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艷鳴
施雅風中國冰川學開拓者
文/李艷鳴
施雅風,2011年2月13日逝世的93歲的中國科學院院士,是中國現代冰川科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我國西部地區的冰川數量在全球位居前列,但是直到20世紀50年代末期,冰川研究在中國還是一個空白領域。1957年,施雅風院士率先投身于冰川的考察研究。半個世紀中,他堅守在西部無人涉足的雪域冰川考察,也堅守在科研第一線;他建立發展了中國的冰川學事業,并將其一步步推向世界前沿。
在甘肅省嘉峪關市西南,祁連山腹地,有一處“七一冰川”,這是第一條中國人發現命名的冰川,被看做是中國冰川科學奠基的一個象征,它的發現者就是施雅風。
7年時間里,施雅風拜葉良輔、涂長望等地質氣象名家為師,也養成了民主、自由的學風。
施雅風自小對地理學感興趣,高中畢業時,他執意報考浙江大學史地系,并以優異成績進入浙江大學史地系學習。7年時間里,施雅風拜葉良輔、涂長望等地質氣象名家為師,也在校長竺可楨影響下養成了民主、自由的學風。畢業后,施雅風進入地理所,開始他鐘愛已久的專業研究。
1957年,施雅風38歲,是中國科學院地理研究所的一名副研究員。這一年,中科院計劃在西北開展大范圍的科學考察。6月,施雅風到達蘭州參與祁連山西段地質考察,大西北的干旱讓施雅風印象深刻,連綿的山丘寸草不生,但是,當考察隊攀登到海拔4 000米以上時,他們見到的竟又是另外的風景,看到的是潔白的雪和晶瑩的冰川。
南北坡的強烈對比引發了施雅風進一步研究冰川和干旱區水源的興趣,施雅風當時就想,祁連山有這么好的冰川水源,西北卻有大片寸草不長的戈壁和干旱的荒漠,應該把冰川水很好地利用起來?;氐奖本?,施雅風向
中科院建議,組織冰川考察隊,這一想法得到竺可楨的支持,于是,有了1958年中國第一次大規模的科學考察,也有了中國現代冰川學的起步。
1958年,施雅風帶領地理所的同志來到蘭州,計劃用三年時間詳細考察祁連山冰川的厚度、儲水量,以確定是否可以通過融冰化雪的方式解決大西北干旱問題,甘肅省領導將這一任務壓縮到半年,并表示只要能完成,考察隊要什么條件給什么條件。在這樣承諾下,施雅風開始組織100多人的考察隊伍、6輛大卡車、主副食品、電臺等物資在半個月內全部準備到位了。
此時,中國現代冰川研究一片空白,施雅風特地向中國科學院提出,請求蘇聯科學院派遣冰川學家,40歲的道爾古辛來了,他到過南極,有豐富的野外工作經驗,成為施雅風冰川研究的第一位向導。
1958年7月1日,100多人的考察隊出發了。由于準備充分,考察隊員們沒有經歷太多波折,登上了海拔4 500米左右的冰川,登上了海拔5 143米高的冰川最高點,由此開始了中國人對冰川的自主探索。蘇聯專家幫助考察隊測量冰川厚度,計算出大約相當于兩個十三陵水庫的儲水量,這個結果讓施雅風興奮不已。
隊員們都很高興,第二天施雅風就發了個電報給甘肅省政府以及北京的中國科學院報捷,并提出來把這個在黨的生日7月1日發現的冰川命名為“七一冰川”。
“七一冰川”發現后,施雅風又率領的考察隊,用三個月的時間分頭對祁連山進行科考。
1958年10月1日前后,各分隊結束考察陸續回到蘭州,施雅風又組織六個分隊分別寫出考察報告,在此基礎上,形成了關于祁連山考察的總報告。1959年1月,40多萬字的《祁連山現代冰川考察報告》出版了,這是我國第一本現代冰川專著。中國現代冰川學就此起步。
作為中國現代冰川科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施雅風不僅領導和促進開展凍土學
CHUANGXINKEJI與泥石流的研究,而且在發展中國地貌學、干旱區水文學、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第四紀氣候和環境變化研究等方面,都有重大建樹。他提出“開發高山冰雪水資源,支持西北農業生產”的建議,并組織祁連山、天山、烏魯木齊河等冰川考察。
任何一門學科,只有緊密地聯系到國民經濟的實際,它的發展才有更大的前途。施雅風自從主持冰川學研究以來,為生產建設服務,一直就是他的基本目的。例如,對于新疆天山地區三條國防公路的修建問題、對于南疆鐵路的雪崩危害問題、對于祁連山的融冰化雪問題等,都是在他領導下所從事的重大應用項目。他的基本要求是:在比較系統的觀測試驗的基礎上,結合野外工作和風洞模擬實驗的結果,進行有針對性的防治工程試驗,從中找出有關
冰川危害和雪害的成因、分布、類型以及運動的若干規律,最后總結出一套可行性的工程防治
措施與設計方案。如在1972-1973年與鐵路部門協作,在天山南疆越嶺地段鐵路經過的古冰磧分布區,進行這方面的探索,其成果立即被生產部門所采用。在鐵路工程交付使用后,實際效果證明了他們的研究是靠得住的。
