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山西商人的研究已可謂是一門“顯學”,山西商人研究的成果也已“碩果累累”。山西商人崛起于明代,在清朝時達到了全盛,清末“辛壬事變”之后逐漸衰敗下去。山西商人更被喻為“明清十大商幫之首”。然而就在同一時期,在中國的西部邊陲河州(今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同樣活躍著一支回族商隊,他們在我國西部邊境的經濟交流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一、地理位置的相似性
河州,位于甘肅省西南部,“洮河繞于東,積石(積石山)峙于西,南盤雪嶺,北距黃河”,“東西相距八百六十里,南北相距四百五十里……西至生番族七百里,……二百二十里東北抵蘭州”[1]。河州有著連隴右、接河湟、通洮岷,達金城的特殊地理位置。
而山西背靠蒙古草原,南接中州河南,右連陜西,左屏河北,由此可見,河州與山西都位于漢族文化的邊緣地區,處在少數民族單一的游牧經濟區域與中原漢族廣大的農業、手工業經濟區域的中間地帶。古代中原漢民族生產和生活使用的耕牛、皮毛,特別是戰爭中使用的軍馬,主要取之于北方的蒙古地區及西蕃,而古代蒙、藏地區的衣、食、日用品則主要依賴于漢族地區的農業和手工業。所以,游牧經濟與農業經濟之間存在著很強的依賴性。而處在這兩種不同經濟類型之間的河州與山西,自然成為漢族與少數民族貿易交流的活躍地區,擁有著巨大的商機。
二、自然條件與民風的相似性
山西地處黃土高原,地貌復雜,十年九旱,加之風暴霜凍頻繁,是一個自然條件比較惡劣的地方。
清人康基田曾經分析過山西商人外出經商的原因,他說:“太原以南多服賈遠方,或數年不歸,非自有余而逐什一也,蓋其土之所有不能給半,歲歲之食不能得,不得不貿遷有無,取給他鄉。”[2]山西不僅土地貧瘠,產糧不足,而且人口眾多,從而造成的尖銳矛盾是晉人出外經商的重要原因。
同樣,河州地處我國西北內陸,位于黃土高原向青藏高原過渡的邊坡地帶,海拔較高,三面環山,其地多為不易耕種的山地和丘陵。而且自然災害頻繁,這使得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自然條件的農業經濟不夠發達。忙碌一年卻食不裹腹,為了維持生計,出外經商,就成了河州人的必然選擇。
河州人,“人性淳厚,頗循禮義”[3],“體質比較健壯,能吃苦耐勞,性格粗獷,豪放,機警,善于經營。”[4]成化《山西通志》卷2也言,太原府:“士窮理學,兼集辭章,敦厚不華,淳儉好學,工商務實,勤儉。”平陽府:“儉墻耳,甘辛苦,薄滋味,勤于耕織,服務商賈。”可見,河州人與山西人都具有勤儉、吃苦、耐勞、禮讓、誠信的民風,這也正是河商和晉商興起的精神條件。
前文重點論述的是河州商人與山西商人的諸多共性,且二者尤其是在崛起之時,主客觀條件具有很多的相同點。但在以后的發展中,二者卻踏上了不同的經商之路。其在經營的行業、規模等諸多方面都存在不同。下文將以山西商人為參照物,著重論述河州商人在興起以后發展中的不足與缺陷,并最終未能形成一支具有全國影響的商隊。
三、河州商人經商很大程度上受到宗教傳統的影響
河州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區。除漢族外,還有回族、東鄉族、保安族、撒拉族、土族等。我們這里談的河州商人主要就是由回族構成。
回族全民性信仰伊斯蘭教,伊斯蘭教鼓勵經商,使多數回族穆斯林紛紛走上經商道路。作為穆斯林人生信條的《古蘭經》和“圣訓”中就有大量關于商業活動的訓導。回族的先民即來自于阿拉伯國家的“商業移民集團”。他們踏入中國大地時首先就是以商人的身份出現的,并以善于經商聞名于世。正是回族這種獨特的宗教理念和經商傳統為其從事商業提供了內在動力,使虔誠的伊斯蘭信徒形成了崇尚商業的價值理念。所以,經商非但不被河州穆斯林所鄙視,反而受到推崇。河州穆斯林是將商業作為人生的一項事業來經營,發家致富是他們在當地穆斯林中獲取地位、贏得尊重的重要途徑。正因為如此,河州商人勇于開拓,奮發圖強,克服高原惡劣氣候,尤其是在與藏族的貿易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力量。
四、山西商人經商規模及行業種類廣泛,遍及全國;而河州商人主要局限于邊地的茶馬貿易,影響也僅限于西北
山西商人在明代的經商范圍已是“半天下”,到清代其足跡更可謂是遍天下,北京、天津、張家口、漢口、南京、蘇州、廣州等商埠的山西商人尤為集中。并與俄國、日本、中亞等地區有貿易往來,如中俄恰克圖貿易,日本的販銅貿易。其經營范圍也涉及綢布、紙張、裘皮、油酒、茶、鹽、典當、糧食等諸多行業。
山西商人經營種類之多,經營范圍之廣,真是“有麻雀的地方,就有山西商人”。如此龐大的經營規模,使得山西商人在明中后期稱雄商界,成為資本最為雄厚的商幫,并在各地建立起山西會館。這都是河州商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河州商人的經營范圍主要是與藏民之間日常生活用品的貿易,而在其他的領域和地區并未形成很大的影響。
五、山西商人比河州商人更富創新精神
清代以來,伴隨著工商業的發展,善于創新的山西商人,在帳局的基礎上創制了集存款、放款、匯兌業務于一身的票號。中國第一家票號——日升昌票號即由山西人于道光初年創辦。至咸豐三年(1853年)全國票號數達11家,光緒末年增為26家,除二、三家為他省商人開設外,其余皆為山西商人開設。一家山西票號的分支機構多至14—24個,并開在全國八十多個城鎮,甚至在日本、朝鮮等海外設莊。這為山西票號贏得了“匯通天下”的美譽。同治年間,票號甚至開始匯兌部分省關上解戶部和內務府的京餉及派撥陜甘、云南、新疆和海軍衙門等等的協餉。票號的資本和存款數額都很巨大。如“日升昌票號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有14個分號匯兌業務統計,全年收匯16333660兩,全年交匯15891544兩,匯兌總額32225204兩。”[5]由此可見山西票號之興,不愧為當時執全國金融業之牛耳的商幫。
河州商人在明清時期未能形成像山西商人一樣的全國性商幫,固然有一些客觀因素,但其在自身發展方面存在的缺陷,同樣不容忽視。如:缺乏一些開拓進取、大膽創新的精神,思想觀念落后,不夠靈活機動等等。民族地區經濟要發展,要走出一支能夠帶動本地區經濟發展的商隊,就必須“揚長避短”,發揮自己在地域、宗教、文化等方面的優勢和特色,抓住商機,大膽創新,河州商人和山西商人的興衰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借鑒。
參考文獻:
[1][明]吳禎.河州志(卷一)[Z].地理志.
[2][清]康基田.晉乘亀略[Z].
[3][明]吳禎.河州志(卷一)[Z].地理志.
[4]《臨夏回族自治州志》編纂委員會.臨夏回族自治州志.人口志[Z].甘肅人民出版社.
[5]黃鑒暉.明清山西商人研究[M].山西經濟出版社,2002,216.
作者簡介:何威(1983—),甘肅平涼人,博士,河南大學民族研究所副教授,主要從事民族經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