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 后

突然記起了那只帆布包。

那是一只軍綠色的、極其普通的帆布包。我第一次看見它時，它就已經很舊了，那原本該是鮮亮的顏色早已褪淡，留下一點慘淡的斑痕。它在他的背上活像一只寄生的動物，因為他幾乎很少離開包單獨行動。灰黃的布格子襯衣，每天都臟兮兮的鞋子，只有那兩只黑葡萄似的明亮的眼珠證明他還是一個弱小的少年。

那時我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每天總是最后一個進教室，而傍晚放學鈴一響，他又是第一個沖出校門。莫不是他急著玩耍？抑或是約了朋友去某個林子里捉昆蟲？這疑問像一小團棉麻藏在我心里，搞得我心里癢癢的，好奇卻又不敢詢問。尤其是他背的那只神秘的帆布包，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呢？

謎底是在一個雨天揭開的。像往常一樣，我坐在父親溫暖舒適的車里昏昏欲睡地被送往學校。還沒來得及抱怨這惡劣的天氣，車猛然停住了。我一抬頭發現是遇上紅燈。正在我的眼睛四下亂瞟之時，一把灰黃的破舊雨傘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更準確地說，是那一個好像來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瘦小的身影吸引了我。那不是那只小帆布包嗎？他一個人在雨里做什么呢？我透過被雨打濕的車窗，突然覺得這雨水并不僅僅敲在車窗上，更在無情地沖刷著我的心。是的，就在綠燈亮起前的那二十秒里，那個瘦小的身影已從垃圾箱中揀出了許多塑料瓶，他從帆布包里找出一只大大的袋子，把它們輕輕地裝了進去，那輕微的聲響穿過細密的雨層，我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微弱的嘆息。

后來我才知道，是父親的過早離世，母親的多病身體，使得妹妹和自己的學費沉沉地壓在了他那小帆布包上。它破舊了，褪色了，可他一直帶著它，像帶著一種過早的使命與心甘情愿的責任。小小的帆布包背后，他又有多少不愿向人說起的歲月與苦痛，又有多少對命運不公的怨嘆呢？若非經歷世事的洗禮，那雙本該愈加靈動、愈加充滿活力的眸子為何積滿了憂郁呢？這就是底層的生活，是苦命人的歌。

我原來是這樣幸福，沒有來自生活的磨難，沒有經受歲月的打擊，不需要自己打傘。偶爾傷懷一下，也只能是浪漫情調使然。我很慚愧。是的，我們需要經常向后看，仔細端詳一下，在我們幸福的背后，時光又無情地催老了多少容顏。在那漸行漸遠的謎團里，我們能做的，就是停下步伐，盛滿愛心，授人玫瑰，手有余香。

【作者系江蘇省梁豐高級中學高一（13）班學生，指導教師：繆茹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