶我上路。(我是探親,算短期居留,可以駕車,中國的駕照這里認可。但如果移民,就必須去本地的駕校學習,重考駕照。)一連幾個傍晚,我在女婿指導下在小區里轉圈,慢慢也算適應了。但積習難改,自己一個人駕車剛上路時險情不斷。路上一沒有了車輛作參照,就稀里糊涂跑到了道路右側,開著開著,猛然看到迎面的車怎么朝我沖來了?嚇得我冷汗直冒,慌亂左打。有一次慌張得無路可逃,一頭扎進了一家的院子里,人家正在花園里剪草坪,嚇了一跳。
女兒很心細,在我的車后玻璃上,貼上了一個醒目的“P”標貼。這是實習司機的標志,在路上,后面的司機看到它,就會注意和照顧。這對我這個”二把刀“司機很重要。不久,我就單獨駕車去釣魚和去公園了。
一天,一個姓蔣的老年朋友來告訴我,另一個社區的圖書館,要為老年人免費舉辦一個健康講座,共3個上午,他為我和周圍的幾個朋友都報了名。他很直率,說請我去的原因,是我會開車。我高興地說:”好!我來給大家當專職司機!“(記得10多年前,我在北京的報社剛剛拿到駕照后,司機班長逗我,說給我一輛車開著去工體采訪足球比賽。誰都知道,看球的人太多車也難開。我不管,跳上車就對其他去采訪的同行說:”上車!“別人誰也不敢上,只有一個老攝影記者很逗,說:“我都這歲數啦,也不怕死啦!我上!”回來的時候,真的出了事,我倒車把人家的車頂啦。是司機班長接電話后趕來救的駕。)這回,真的又出事啦。
我不熟悉這條路,去那里有一個丁字路口。自路口左轉彎的地方,有一個紅綠燈,還有一個醒目的攝像頭提示。國內行駛的規則是,右轉彎時遇紅燈可行。我就以為在澳洲也是類似,左轉彎可以不理會紅燈。所以開到這個路口的時,我毫不理會什么燈,和朋友們說笑著很瀟灑自然地左拐而去。第二天上午也是如此,下午,我還開車帶著瑩瑩去了這個社區附近的一個很大的公園。就是說,一天路過這個路口兩次(回程沒有這個問題,因為右轉彎借道必須看燈)。
7天之后,女兒下班回來,如每天一樣打開了小院花園邊的郵箱,取出信件進屋。她拆開了一封,邊看邊悄悄問我:“爸,您闖紅燈啦?”我連說沒有啊。“是在16號公路的一個丁字路口,時間是早上8點45分。要罰款271元,可能扣4分。”我大驚,慢慢回憶起這個丁字路口,說:“壞啦。我知道這個路口,可能還會有罰單。”果然,第二天又飛來了兩張罰單。到第三天,從早上10點起我就在等郵遞員,一看到他往信箱內塞信就頭皮發炸。我拿著一封罰單的信封,和所有的信件比對,心驚肉跳。好在,沒有再出現。但就是這三封,也損失慘重。女兒怕女婿不滿,沒敢告訴他。三張單,合人民幣5000多元啊!一張往返機票啦。扣分的事,因為我是臨時駕照,可免。如不免,等于我這兩天就把12分全扣足,無法駕駛啦。而國內最嚴重的酒后駕駛,才處罰區區500元。
我把3張罰單拿到社區華人聯誼會,請那里的朋友分析幫忙。華聯會的人都是華人移民,來墨多年了。有的說:沒辦法,澳洲的法律就是如此嚴厲,找也沒有用;有的說:你按國內常規駕駛應屬誤解,且3次違規都在一個地方,說明不是故意,快快找律師上訴,肯定可以撤單;有的說要為我聯系一位任國會和州府議員的華人工程師,他會幫助我向有關方面申訴。還有一位,悄悄告訴我:如果你不準備再來澳洲的話,抗單!就是不交錢,也是辦法。
