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上午8點,庭長安排我和書記員小韋跟法官老梁一起去執行。
路上,老梁對我們兩人說:“這次我們要到50多里外的高頭村執行一件離婚案,被執行人應補償給申請執行人3000元,但因多種原因,案子拖了8年還未執結。昨天我已請示院長,如果被執行人不履行義務,我們將對其進行拘留。”
我是一名剛參加工作不久的法警,想建議老梁多帶兩個人去。老梁說:“不用擔心,3個人足夠了,又不是去打架。”
我開著吉普車顛簸在山路上。到了一棵大松樹旁,老梁讓我把車停下,說:“前面再拐兩個彎就到那個村子了,警車目標大,我們走一段路吧!”老梁帶著我們三轉兩彎就到了被執行人凌林的家里,家里只有兩個六七歲大的孩子在看電視。
“阿弟,你阿爸呢?”
“阿爸去砍甘蔗還沒回來。”
“那阿媽呢?”
“阿媽在南寧住院治病。”
“我們去找你阿爸有點事。”老梁帶著我們直撲村外的甘蔗林。
在一片甘蔗地里,凌林正在低頭砍甘蔗。老梁示意不要出聲,像打仗一樣,我們分3個方向悄悄地包抄上去。
“凌林;見到你可真不容易啊!”老梁的聲音雖然不大,凌林還是被他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他不知所措地說:“老梁,是你來了!”
“來了,來過6次了。”
“碰巧我都不在。”凌林說。其實我們知道,凌林有3次是真的不在家,3次是看見警車進村就躲避。
“不在?那我們留下通知,為何你還是不到庭?”
“我沒有錢,去了也沒有用。”
“現在呢?”
“現在我還是沒有錢,老婆在南寧住院,治病的錢還是借的,這不,我忙著砍甘蔗就是為了盡快還錢。”
“凌林呀,以前你因前妻與你結婚多年未生育而提出離婚,你自己愿意補償3000塊錢給人家,現在你的兩個小孩都這么大了,錢還是沒有給,能說得過去嗎?”
“看來,我只能去坐牢頂債了。”凌林認為山高皇帝遠,量你法官也來不了多少次,見到我大不了就拘留半個月,他耍起了無賴。
老梁有點諷刺地說: “那好啊,看來只能如此了。那你就回去拿一下換洗的衣服,跟我們走吧!”我緊緊地跟在凌林身后,以防他逃跑。
一路上,不斷有村民下地收工回來,他們都問:“凌林,哪里來的貴客?”
凌林裝出一副笑臉回答: “是法院的幾位朋友來看我。”
我回頭看看老梁,老梁微微笑著,其實老梁正在認真地思考:要拘留凌林的話,他還有好多事要做:首先,要找凌林的親屬幫忙照顧小孩;其次,要麻煩村支書找幾個人幫凌林砍甘蔗,再過幾天,糖廠就要停榨了,甘蔗不及時砍運就會造成損失,砍運甘蔗后,再找糖廠協助扣劃甘蔗款。事情都很麻煩,怎樣才能使凌林自動履行義務?老梁吩咐小韋加快腳步,去把警車開來。凌林趁機回頭偷偷地瞄了老梁一眼。
到了家,凌林慢吞吞地洗手洗臉,故意拖延時間。也許他也在想:要是真的被拘留了,孩子沒人管,甘蔗沒人砍,季節是不等人的。
警車開進村子,還響了一聲尖厲的警笛聲。一群小孩子大聲叫喊:“警車來了,來抓壞蛋了!”凌林的兩個小孩聞聲,像兩只小燕子似的飛出去看熱鬧。不一會,兩只“小燕子”又飛回來,嚷嚷道:“阿爸,公安來抓壞蛋了!”凌林忙答:“阿爸知道了,你們去玩吧!”凌林看上去很尷尬的樣子,也許他在擔心等一會兒自己被帶上警車,以后怎樣才能給孩子們解釋明白。
這時,凌林走過來有點哀求地說:“老梁,給我一點面子,和我吃頓飯再走。”老粱緊緊地盯著凌林的臉,好一會才點頭。
凌林突然像個小孩似的,高興地大聲喊道:“阿弟,你去廚房燒水給阿爸殺雞;阿妹,你去叫二叔來,幫忙炒菜招待阿爸的朋友!”
飯不用煮,凌林早上已煮了一大鍋粥;菜很快就炒好了:一大盤炒雞肉,一大盤紅薯葉子炒酸筍,一碟炒花生,一碗白花野菜湯。老梁說他喜歡喝本地米酒,凌林又去買回幾斤米酒。這時,凌林叫弟弟到外面去說些什么。
凌林的弟弟簡單地吃了一碗飯,匆匆告辭了,一陣摩托車聲由近漸遠。
凌林殷勤地與老梁碰杯喝酒。老梁說:“你這雞肉真好吃,多少錢一斤?”“15元一斤。”老梁又說:“凌林呀,你不要再去給木老板當跑腿了,不如種上20畝地的甘蔗,一年穩拿3萬塊錢的收入。”凌林點頭稱是。老梁和凌林聊得像親老表一樣。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陣摩托車聲由遠漸近,凌林說聲對不起,要出去一下。不一會,凌林走進來激動地說:“老梁,我叫弟弟去20多里外的姐夫家借來3500元錢,現在就交給你!”
老梁感慨地說:“大家互相尊重嘛!你交了錢就好。小韋,開發票收錢。3000元補償費,50元執行費,共3050元。”老梁掏出早已準備好的100元錢,塞到凌林手里,說:“我們法院有規定,不許接受當事人的吃請。我吃飯付錢,你不會看著我違反紀律吧?”凌林不得不收下錢。
我們上了吉普車,凌林帶著兩個孩子與我們揮手告別。
警車又顛簸在山路上,老梁高興地唱起了京劇:蘇三離了洪洞縣……
我和小韋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