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單(組詩)

　　午夜場
　　
　　一個夢想接著一個，在遙遠之處
　　就在我們內心開始的地方
　　
　　奇異的陌生，如果能給予那些尋找的激情
　　這一年，在午夜的電影院里
　　
　　巨大的眩暈壓迫著我們：像是古老的漫游
　　是的，我們內心的遙遠之處
　　
　　在我們可以觸摸的星球表面
　　我們被囚禁，我們是自己的囚徒
　　
　　而膠片在流淌，這緩慢的季節里
　　凸顯那賦予我們的時間：虛假、可疑
　　
　　我們被置放于這，也許是流放
　　在我們放棄了的地方，有我們的遺失
　　
　　出奇的事物來自于這，人并非核心
　　當我們把夢想表達得栩栩如生
　　
　　遙遠之處的群山、遙遠之處的云
　　
　　夏日之隙
　　
　　那些閑暇，在樹葉與樹葉的搖曳里
　　它透過光、透過風，吹送來
　　我們的倦怠：我們夏日的可疑，
　　在寂靜的午后，像一只斑斕的昆蟲
　　神，請給予我悠閑一夏！
　　
　　在沉悶的雷聲抵達之前，
　　烏云翻滾：抒寫這夏日的小情調
　　是什么樣的一瞥
　　鎖住這內心的狂熱？潮濕中
　　駕馭我們煩躁的睡眠
　　
　　我夢見白駒奔騰，健康
　　強壯，帶著小小的不耐，它踏過
　　我們的睡夢，在微光的擴展中
　　猶如一個迷夢抓住我們
　　在夏日，它或許只是徐徐的風
　　
　　但它在暴雨之外打開了我們
　　秘密猶如寶藏，告訴我們
　　這身體就是最大的秘密——
　　它孤單的，渴求一個慰藉，渴求
　　一種表達：在被遮蔽了的涼爽里
　　
　　流水
　　
　　1
　　
　　猶豫，在河道和河道之間
　　在它們吟唱著的薄暮和晨曦里
　　這水，單薄如刀
　　抽去了我們的流動，和我們充盈的想象
　　在峰巒起伏的疑問里
　　它有一個打開了的瞬間
　　
　　2
　　
　　那是我們的消融，也許更容易
　　從它的鏡面里認出自己
　　在我們的年代，被污染和阻隔了的
　　我們跨過了一小步，千古
　　悠悠：那個從我們身體里跑出的
　　難道真能綻放如花？
　　
　　
　　3
　　
　　它獨立于航線之外，早早干涸
　　像一個掃興的赴宴者：疏浚，
　　一個時代的主題，我們被堵塞了的血管
　　恍惚中已經老去，年華
　　在我們增減的高度里，它允許一個錯誤
　　如同允許我在這個世界的走動
　　
　　
　　4
　　
　　請高聲的說話，在流水
　　喧嘩的季節，朗誦，如同一種古老的
　　技藝。它一波波展開
　　一波波成為我們命運的跌宕
　　但起伏的只是這土地，和我們
　　廣袤的命運，如斯，它只是奔騰著
　　5
　　
　　那么奔流而下，當大地
　　煎熬，被雕琢成我們視野里的溝壑
　　它流動著，像是
　　被陽光抓走了靈魂。在這里
　　我們有微波起伏的節奏
　　——諦聽，請安靜的諦聽……
　　
　　
　　小夜曲
　　
　　那是低的，像被風放低了草的腰身
　　有著小小的一束：它被遠遠的聆聽所歸納
　　
　　那是熱愛者的聲音，散漫中的漣漪
　　把我的散步吹向夜色的另一邊
　　
　　那是我手所摸索的，停泊在潮濕的港灣
　　有一種躁動也許能看見我們的臉龐
　　
　　那是輕的：輕盈的蕩漾，輕盈的聲音
　　但足以提醒我厭倦的深度
　　
　　那是疲憊的肉體所反復證明了的
　　在這激動里，還有顫栗著的小心眼
　　
　　那是低的，有著小小的一束
　　被遠遠聆聽著，被風所放低——
　　
　　
　　雨
　　
　　我衷情于這俗。烏云
　　遞過遠方的風：它有悠悠
　　我有幽幽，但雨中有著另一面
　　比如說一個健步如飛的人
　　比如那看不到的
　　
　　但這些在，這些街道逶迤著
　　這些秩序和這些無法被打亂的
　　在我視野的內側
　　雀鳥用無盡的啁啾
　　遞交它們生命的申請：在城市的空隙里
　　
　　它們尋覓，如同它們躲過了滂沱
　　意義并不特殊，只是
　　一日復一日：單調、保守，
　　這到達那深處的
　　大海，如果有孤單的漁夫垂釣
　　樹
　　
　　那些枝椏和伸展，那些莫名的日子
　　我們說出而不能收回的言語
　　在冬季，它裸露的傷口，像枯萎的果實
　　進入花朵的幻覺，在它們
　　尚未被摘落之時，有一座大海
　　深藏于它們的眺望：而根在暗處，
　　看不見的地下，它們舒展著
　　那些鳥叫和浮云，只是悠然于身外
　　它豎立著，像一幅被打動了的畫作
　　了了幾筆，勾勒出我們
　　幾乎被遮蔽了的視線：樹，獨立生長著
　　在這個季節之外，在我們走過的
　　或者被我們所放棄的路口
　　它挺立著，融入到風和雨之間
　　讓我們說出風的形狀。如果我們邂逅
　　那些風有它們的方向，但我們并不知道
　　只看到那鳥，伶仃于
　　一段小小的枯枝：它展翅飛去
　　樹在這，守候那繁花的聲音，它只是在這
　　像我們的日子，從未有特殊的時候。
　　
　　
　　雪
　　
　　潤物細無聲？呵，雪的耳朵
　　它聽得見黑暗中的心
　　以安靜的姿勢，它聽，那飄落
　　在我們的視野里
　　它成為一種風景，籠罩
　　那些被污染了的土地：它是憤怒的
　　但那么無力，更加污穢的
　　在它融化時出現，偷走孩子們的感慨
　　它飄落，宿命中的這一季
　　它所局限的是我們暗中的手
　　打開，或者被模仿的聲音所迷惑
　　它是一道讓我們筆直穿越的門
　　在這歲末，它彎曲的姿態
　　猶如生銹的錨，定格于
　　我們眺望的夜晚：向內，或者向外
　　它落下，它的走動沒有人察覺
　　但我們留下了痕跡
　　在雪之上，我們只是走過，接著被覆沒
　　這雪，像是從未下過，也從未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