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上的人們、海拔5000米以上終年不化的白雪、漫山遍野迎風飄揚的格桑花、好似伸手就可以觸碰到的星空……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讓人銘記。沒有邊際的藍、耀眼絢爛的陽、清澈淋漓的江,連接起這些山河美景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他們夢想著這片凈土,尋求靈魂深處的寧靜。
這大概就是西藏的文化,山水、信仰、民族,它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像是西藏的“甜茶”。我曾經多次寫到過西藏的“甜茶”,它平凡而甜蜜。“西藏甜茶”選用最普遍的川紅或者滇紅,配上牦牛奶,加砂糖或蜂蜜,入口綿滑質樸,淡淡的奶腥味,還不時可以喝到奶皮。和北方的蒙族的奶茶不同,北方一般選用邊銷黑茶,茶葉大多粗老、味澀,加之羊奶,隨自己的口味添加糖或鹽,口感粗狂甚至有些沖鼻子。蒙族的奶茶較之藏族的甜茶,一個猶如草原上凜冽的風,爽朗刺激;一個猶如山谷中奔流的清澈江水,回味悠長。
又想起留學時在印度同學的家里喝到的“印度甜茶”,也許是一山之隔的關系,西藏甜茶和印度甜茶有些許相似,可畢竟巍峨的喜馬拉雅山創造了完全不同的地理條件,也盛產了完全不同的喝茶方式。印度甜茶有種英式紅茶的獨特魅力,首先他們一般選用阿薩姆紅茶,因為很容易從茶湯的口感中辨認出那獨特的辛香。但是他們用牛奶的絲滑掩蓋了苦澀和酸味,特別是毫不吝惜地添加了蜂蜜和焦糖,使得“印度甜茶”有一種讓人無法忘懷的甜蜜,就像印度人的喜好,鮮艷的服飾、濃郁的咖喱、香辣的紅椒,所有都要做到極致。相比較,“西藏甜茶”就同佛教一樣翻過世界第一峰,踏過雅魯藏布江來到這里,扎下根基,卻又長出了自己的枝芽,脫掉華麗的外衣,變成了藏民們最喜愛、也最普遍的飲品。
來到一家傳統藏族茶屋,露天的院子零星擺著幾張舊桌椅,藏民們用最常見的大瓷缸大口地喝著甜茶、酥油茶,或青稞酒,老板娘端上來的也不是茶壺,而是五顏六色的暖壺,一打開木塞,茶香就在空氣中彌散開來。我一個人坐在角落,端著巨大的茶缸,茶缸的把手黏黏得,老板娘用不太標準的漢語和我說:藏民一般都在懷里揣著自己的茶缸,所以他們的店里很少準備這些茶具。說著她就去忙她自己的事了。只見她扛著一塊藏式地毯就走到院子的中央鋪開,從屋內提出一桶水,在只有5℃的晚秋冷風中脫掉鞋子,以及袍子的上衣,抓起飯盒一樣大的刷子,手舞足蹈地刷起了毯子,深棕色的臂膀肌肉結實,水花四濺。我覺得坐在她周圍的客人一定濺到了很多肥皂水,甚至他們的茶杯里也無一幸免,可是他們還是嬉笑著,大聲地用藏文聊著一些什么。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幸福的事情,因為他們的臉上燦爛如這傍晚金黃的陽光。
作為一個茶人,來到西藏,參拜過各種大小寺廟和宮殿后,茶館也是必不可少的地方。我的上一次進藏之行并不成功,強烈的“高原反應”使我只能和醫院打了很多天交道,但是那時就聽說過八廓街的一個茶館名字叫做:“瑪吉阿米”。為什么它這么有名呢?“瑪吉阿米”這個名字,出自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情詩,相傳是倉央嘉措情人的名字。而當年倉央嘉措與瑪吉阿米幽會的地方,正是瑪吉阿米所在的那個土黃色小樓。這里有著濃郁的西藏風情,茶幾上有很多留言本,寫滿世界各地旅游者的感受,有些游客甚至在留言薄用完后,將向情人的告白寫在餐巾紙上夾于其中,餐廳還曾將留言結集出版。我從高中起就迷戀著倉央嘉措的詩文,如果你不知道倉央嘉措,那么你若是看過馮導的《非誠勿擾2》,一定熟悉他的那首《見或不見》。慕名而至這座三層的小樓,窗口是俯瞰八角街絕佳的地點,要一壺酥油茶緩解下高原反應,吃一小塊酸奶蛋糕填填肚子,翻幾本留言簿,看著那或悲傷或喜悅或平實的文字,每一頁都是一個不同的故事,那一刻似乎和許多素不相識的人微笑、對話。不禁提筆寫下自己的感觸。這個小小的茶館融合了如此多的人和故事,和素不相識的驢友拼桌聊天,交流風光攝影、家鄉瑣事、旅途意義。
西藏的茶是簡單隨意的,西藏的茶館是溫暖隨性的,西藏的美是融合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