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湖(組詩)

　　明月照大地
　　明月照大地
　　我在大地的某個點上望著月亮
　　平淡抑或跌宕的一生悄悄流走
　　
　　明月啊多么荒涼。失我之后
　　正如生我以前
　　
　　柏樹
　　這些侍衛，這些天生的冥想者
　　因哪一句咒語受到懲戒?
　　它們居住在自己的影子里
　　肅穆的神情不走漏半點風聲
　　
　　這些散落民間的風水先生
　　擁有大地的羅盤和縱橫的星斗
　　深諳某種玄秘的學問
　　它們通靈，執守，踏勘兩界
　　
　　在北方大地，在童年的記憶里
　　暗紅的晚照挽留聒噪的鴉群
　　鐵枝鱗葉召喚往世的風聲
　　
　　夜色中運行的火車
　　夜色中運行的火車
　　緩緩地蠕動，記憶一般靜默
　　白雪燒灼視野
　　燈火稀疏的村鎮顛簸著下沉
　　
　　哪里是來處哪里是去處
　　幽光閃爍的鐵軌，退后又前伸
　　夜色中運行的火車
　　像行進在現實以外，時間以外
　　
　　乘客入睡，月臺空無一人
　　夜色中運行的火車
　　不喘息，也不鳴叫，又向前駛去
　　碾碎大地的肋骨
　　
　　幽深的湖
　　我只看見濕地的葦叢
　　葦叢里飛出的一群鷗鷺
　　我只看見水波漾動的草葉或
　　浮舟
　　弧形的藍天籠罩熠熠的粼光
　　如同意蘊深含而忘記了言語
　　一只俯沖的水鳥在把它測度
　　甚至我看不到一滴水
　　只有平原和聳立的石頭
　　或許是它隱匿不見
　　只用提示的光線引領
　　或許它
　　僅存我的假設中
　　
　　時間的走動
　　光陰的秘密
　　是不是儲存在一只表的體內
　　空曠的后半夜
　　咔咔的砍伐聲再次提醒你
　　
　　在心臟上磨刀
　　削去一圈圈的年輪
　　時間這棵大樹依然根深葉茂
　　蓊蓊郁郁的后半夜
　　被砍伐殆盡
　　你像一個袖手旁觀的伐木工人
　　面對騰出的大片空白
　　惶恐得不知所措
　　
　　墻上，一掛搖擺的吊鐘
　　猛然擊起
　　時間的轟鳴
　　
　　稍縱即逝的光芒
　　我們緣何而來?在此之前
　　一片空無，在此之后
　　空無一片。黑暗的源頭
　　被閃念般微弱的光擦亮
　　
　　那么多燈盞圍擁四周
　　我想，一定有很多
　　是可以相互照耀和取暖的
　　但我陷落的呼喊，有誰聽見?
　　親人緊抓的雙手，也不能在
　　兩面懸崖之間
　　搭起一架通行的軟梯
　　
　　走在路上，我分領著陽光和
　　雨露
　　為每個黎明的誕生歡呼雀躍
　　走在路上，我獨自承擔著
　　一次次的塌陷和潰敗
　　無所不在的風永不停息
　　它搬走沙丘，滾動巨石
　　不斷上漲的海水已漫過腳踝
　　滿含熱淚，為悲欣交集的生
　　命舉杯
　　
　　春天，又一次俯臨大地
　　爛漫的山花懷抱舊日的消息
　　永恒流轉的萬物啊
　　進入和離開的也許是同一扇門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