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揚州尋找小玲瓏山

　　引言 清代揚州鹽商“二馬”兄弟，建立了專門的藏書樓——叢書樓，收藏有宋元稀有古書。“二馬”兄弟也廣交各類文人雅士，他們修建的園林——小玲瓏山館，成為終年招待各類文人的豪華賓館。
　　
　　我們在揚州東關(guān)街上已經(jīng)走了好幾個來回，就是找不到“小玲瓏山館”。
　　“小玲瓏山館，沒聽說過。不過這一大片全是當年鹽商的老宅，應該就在附近吧！”按照當?shù)厝说闹敢覀児者M一條小巷，鉆進一座正在翻修的老房子，老宅的門一重又一重，可以想象當年絕對是一座豪宅，這里會不會就是當年揚州“二馬”的府第呢？
　　“這里不知道換過多少主人了，曾經(jīng)有一個姓馬，但好像是個當官的，不是什么大鹽商。”工程負責人來自揚州一個古建開發(fā)公司，現(xiàn)在揚州正在打造文博城，這幾年他們已經(jīng)修復了大大小小幾十處古建筑群，這座古宅正在趕工期，要在4月?lián)P州“煙花三月節(jié)”前修好。面對著眼前這林林總總的老房子，有的變成博物館，有的開發(fā)成高級酒店和會所，我們到哪里去尋找清朝筆記上多次提起、讓無數(shù)文人雅士魂牽夢繞的“小玲瓏山館”呢？
　　終于我們在旁邊另一處晚清鹽商的老宅汪氏小苑里發(fā)現(xiàn)了新的線索，在關(guān)于鹽商的展覽中有一張清代鹽商住宅的分布圖，明確標有“二馬”住宅的位置。我們興沖沖地再次回到東關(guān)街按圖索驥，出現(xiàn)在面前的竟然是一片巨大的廢墟，幾十個建筑工人正在一所老房子里吃著晚飯，看來又一個古宅重建項目動工了。我們?nèi)耘f不能確定這就是“二馬”的“小玲瓏山館”，夕陽下的曠野讓人感覺有幾分悵然若失。
　　也就是不到300年前，這里應該是當時中國文人最向往的地方，就因為這里的主人馬曰琯、馬曰璐兩兄弟，他們被稱為揚州“二馬”。馬家本是安徽祁門人，從祖父那一代起就在揚州經(jīng)營鹽業(yè)，是典型的徽商之家。清代的鹽業(yè)基本被揚州的徽商壟斷，他們手中集聚了大量的財富，可謂富可敵國。
　　人有錢了做什么？而且是在非常有錢的情況下，這似乎是擺在人們面前一個永恒的問題。揚州鹽商給出的答案很耐人尋味。當然他們還首先是滿足自己感官的享受，
　　住的地方不僅要富貴氣派，更要高雅別致，所以就有了“甲天下”的揚州園林，由此也派生出了繁榮的花木、盆景業(yè)，“十里栽花當種田”，可以想象那時揚州的消費水平到達何種程度？
　　接下來就是吃。很多鹽商家里養(yǎng)著頂尖的廚師，鹽商們時不時還聚在一起比一比誰家的廚藝更高，名為“斗廚”。鹽商對吃的高品質(zhì)追求直接催生了“淮揚菜”這個菜系。
　　吃、住以外就是玩，養(yǎng)家班，賞昆曲，聽彈詞，玩古董，養(yǎng)“瘦馬”（小妾）……
　　但這些并非是揚州鹽商看重的，他們真正追求的除了財富，還有就是過一種有品位的精神生活。鹽商階層也分上、中、下三品，劃分的標準是品位的高低，不是財富的多少。
　　“二馬”兄弟絕對堪稱上品鹽商，他們結(jié)交的朋友都是當時的文化名流，小玲瓏山館里經(jīng)常能看到全祖望、鄭板橋、厲鄂、金農(nóng)這些大學者、大詩人、大畫家的身影，“二馬”真正把他們當朋友看待，有任何困難都會給予最大的幫助。“二馬”的詩文水平也很不錯，而且酷愛藏書，家中有一座叢書樓，藏書10萬卷，修《四庫全書》時，馬家就貢獻了許多孤本，為全國私人藏書之冠。“二馬”在家中設(shè)刻印房，不惜花費巨資為當時的學者刻書。除此之外，“二馬”還熱心教育和公益，獨資興辦梅花書院，還在揚州開渠、筑路，造福蒼生。
　　正是因為有一批像“二馬”這樣“供養(yǎng)文人過一生”的文化贊助人和保護者，在清代前期，揚州成為當時文化最興盛之地，無論學術(shù)水平，還是藝術(shù)水準，還有工藝技巧都達到一個巔峰：揚州學派，揚州八怪，揚州雕版，廣陵琴派，揚州昆曲，揚州評話，揚州園林，揚州盆景，揚州漆器，……除了當時的都城北京和后來在晚清民國時期崛起的上海，沒有哪個城市會像揚州一樣在文化的各個方面都能占一席之地，這和揚州鹽商——這一清代富豪階層的推波助瀾密切相關(guān)。
　　揚州鹽商與文化的互動，是中國歷史上“士商互動”少有的一個典范，它對今天的中國社會仍然具有非常大的啟示作用。現(xiàn)今的中國，幾十年的經(jīng)濟發(fā)展造就了一個富豪階層，地產(chǎn)大亨、IT精英、煤老板……他們的財富已經(jīng)堪比當年的揚州鹽商，但他們對品位的追求，于文化的貢獻，能否也如當年的揚州鹽商一樣高遠呢？
　　（摘自《中國科學探險》 作者：周衛(wèi)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