晚上,我和女兒商議。女兒說:“爸,我考慮過了,別再去找人了,找誰都沒用。澳洲的法律就是如此嚴格。這件事和上次我們被罰一樣,都是我們違法了。違法,就該付出代價。您想想,如果您就在闖紅燈的霎那出了車禍責任在誰?咱自己啊。沒出事故就是萬幸。算了,您別懊惱了,也別告訴我媽了。”女兒的話讓我釋然些許,3張罰單,罰得我心肝劇痛,教訓也刀刻般銘記在心。此事就此了結,女兒為他馬大哈的糊涂爹買了罰單。夜里,輾轉難眠,3張罰單在眼前飄來飛去。靜下心,我也在想,正因澳洲法律如此嚴明,大家才都會吸取教訓養成遵紀守法的習慣。我也理解了,澳洲人開車為何都如此謙讓和守規,在遠郊沒有探頭的地方,仍靜等紅燈。
這里,制定法規的一個最重要的理念,是“生命第一”。駕車人在較窄的道路上行駛時,如發現旁邊的自行車道上騎車者,絕對不許超越。要等他騎行到寬闊處時,才可以超過。公共汽車在道路上行駛時,任何車輛都必須避讓。每一個路口邊的紅綠燈燈桿下,都有一個按鈕,行人一按就是綠燈,即可放心通過(但會傳出很快速的咔噠咔噠的響聲,催促你快快通過,好讓停下的車輛通行。而行人闖了紅燈,一次也會被罰50多元)。在有小學校的路口,當孩子放學的時候,執法人員不僅手持一個高高的禁行牌,還在通道上拉起一條警戒線。生命的權利不僅僅對人,還包括動物。去原始森林的時候,我就常常看到路邊醒目的提示標牌上畫著袋鼠,這是提示你此地為袋鼠出沒之處,要慢速行駛,時刻準備避讓。
我的鄰居老黃就曾見過:并沒有執法人員,路上所有雙方向的車都停了下來排成長龍靜等,等一只野鴨媽媽帶著幾個鴨寶寶一搖一晃地悠然通過馬路。
二、去美術館看油畫展覽,我太喜歡一幅作品,不由舉起相機的時候,工作人員馬上向我跑來……
我很喜歡去的,是市中心區的美術館和皇家植物園、戰爭博物館。這類場所一概免費。第一次進美術館我就又“違法”了。館內三樓的大展廳,收藏著世界各地名家各時期創作的油畫,如撲進絢麗壯闊的藝術之海。有一幅作品讓我心魂顫抖。畫面是:茫茫雪地上,一只母羊用力伸出雙蹄,緊緊護按著一只小羊羔的尸體,舉頭仰天流淚哀鳴,而四周已被墨黑黑的烏鴉群包圍,群鴉們個個瞪圓了眼睛,伸喙以待……在這幅畫前,我凝固了足足半小時后,不由掏出了相機,剛剛舉起按下了快門,旁邊的一位胖胖的工作人員急急向我走來,連連“NO!NO!”指著我的相機擺手。
語言不通。但我似乎明白,這里不許拍照。國內的很多展館也是不許拍照的,也算版權保護吧。好,我不拍了。
胖工作人員還在向我說著什么,要處罰?
但是,看了看周圍,我立刻不滿和詫異起來:我清清楚楚看到,館內很多人都在拍照,卻沒有任何人阻止。何故對我如此?歧視?我抬頭,盯著胖子的眼睛,手指身邊的一個正在拍照者。
他微笑起來,搖頭。
一個華人留學生過來了,和他低聲嘟囔半天,轉身對我說:“他不是不讓你拍照,是拍照的時候不能用燈光,為的是保護油畫。”原來如此,但對于如何將相機的燈設置成關閉,我又不會。我請那位留學生幫忙,她鼓搗了半天也不會。馬上,那位胖工作人員看明白了,笑著要過相機,很熟練地點了幾下,就雙手恭敬地遞給了我,然后用“您請”的手勢指向油畫,請我繼續拍照。
看看,語言不通,讓我的“違法”又加上了誤會。我連聲“三克油三克油”道謝,再看胖工作人員,越看越可愛。這可愛迅即溶遍整個展覽大廳,轉成藝術化了的美麗與圣潔。