施雅風在工作中不唯上、不媚俗、不唯名、不唯利,講究實事求是的科研精神與作風,這一點從他對李四光關于中國東部存在第四紀冰川遺址的質疑便體現出來。李四光是中國著名地質學家,1931年,李四光在廬山考察之后發表觀點,中國東部存在第四紀冰川遺址。后來,李四光的這一觀點不斷擴充,從廬山延伸到荒山、北京西山、廣西、杭州附近等地,認為都發生過第四紀冰川。李四光的這一觀點甚至發展成為一個學派。李四光學派的觀點在很長時間內受到推崇。上世紀60年代,施雅風接觸李四光學派,對中國東部存在第四紀冰川遺址的觀點產生了懷疑。1980年,施雅風找到機會和學者戴比雪以及贊成李四光觀點的學者等10多人,一起專程到廬山考察。
經過一個星期的考察,施雅風認為:可能是李四光先生搞錯了,李四光先生講的冰川堆積應該是泥石流堆積,而他講的擦痕也是泥石流撞擊痕跡,泥石流撞擊也可以有痕跡。施雅風認為李四光先生用冰川成因解釋侵蝕和堆積的現象是不合適的。像廬山山麓所見的大小混雜,無分選的泥礫堆積,如以泥石流成因去解釋當更優于李先生用冰川成因的解釋。再則,施雅風認為從氣候學上來說,廬山若有冰川,那么夏天必須下雪,而7月份下雪就意味著當地溫度要下降16度之多,然而從中緯度來講,降溫幅度不可能有這樣大。另外,他又從孢粉的鑒定去進行分析,推知,當時實質上為暖性植物,因此,在廬山形成冰川也是不可能的。他的這些論點,使得關于廬山冰川的爭論出現了新的局面。
1981年2月,施雅風在《自然辯證法》雜志上發表文章《廬山真的有第四紀冰川嗎》,文章一開頭他就寫道,我愛我師,但我更愛真理。當時有些人看了這篇文章,就責備說:施雅風你好大膽啊,竟敢對李四光的東西提出質疑!對于施雅風的質疑,人們有著不同的態度,有人把這說成是施雅風敢于堅持真理,也有人說施雅風在李四光生前對他畢恭畢敬,死后就開始反對他。為了弄清真相,施雅風決定申請科學基金,組織30多位專業冰川研究人員,用3年時間對南起廣西桂林、北至大興安嶺、西至川西螺髻山的廣大地區進行考察。1989年,施雅風組織科考人員寫出了60萬字的報告《中國東部第四紀冰川與環境問題》,再次闡述李四光學派的觀點屬于系統的誤解。這本書不僅內容豐富,而且論證很精深。
施雅風在工作中不唯上、不媚俗、不唯名、不唯利,講究實事求是的科研精神與作風。
1980年,施雅風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并被聘為中國科學院地學部副主任。同時兼任多所大學的教授,擔任中國地理學會理事長、國際冰川學會理事、英國皇家倫敦地質學學會國際第四紀協會名譽會員等多種社會職務。這一年他61歲,步入晚年的他依然對野外考察情有獨鐘,常年的野外科考讓他練就出了超強的生存能力。
1988年,近七旬高齡的施雅風乘飛機環繞半個地球,經南美洲的智利飛抵南極大陸,到達建在喬治王島上的中國長城科學站。15天南極冰川考察,施雅風始終保持旺盛精力和敏銳思維。如此高齡的科學家踏上南極地區的極少。回國后,他寫出論文《南極洲:國際上科學競技場》。
2001年,那時施雅風已經82歲了。他去了1959年由自己設立的烏魯木齊河源天山冰川站,一直行進到了海拔3 600米的前進營地。再上去300米就是冰川了,雖然施老意興盎然,但同行者還是勸阻了他。
2009年值施雅風院士90壽辰,中科院寒區旱區環境與工程研究所為他舉行了慶典。這位傳奇般的“中國冰川之父”,像孩子一般開心地笑著。若要細數他這一輩子為中國冰川學做出的貢獻,幾頁紙都寫不下:
他考察并組織編著了祁連山、天山、喜馬拉雅山、昆侖山的冰川考察報告和中國冰川綜合性專著,奠定了中國冰川學的基礎,搭建起中國冰川學研究的體系框架;
他為河西走廊、新疆地區的水資源合理利用,青藏輸油管線,蘭西拉光纖工程,青藏公路和青藏鐵路等重大項目的成功建設,立下汗馬功勞;
他與合作者提出將亞洲中部山區冰川劃分為大陸性、海洋性和復合性三類;
他首先指出中國西部山區小冰期與末次冰期的遺跡位置和特征;
他按照國際統一規范,系統開展了中國各山系冰川編目。如今這部包含了4萬多條冰川的《中國冰川目錄》,在全世界居于領先地位;
87歲時,他還發表了近30年《青藏高原氣候與冰川變化的兩種特殊現象》的最新研究報告。
“他是創建中國科學歷史的一位歷史性科學家。對于大西北的開發,可以說是一個歷史人物,是建設大西北的功臣!”他的老朋友、同為中科院院士的劉東生,這樣評價他。
“他是一位有魅力的老科學家,他最大的貢獻,是把中國冰川和冰川研究事業介紹給了世界?!眹H冰川學會主席莫瑞先生,這樣評價他。
“他這人很謙虛,從沒有架子。70多歲還親自到南極考察,快90歲了還堅持準時上班。”這是中科院院士薛群基的話。
“他離不開大西北的冰川”,這是他的妻子沈健的話。
“冰川事業是一項豪邁的事業,是勇敢者的事業!”這是施雅風自己的話。施雅風評價自己,“概括我幾十年來走過的道路,有大苦,也有樂,我認為,為探求真理和人類利益的崇高事業而奮斗終生,吃過苦以后取得的樂才是真正的樂,我沒有后悔我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