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遇上更年期,滿屋子的火藥味。我會把對我媽的怒氣傾瀉到我爸身上:“都怪你!當初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呢?你要是不娶她,就什么事都沒有。給我帶來這么多的麻煩!”接著,我會連激將帶恐嚇帶哀求:“你怎么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她在欺負你親閨女呢。”我爸一邊小心翼翼地拿眼瞟里屋的那只“大喇叭”,一邊湊近我聲音低低地說:“算啦,算啦,算是給我一點面子。我都不跟她叨叨了。”或許他是真斗不過她。
據我媽說,當年還是我爸主動追的她。這事得到我爸的親口證實,讓我很是失望。我不滿地說:“你先跟她表白,多掉價啊。”我爸還主動披露他的愛情告白:“某某,你要是愿意跟我,我等一百年也愿意。”所以我覺得我爸還是挺浪漫的,可惜這樣的基因沒遺傳到我身上。曾經有一個男生很深情地對我說:“我等你三年。”而我一臉茫然加無辜地對他說:“哦,那你等好了。”于是那男生滿臉黑線。
在家里,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我媽叫。我媽恨我恨得咬牙切齒,就會說:“早知道這樣,你生下來我就該把你掐死!”我理直氣壯地反駁:“我讓你生我了嗎?我沒讓你生我啊。你在生我之前為什么不先問問我的意見呢?”
我五歲就開始離家出走。他們不尊重我,所以我有權以自己的方式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及“獨立地位”。哼!我決不妥協!我走出百米遠后,家里就會派一位成員去找我,然后我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回來。凱旋吶!結果就是他們得無條件地答應我的要求。
我有一句名言就是“難道你沒見過裸體嗎?”那時我6歲,我爸不知道我在洗澡,他就走過去。我“砰”地從水盆里站起來,右手叉腰,左手食指指著他,抗議道:“看什么看,難道你沒見過裸體嗎?”爸很尷尬。
我從一年級就開始攢錢,因為我很早就明白:經濟上不獨立,就得受人牽制。我把我攢的小鋼镚兒一個一個地放進易拉罐里,每天都會心滿意足地爬到床底下數一遭,像一個幸福的小乞丐。當我攢到差不多60塊的時候,有一天我放學回來照例要爬到床底去數我的小鋼镚兒,才發現我的易拉罐不翼而飛。我氣勢洶洶地去質問我爸。他最可疑,因為他對我的錢早有預謀。我爸毫無愧色地承認了,他竟然用我辛辛苦苦攢下的錢買煙抽了。
上小學時我就已經在看《故事會》、《幸福生活》這類“成人雜志”了。大一上學期,我跟我媽一起看電視,演的是男女主人公的親熱鏡頭。我媽轉過頭一臉鄭重地對我說:“這些等你以后快結婚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我盯著電視屏幕,漫不經心地說:“哦,不用麻煩了,我都已經知道了。”我媽當時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蒼蠅。我想我還是比較早熟的,但在有些方面我也挺無知。比如說,高三的時候,我都還以為生孩子時孕婦的肚子會自動裂開,所以每次提到生孩子我都很害怕。
從小我就沒什么人緣,更沒什么異性緣。我爸常常不懷好意地刺激我:“你這人做得夠失敗,連個給你打電話的男生都沒有。”我會白他一眼,不理他。偶爾有男同學打電話找我,我爸和我媽就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口偷聽。我會故意大聲說:“不好意思,我先掛了啊,這邊有一個老男人和一個老女人在偷聽我講電話。”他們兩個只好灰不溜秋地走了。
在我暗戀了若干年彼得·潘和若干年哈利·波特之后,我覺得有必要把暗戀的對象轉移到現實中去。想想,現狀確實還挺緊迫的。寢室六個人,五個已經談過戀愛,剩下的那一個是我;寢室六個人,五個跟男生接過吻,剩下的那一個還是我。我說:“我要抓個男朋友,爭取在今年把初戀送出去。”她們個個舉手表示贊成。
她們問我喜歡什么類型的,我連珠炮彈似的說:“高大、溫暖、成熟、穩重、上進、有安全感和責任感,保證我完全絕對的獨立、自由和個人空間。”舍友們說:“說得這么溜,估計課余時間全想這事了。”唉,戀愛又不是去菜市場買菜,隨便挑。這種事情還是要講求緣分的。我還是守株待兔吧,戴著一個破草帽倚在樹樁上睡大覺,等哪個男生在神志不清楚的狀態下撞在樹樁上暈死過去,我就把他提溜回去。
邢海波//摘自《萌芽》2011年第6期,稻荷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