墨爾本這美麗的城市是一座“藝術之城”,有的“藝術行為”在我們國內好像就有違法之嫌。比如火車道兩旁墻壁上,隨行隨現的大量“涂鴉畫”,涂得藝術性之強,用筆精準和構思高超,讓我驚嘆。比如,狗狗可以上火車乘汽車,嘴上套個護套就可以。還比如,一家銀行突發奇想,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掛滿了一樹的澳幣鈔票(面值是5元的),躲在一邊暗暗統計有多少人會去注意、會去摘取。(有人摘取,揣進口袋走了也不會追討。)結果,足有1300多人在這棵“搖錢樹”邊擦身而過,置若罔聞,不為所動。許是時間長了,之后,出現的現象更有意思:有人望著發愣,愣后走了;有人伸手想摘,見有人過來了縮回手快快離開;有人摘下幾張飛跑而去……這樣對錢幣,我們國內可是違法的。此家銀行能這樣做,就是打算拋卻這些錢幣的。但其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廣告?喚醒人們都對貨幣的重視快去他們銀行存錢?……沒有任何答案,你盡可以去展開你的想象吧。我也不解,但覺察出了一絲超越財富之上的拋卻及善意和對金錢的間離與戲謔。
三、澳洲的海洋資源豐富得你無法想象,我隨幾個朋友去捉鮑魚和釣魚,我剛剛撿起一個扇貝,朋友大喊:放下!快放下!小心罰款……
從地圖上就可以看到,澳洲的重要城市,均為臨海。其海洋資源豐富得你無法想象。取各類海魚、龍蝦、鮑魚、螃蟹、貝類真如探囊取物。從我居住的社區開車到海邊,也就抽兩根煙的功夫。第一次到海邊,看到一些人在海邊釣魚,我就想,這里人少,海洋又大,獲取海物還不是想捉多少就捉多少啊。大錯。
一個假日,女兒的幾個朋友要去菲利普島捉鮑魚,讓我也隨行去那里釣魚。停車后繞過沙丘來到了島邊,碧藍的海水讓人心曠神怡。此時正在退潮,水中的礁石慢慢顯露。躍上礁石,我剛剛撿起一個漂亮的扇貝,帶我們來的大連朋友大石向我大喊:“放下!快放下!海里的東西什么都別動,小心罰款!”我很奇怪,四處張望也沒見任何人,連撿個滿地都是的貝殼就會被罰款?
一問才知道,澳洲對捕撈海產品有非常具體的法規,目的就是保護資源。只要捕撈,都要先去辦一個“捕撈證”(任何一個漁具商店都可以辦),很便宜,23元錢,可用一年。每次捕撈的海、水產品種類的多少,也有嚴格限制。比如鮑魚,長度必須8厘米長度以上,一次不能超過4個(原來是6厘米,一次可捉20個);釣魚,什么魚種,多少重量大的和數量,都有限制。女兒給我買了一根海釣魚竿,也給我辦了“捕撈證”,連釣海魚的釣線上綁鉤都有限制,只能有一個魚鉤。按一次計,這次你釣了4條,明天再來還是可以釣走4條,后天還可4條,哪怕一年每天來。但一次釣5條就違法。多的這一條要被罰款。罰得也很重。據說一個鮑魚就會被罰百十元。
大石來墨爾本十多年了,曾“慘痛”地被重罰過。他說,剛來時太貪婪,總懷僥幸,以為能躲過水上警察,現在覺得那樣做丟的是中國人的臉。上周,一個越南人一次撈了大小上百個鮑魚,被罰了幾萬元!合人民幣十幾萬啊。不僅是鮑魚,這些貝類等等,都受到保護。
我問:“今天會遇上警察?”
他指了指沙丘方向,“藏著呢,用高倍望遠鏡。我的經驗是,你每次都當成有警察,就不會受罰。他們也鬼了,對越南人和中國人格外盯著。”
大石讓我快快釣魚,說這樣警察看到在釣魚就會放松注意(看來捉鮑魚被重點監控)。我甩進魚鉤,馬上就覺得魚兒在咬,手感一沉一沉。但猛一起竿,壞了,被水下的礁石掛住了,再一用力,線斷啦。接上線重拴上鉤和墜,再釣,真釣上來了一條,但只有手掌大小,快快摘下放進了海里。再釣又掛鉤了,下面礁石太多,不是理想的釣點。但驚奇的是,卻是捉鮑魚的最佳位置。12點一到,退潮完成,岸邊一條深色的海溝顯露出來。大石他們穿上頗專業的潛水衣,腰間系上滿是重鉛塊的腰帶,帶上腳蹼,嘴上咬著刀子,一猛子就扎下了海溝。不到半分鐘,有兩只手就分別舉出了水面,好大個的鮑魚啊。岸上的人接過,一個一個用專撈鮑魚的尺子來量,夠長度的才放進桶里。不到20分鐘,就撈到足有30個!他們馬上上岸,量出最大的20個,把其他的放回海里(放回的時候,大家連放連叫“好心痛啊”)。因為我們只有5張捕撈證,只能取走20只。我拿起一只最大的鮑魚,好肥大,足有小半斤,才知它也是一種貝類,貝下發青褐色的肉身在蠕動。它就生長在海溝的礁石上,肉盤吸在礁壁上生長,長得很慢。大石說,這種大的“青邊鮑”,在國內早已看不見了。滿載而歸,回到停車處一看,根本就沒有什么水上警察!有人連聲可惜放掉的鮑魚。大石笑著打趣:“應該守法!應該守法!該給咱們兒子孫子留點資源啊。別學那個越南人,到了太陽山讓金子累死。”
想想,很欣慰。連大石這個著名的“海碰子”,都被熏染得如此守法,靠的僅僅是法規的制約?不,是他的觀念在變,已成為真正的海之嬌子。
澳洲的法規也不是僵死刻板。不久,我向女兒提出,釣海魚難度太大,我想去釣河魚,讓她從網上查查去哪里釣好。女兒查到了一個地方,叫“patterson”湖。周末,女兒全家出動,和朋友一起陪送我來到這個湖邊。到了才知道,這個湖來頭不小,是1956年墨爾本奧運會的水上項目比賽地點。當年,就是為了奧運會挖建的。之后,成為一個水上運動中心。在湖的最東側,可以釣魚。我有了捉鮑魚的經驗,嚴格按照法規來辦,釣鉤也只上了一個。但不久,我發現身邊的一個老外上的是”串鉤“,足有三個魚鉤。我很奇怪,一問,才知道這里極其特殊,算特例特辦——水里的鯉魚太多,多到成害,限制了其他魚類的生長。所以,對鯉魚怎么釣都可以,綁多少魚鉤都行。我甩下魚桿不久,就釣上了一條4斤多的大鯉魚。但損失也慘重,魚太大,兩根國內帶來的魚竿斷了,連新買的海竿也被大魚拖進湖心。一對駕船帶孩子滑水的老外夫婦見了,專程為我撈回。那天,我釣了20多條,水桶都裝不下了。后來,這里成為我主要的釣魚去處,自己駕車說去就去,曾釣到10斤以上重的大魚好幾條,上魚、溜魚時刻驚心動魄啊!我周圍居住的中國鄰居家,每家都吃到我釣的魚,直到再去送的時候人家都不好意思說拒絕了。很怪的是,老外并不吃這種魚。
一天,湖邊新來了兩個中國留學生,綁魚鉤的時候,問我為何可以上三個魚鉤,不怕違法處罰嗎?我很滿意,還有點自豪地看著他們年輕的臉,笑了起來……
法律是“規矩”,無規矩不能成方圓。對法律的執行,是為了人們生活得更愜意和美好。執法、守法或違法,這里都有一個關鍵:人的素質。在國外生活過一段,會越發感到“人的素質”的重要。還有,即便是同樣“守法”,由于素質的差異,也會有截然不同的生活形態的——
比如釣魚這樣一件休閑娛樂的事。當地的老外也來,多為清晨與黃昏,水邊坐那么個把小時,釣著沒釣著都高興離去(他們有一絕:釣到大魚,刀子自魚尾處進入,手腕輕轉,就見魚鱗刷刷刷快速飛落。再把大頭去掉,干凈的魚段兒放入攜帶的冰箱)。
有個老外,絡腮胡,打進魚鉤后,自長包內抽出一根“哨棒”,立在湖邊操練起棍術。練那么若干套路后,擦汗,收竿而去。
有一個更好玩兒,到了水邊坐下就吃。他吃什么,往魚鉤上掛什么。吃三明治,鉤上就掛三明治;吃香蕉,掛香蕉;吃蘋果,掛蘋果;吃口香糖,給魚鉤掛口香糖!最后喝起了啤酒,這不能掛了,好像啤酒能掛的話,也掛。“與魚共餐”,以示平等,此仁兄大智大仁者也!
有位,戴巴拿馬草帽,打上鉤,退身來到長堤的綠草坡上,或打坐般盤腿入定;或仰天一躺,擺成個“大”字,草帽扣臉,呼呼而睡。夏日的暖陽融融,耳邊飄來陣陣草花的淡香,至美之福啊!——醒了,爬起來就收竿。
有對年輕的情侶背著魚竿來了。水邊,小伙子把鉤線理好,舉竿猛甩。——我們甩,是甩向水中,魚在水里啊——他相反,甩向岸上的草地!甩出那么二三十米,拉著姑娘的手,再尋線看鉤,看落鉤之點吧。——原來,他是教心愛的姑娘練習甩竿。姑娘握竿,開始如法操練,“嗖”,不得要領,卡輪了,魚鉤上的墜兒砸在了小伙子頭上,砸出一個大包!姑娘還沒來得及給他揉揉,兩人哈哈笑著擁抱上啦。在草地上練了那么個把小時,我以為該往水中“實地”實踐了吧?嗨,這一對兒,收拾收拾,披著美麗的晚霞走啦。——如此練法,何必來此?在家門口的草地上就行啊。
有位父親,帶著倆女兒來了。大的8歲,小的6歲。兩個可愛的女兒各持一根小海竿,像模像樣在水邊垂釣。正好我的女兒也在,我讓女兒去告訴這位父親:孩子們的鉤放入水的位置太近,水淺,是難以釣到魚的。這父親很thank you(感謝),說:“過幾天她們要去夏令營,有一項內容就是釣魚。她們沒釣過,先來學習學習。”次日清晨,看到這父女們早已來了。我女兒問:“釣到了嗎?”兩個女孩高興得手舞足蹈,叫著fish!fish!(魚!魚!)說都釣到了一條,但是魚大,沒有帶抄網,都跑了。說:“跑了很好,它們又回家找爸爸媽媽去啦。”
讓我最為想念的,是一位丹麥朋友。40來歲,大個兒,偏胖,腮處浮倆酒窩。這天我一人正在湖邊,他開著車來了,還沒下車就向我熱情打招呼,過來,緊緊握手,手很暖,拍我的肩。說了半天,無法溝通啊,那沒關系,眉飛色舞比劃著說。一會兒,從車上給我送來了兩罐玉米做釣餌。陪我坐了個把小時,“拜拜”,走啦。幾天后,又開車來了,還是握手拍肩,如遇50多年的老友。這回,他給我送來一大桶可樂!幾天后,又來了,送來兩瓶啤酒……這簡直是我的后勤部長啊!但奇怪的是,他從不釣魚,也沒帶釣具,來這里就是轉轉。這是何故?我注意到他白色的車身,畫著一個精巧的魚鉤。我第一次體會到“一肚子話說不出來”的苦楚。終于,再也沒見到他了,我向一個來湖邊垂釣的留學生訴說此事。他說:“我知道,丹麥人,是個釣魚組DbSzQUL1vAUIMJLOK49XOA==織的高手!”
阿丹(請原諒我這樣叫你,你不會知道我在這樣喚你)!我的摯友,太想你啦!如今,我已回到中國。當時,你都知道我是“China中國”,而我連你是誰,是哪國人都不知道啊。(特注:這篇稿子剛剛寫完,正好我的一位墨爾本的朋友來京看我。我將此文請他看看,他是個二十多年的老墨爾本啦。他仔細問了我這位“阿丹”車上的標志,哈哈一笑說:“那個留學生說得不對,這個阿丹就是漁業人員,執法者啊!”我大驚!“執法者?這樣的執法者?”“對啊!執法者是公務員,當然要把納稅人當親人啦!怪嗎?”)
——這是一種自然、天然的影響與暗示,從天而落,如細細的春雨溫潤無聲。那天籟,或是不需語言的吧,使愚笨的我,如睜天眼,悟出了深深的“釣道”及其他。這是這個移民之國的精髓。我不是在釣魚,我釣上來了一個“大善至美”的墨爾本。我對“墨爾本”三字的解釋是:默默的,自自然然,渾然天成為本。
我也是一個她的成員了(盡管是過客)。自此,從不再為收獲多少魚而算計,騰出心空兒,融入頭頂碧藍的天,身邊碧綠的樹、草、花、湖水、魚、水鳥、人。如是,釣出輕松,和妙不可言的美麗生趣。
湖邊,我也遇到一些國內來的同胞。異鄉萍聚,親熱之情難于言表。有些成為我的朋友,還不時通通電話。
一個長春來的小伙子,戴的一頂草帽上墜著一圈穗兒,如漢武帝臨朝之冠,說,可驅趕蚊蟲。他移民后,在本地做電焊工,自己說“很滿意,收入豐厚,這在國內,相反!誰眼里夾我們這些臭苦力!”他很像當地人了,熱心幫我抄魚,提醒我去換粗線和沉一些的釣墜。有一次看我沒有釣到,非給我兩條不可。
還有一些國內來的留學生,我亦喜愛,文靜有素養。一次,一個北京的小老鄉讓我手把手教他甩竿,釣到條大魚后,樂得跑上來和我擁抱!我逗著說他“不會甩竿,很會擁抱。”。
但也有惡習難改的。一次,兩個東北人和我一起在湖邊一間小屋避雨。我的一根手竿帶著釣餌扔在了岸上,一只野鴨上來啄食,被鉤住嘴張翅撲棱棱掙扎。我冒雨沖去,替它將鉤摘下,放回湖中。一個東北人喊:“別放啊!我要!”他們釣不到魚,商量準備要依此法炮制“釣鴨子”。
我憤怒了,跟他們說:“不行!不許!”
他們先說我多事,管到他媽的國外來了,后還是罵著走了。(文革中,我在北大荒插隊時就在黑龍江,對那里感情很深。東北,那片多難的黑土地教會我“敢愛敢恨”,管他天王老子!)
一天,來了一個“老四川”。姓柴,退休后移民到此10余年了,在國內曾是個半大不小的官兒。我稱他柴翁,也無端戲稱他“柴大官人”(水滸中的柴進)。他的一兒一女都在此,有不算小的買賣,收入頗豐。他可頤養天年啦。這是個“魚精”,釣技精絕。會說“fish(魚)”,每次都可收獲幾十斤fish!他很怪,每次垂釣都要躲開所有人,遠遠獨處。往竿上夾好鈴鐺后,提著凳子于我身邊一坐,聊天。
他好像很喜歡和我聊天。因為遇到別的同胞,他一概不理。
“老弟啊,你說,名、利、色、權,世上這四大誘惑,對咱們,龜兒子嘍!尿脬啦!只剩個吃、喝、玩、樂。我把它們合并了合并:吃、喝,并成吃,喝不動嘍。玩、樂,并成玩兒。有玩兒自有樂啊。我的玩兒就是釣魚!老弟,不是吹一家伙,我釣遍墨爾本無敵手!哈哈,老啦老啦,也該墨爾本來侍候侍候我啦……”柴翁哈哈大笑,笑得咳嗽起來。他有個下意識的動作,邊說,邊不間斷地搡——用胳膊肘兒搡我一下,又搡一下,是讓我注意聽其高論。
我笑問:“愚弟有個問題,望大官人不吝賜教——”
“問!問!”
“您是前輩,老墨爾本啦。我剛來不熟。您告訴我,如果在此生活,最需注意的是什么?”
他半閉著的眼,突睜開,兩眼放光,先盯著我,后移凳附身于我耳邊,還怪兮兮用一只手掌擋著:
“遠——離——華——人。”
四個字,令我一驚,驚心動魄。
可是不久,我們鬧翻了。
——這天,我旁邊來了一位塞爾維亞的老年垂釣者。這位老人也是行家,他的魚餌不用玉米粒,用面包。將小塊面包心掏出,團成小球,掛在鉤上。他釣線上綁的也是串鉤,三個。不久,他連上了三條魚。我一條未上。此時,老人坐不住啦,提著面包袋過來,給我的鉤上一個一個上面包團。我果然馬上釣到一條。——看到鄰人不上魚,心里不安——竟有這樣無私慈善的老人!
后來,深秋了,天涼湖水也涼,魚藏于深水,不愛活動吃食,難釣了。但柴翁的收獲卻不減。我去請教他,他開始支吾(之前我就發現,他掛食和按鉤,都不愿讓人看到,都是等人走了,再快速進行),支吾后探探頭見周圍無人,說:“此法為吾秘笈,你可要先保證,勿傳他人!”我以為玩笑,連應好好。他真告訴了我:一、棄串鉤改用爆炸鉤,此是一團魚餌內暗藏5個鉤,餌大鉤多。二、甩竿必須打到最遠處的深水區,旁邊最好有些木樁等物,魚喜此處聚集。(此爆炸鉤當地魚具店有售,只許釣鯉魚)。我一試,果然有大效。
這天,那位塞爾維亞的老人又來了,這回他釣不到了。我想也沒想,馬上拿出三副炸彈鉤,幫他的三根竿一一換好,讓他打向深水處。立刻,老人釣上來一條13斤重的大家伙!我驚喜異常,跑去幫忙,遛了足足有20多分鐘后,終于將大魚擒獲上岸。老人喜得眉毛在跳,手也在抖。馬上,他作出了一個讓我想不到的舉動:掏出一張錢來,指指魚鉤,非要我收下。我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婉拒了。
此時,在西側的柴翁,柴大官人,扔下竿兒,鐵青著臉撅登撅登來了。原來,我給老人換鉤,他看到了。
“不是說不是說……不許告訴別人嗎?……你!”他想說我言而無信。
我笑著,想去解釋。湖面這么大,水下魚這么多。
不,我不再解釋了。他轉身走了。他和塞爾維亞的那位老人,年紀相仿,均過七旬。他蹣跚老邁的身影,讓我不安,眼見他距我越來越遠……
——后來的一天,偶然間,在一個華人較多的居住區,一家副食商店旁,我見到了柴翁。他的身邊是一堆鯉魚,硬紙板上標著價。價很便宜。購買者也主要是華人。他沒有看見我,我沒有讓他看見我。(一位曾經的“官人”在此插標售魚,無可厚非不說,也算自售其辛勞之果,應受人尊重的,絕非國內臟官的貪婪之舉,故吾非責也。他說的“遠離華人”,卻意味凝沉復雜,或許在此也受到過同胞深深的暗傷?真是,其責任又在哪里?——若說售魚是一種玩兒也罷,但他的極端保守、自私的做法和理念,連同那張鐵青的臉,也是他所說的“玩兒”的心態嗎?其實,明傷也罷,暗傷也好,若自己痼疾重蹈,那傷也會轉彎兒的,轉成自傷。這一點,不分國內國外,是走遍天下之理吧。)
我們的友誼好像并沒有了結,他還給我來過電話,嘻笑如常,約我下次去垂釣的時間。
他是每周四或周六。我再去的時候,必避開周四與周六了。我自責過自己心懷的“窄”和“小”,甚至深深地猶豫和痛苦過。七旬之翁,來日幾何?但從感情上說來,我離開了他,這位前輩、先我而來這異國的同胞。我多想告訴他,我躲開、“遠離”的,并不是他。
是誰呢?“莫名”的感傷,自心頭,冷冷地襲上來了。
四、墨爾本的城鐵幾乎每一站都沒有人查票,查票者只在車上偶爾現身。一個中國女孩“半違法”之后……
剛到這里半月之后,女兒怕我們寂寞,請一位鄰居帶我們乘火車去一個叫丹頂儂的大鎮,參加那里的華人聯誼活動。這是個華人較多的社區聯誼會,主要是年事已高的老人,在此溝通聊天、跳舞、打牌等等聚會娛樂。乘火車要5站地。回程快到車站的時候,一位住在我家附近的湖南來的老大姐熱心地對我說:“車票不要一次一次買,你買張套票吧,一張票可以用十次,也便宜。”她來的時間久,會一點英語,就請她代買吧。到了購票處,她突然問我:“買便宜的,還是買貴點的?”我不解,買票怎么還如在自由市場上買菜,有便宜和貴之分?她有些支吾,回身看人多也沒解釋,說:“那就聽我的吧!”票就買了。回到家,女兒一看票說:“買套票對,但這票錯了,這是半票。只有學生和65歲以上的老人才可以用,在車上遇到鐵路警察查票,會重罰的。我去給你們換成正票吧。”后來問別人,回答說:“坐十次車也遇不到半次查票,真遇到了,語言不通,他也沒有辦法,因為你孬好也算有票,只能就算了。”原來,這是在“鉆空子”。看看,又差點“違法”。
墨爾本的城鐵很有意思,除了在市中心的總站(建于18世紀的老火車站)出入需持票打卡,有人管理外,沿途的所有分站均無人值守管理。每個分站盡管也都需自覺打票卡,但不設門禁,毫無設防。打了卡,可以進出;不打卡,照樣進出。開始我還想,這樣一來,不是鼓勵逃票嗎?
我曾經乘城鐵往返數十次,只遇到過一次鐵路警察驗票。那真是極認真的驗票,對每位乘客都一一查驗。但就是遇到這唯一的一次,我所在的車廂,只有“半個”人涉嫌逃票。以此,也可以看出乘客的自覺性。
我得說說這半個逃票者的事。她是我的同胞。
那天,我去市中心區的戰爭博物館拍攝一組雕塑。上了車,車行幾站之后,在一個小站停車時上來兩個鐵路警察。裝束特別,但醒目端莊。他們一進車廂便開始一個個驗票,不發一語,面色平靜。有的老年人掏票遲緩,他們會面露微笑,打出不著急的手勢。整個車廂查過,只在我旁邊不遠的座位上,一個中國女孩的面前,停了下來。其中一個警察接過票,只掃了一眼,便俯身用很小的聲音,和女孩說了起來。兩人對話的時間不短。女孩也還安靜,小聲辯解和訴說。這時,我注意到兩點:一是女孩周圍,沒有任何人向這里張望,更沒有圍觀等,如同沒有發生這件事;二是警察一直是在彎腰細語訴說,如同兩個同伴在小聲聊天(這里有一個非常好的習慣,凡在公共場合,兩個人的交談要聲音格外壓低,盡力做到不打擾第三者)。最后,女孩掏出了錢好像要補票的意思,警察輕輕搖了搖手,然后和另一位早來到門口等待的警察一起下了車。我看到那位女孩起身向警察揮手再見。
這節車廂內,只有我和她兩個華人。她走過來問我:“大叔,我從國內剛剛來,路不熟,老火車站快到了嗎?”我說:“還有4站。我能問一下剛才警察和你聊的是什么嗎?”她說:“嗨!都怪我的朋友,她給我的票是一區的,可我是從二區上車,不知道不能用。那警察問我從哪里上的車,我說是二區,他問我是留學生嗎,我說不是,我剛剛到這里,來看姑姑。他想一想,就說算了,下次不可。然后,他向我介紹起了在墨爾本乘車的很多注意事項,怎么看路標,怎么看車站和車內的電子報站提示等等。違法的是我啊,我真的太感動啦,要求補票。他表揚我的誠實,希望我在這里生活和工作愉快……”
一區算市內,二區是郊區,票價是不一樣的。從二區來,持一區的票,當然違法。起碼算半違法。這個國內女孩在被執法的過程中,深深受到感動,讓我感觸萬千。先是執法者的態度,讓女孩沒有壓力誠實以訴;后是念其不了解“初犯”而網開一面,更感人的是還詳細向她介紹乘車注意事項。這樣的執法,才是良性循環啊。我親眼看到,這執法者比違法者還謙恭,還不好意思的樣子!車又開了,我從車窗向外看去,想再看一看那兩個警察,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已經模糊了。
一天,城鐵的一個地方出現了故障,這條線路只能停車檢修。由于是突然的故障,讓各站臺等車的乘客在寒風中足等了兩個多小時。交通部門緊急調來多輛客車救急。這當然是給乘客們帶來極大不便甚至損失的。——沒想到幾天后,政府交通部門的通告下來了,為此事向全市居民道歉,為表示彌補給大家帶來的損失,次日全市所有的交通工具統統免費。這一天,你可以不帶票卡,見車就上啦。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只要雙方都善意坦誠,天大的事均可化小。一次,我自己駕車去一個漁具商店買魚鉤,倒車時不小心把后面一輛車的右側前部剮了。看看好在并不太嚴重,也是輛舊車。但畢竟給人家造成了損失,必須給人修車啊。我就在原地等待。等了半天,一對印度夫婦回來了,我忙上前,指著他車上的傷處,指指自己。那位40多歲的男主人明白了,第一件事是先和善地與我握手。我拿出女兒給我翻譯成英文的駕照附件,又把女兒的名片遞給他,上面有地址電話。他抄寫下來,上車,搖下玻璃,揮手微笑著向我“拜拜”,駕車走啦。兩分鐘的事兒,事故悄然化解。回去我告訴了女兒,讓她注意會來電話。女兒一直等了三個月,電話始終未來。也正因為電話永遠不會再來了,我心里反增添一分內疚,那位和善的主人也留在了我的記憶里。
我發現,很多從國內來的同胞,在這里生活久了,不僅僅守法,連公德意識也在悄然生長。我家后面是一個兒童活動場,孩子們在這里滑滑梯、打秋千。而旁邊的一棵大樹下有一根專設的自來水管,我開始一直不知它的用處。不久,我看到一個來自上海的媽媽幾乎每天都領著5歲的兒子來玩。一次,這孩子身上背著個小水壺又來了,他到了,先擰開龍頭向水管下面的水槽里放水。我問他為什么?小家伙一邊舉著水壺喝水,一邊說,是媽媽教的,鳥兒吃飽了也會渴,渴了就來這里喝水啦。正說著,一大群漂亮的鸚鵡,嘰嘰喳喳從樹上撲飛下來了。
墨爾本的氣候,和我國相反。咱們火熱的夏天,正是她的冬天。說是冬天,平均氣溫在13度以上,——這里最冷的時候也不會結冰。由于冬天多雨,滿眼是碧綠生生的綠樹、草坪和悄然綻放的鮮花。茶花、玫瑰、梔子、水仙、蘋果花、梨花……姹紫嫣紅,開得這樣蓬勃,這樣寧靜。這雨呢,也就如同我們的春雨了,淅淅瀝瀝來得可愛可親。很多的時候,飄然而來的是雨霧,來去無蹤,潤物無聲,滋育著大地上的秩序和生命。
這里,每家花園里的鮮花,你都可以看到,簡直就是請你、為你欣賞而開放的——因為,即便臨街,幾乎每家都沒有圍墻;就是有“圍墻”的,也很矮很矮,三四層磚高吧。一只胖胖的老貓,懶洋洋地躬身一聳,就進去了,身上馱著幾片殷紅的花瓣……
2011-04于北京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