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壟斷為商業賄賂的產生和蔓延創造了條件,特別是供求失衡和信息不對稱的存在為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帶來了動力。雖然我國近年來更加重視和加強了對商業賄賂的治理,但在成本約束和信息不對稱的作用下,單純依靠政府的監管來治理商業賄賂成本高昂且效果有限。所以要想有效治理商業賄賂,我們就要從商業賄賂的成因出發,瓦解其滋生的環境,在加強政府監管的同時進一步完善法律規制,并借助全社會力量構筑全方位的商業賄賂治理體系。
關鍵詞:商業賄賂;經濟學分析;法律規制
中圖分類號:F069.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11)09-0027-07
商業賄賂使得公正有序的市場競爭環境面臨嚴重的挑戰,相關執法部門特別重視對商業賄賂行為的打擊。尤其是2006年,在全國范圍內開展了打擊商業賄賂專項治理行動以來,一直都將商業賄賂行為視為重點打擊對象。然而,伴隨著改革的進一步深入發展,我國工商管理機關每年查處的商業賄賂案件也越來越多,總體呈上升趨勢,商業賄賂似乎已經成為我國商業活動各領域中的“潛規則”。這也使得社會各界都迫切希望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加以解決。
一、文獻回顧
商業賄賂行為在各國都有存在,但是國外相關研究的文獻中都將其統稱為corruption(腐敗)或bribery(賄賂)。直到20世紀80年代,學者們研究腐敗還大都局限于社會學、政治科學、歷史、公共行政和刑法。后來,考慮到腐敗與經濟活動的聯系日益緊密,經濟學家也逐漸將他們研究的方向轉于此。雖然早期大量的文章都集中在研究公共部門的軟弱和導致尋租的扭曲的經濟政策,但也有寫文章突出腐敗行為積極影響的①。
Gary S. Becker(1968)[1]在“crime and punishment: an economic approach”中的論述,可以算是首開用經濟學分析腐敗現象的先河。他關于犯罪與“最優監督”的理論分析已成為今天研究腐敗的經典文獻之一。Becker認為“經濟學是致力于處理資源分配問題的,經濟學的框架也能應用到非法行為的分析當中。同時,一些特殊的非貨幣的懲罰方式,如處罰、監禁,也延伸了經濟學分析方法,這些處罰方式對社會和違法者本人來說,都可以看作成本,這種成本的不確定性,就成為了決定收入和成本函數的一個變量。”②在論述中,Becker給出“腐敗”作為均衡的行為模式的經濟學解釋:潛在犯罪分子的理性選擇行為依賴于:(1)社會對犯罪的監督成本;(2)犯罪能夠獲得的高額利益;(3)犯罪分子預期的被抓獲的風險及預期會受到的懲罰的強度。他認為在這些約束條件下,存在對社會而言的“最優的”懲罰強度。
Gary S. Becker George J. Stigler(1974)[2]在“Law Enforcement,Malfeasance,and Compensation of Enforcers”中重點論述了如何避免執法人員的瀆職。他們認為,不應該簡單地把執法和訴訟看作是一種浪費,執法和那些因違法而產生的危害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并且執法確實能夠對潛在的違法行為產生威懾。執法的數量取決于執法的方式和質量。同時,他們還討論了改進執法質量的不同方法,并認為,為了減少瀆職行為,可以增加公共執法者的薪酬,或者增加對私人執法者的報酬支付,并且后一種方法會釋放更大的競爭力,能夠更有效地減少瀆職行為。
Rose-Ackerman(1975)[3]在其文章“The economics of corruption.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中論述了政府簽訂合同過程中的腐敗現象和市場結構的關系。作者分析了三種情況。首先處理的情況是,政府明確要求市場中有許多公司為爭取到合同而展開競爭;另一個相反的情況是,政府的偏好是模糊;最后一種情況在假設不存在競爭的條件下去分析雙寡頭壟斷的情況。然后論述了各種抑制腐敗行為的制裁措施對違法活動的威懾程度。最后得出結論,即可以通過修改締約程序和市場結構重組的方式,降低違法犯罪,以達到一定的威懾程度。
Steven shavell(1984)[4]論證了罰金和監禁對從事危害他人活動的個人的威懾作用。作者將這兩種制裁措施,各自單獨進行分析后,還進行了兩者之間聯合作用的分析。首先將風險中性的相同的個人分為一組;然后按照財富的不同,將風險中性的人分為不同的兩組。若單獨適用罰金處罰時,第一種情況下,最優的罰金和逮捕概率的應用將會產生司法的威懾不足;第二種情況下,對財富較多一組的罰金超過對財富較少的一組的罰金。若單獨使用監禁處罰,第一種情況下,最優的監禁期和逮捕概率的應用將會產生司法威懾不足或者威懾過度;第二種情況下,財富較多的一組會比財富較少的一組的最優的監禁期限長。當罰金和監禁共同使用時,最優選擇是在其可行的程度內,最大限度地使用罰金,然后以監禁處罰作為補充。
Rajeev K. Goel Daniel P. Rich(1989)[5]通過對1970—1983年的相關數據的實證分析,將影響公職人員接受賄賂的因素歸納為:被定罪的概率、處罰的嚴厲程度、政府的薪酬水平(相對私人部門而言)和失業率等。分析結果表明:高定罪概率和嚴厲的處罰能抑制受賄行為,而相對較低的收入和高失業率均能導致受賄行為的增加。
Klaus Abbin K, Bernd Irl Enbusch,el ke renner(2002)[6]通過一個博弈試驗,對腐敗問題的互惠度、薪酬、懲罰度三個因素對腐敗的影響效果進行了分析。結果顯示:通過互換建立起來的賄賂關系并沒有帶來顯著的負外部性,并且,雖然罰金能夠有效地威懾腐敗,但是違法者在行動之前,總是會低估自己違法行為被查處的可能性。
和春雷(1998)[7]論述了腐敗的自增強機制對反腐倡廉工作的影響。通過對這種自增強機制的分析,他認為,反腐倡廉的制度安排包括兩方面內容:一是重新界定政府管制的邊界;二是增加腐敗行為的機會成本,使腐敗成為不劃算的行為。在解決政府管制邊界問題時也得解決好兩個問題,即公權力的配置和公權利的運作方法問題。
汪丁丁(2000)[8]運用委托—代理模型討論了系統性腐敗問題。他認為,“作為經濟學分析對象的‘腐敗’主要涉及經濟利益的非法轉移。”③他通過對系統性腐敗的討論與分析得出如下結論:為了抑制中國國內的腐敗,首先,需要加以考慮的是培育不依附于任何政治經濟勢力的社會中間階層,并在此基礎上形成能夠溝通社會各階層的“公眾空間”;同時在公共領域內扶植獨立于政府的民眾輿論,通過輿論監督和憲法運作對濫用公共權力的官員加以制裁。其次需要考慮的才是若干用于抑制行政腐敗的具體措施。
夏業良(2000)[9]首先運用囚徒困境的博弈矩陣說明了受賄人在面臨賄賂時的決策博弈,然后運用成本—收益的方法對比了懲治腐敗的成本與保持清正廉潔的社會形象的收益,最后得出結論:只有從制度變革入手才能從根本上減少腐敗發生的頻率,從而提高社會凈福利水平。
任建明和董曉燕(2006)[10]基于一個有效性評價模型,通過定性和定量分析以及同外國法規的比較,說明了我國打擊商業賄賂法規在有效性方面還存在著一些明顯的缺陷。他們認為應該從以下四個方面來提升反商業賄賂的法律有效性:加強處罰力度;鼓勵與保護檢舉人;調整刑事性法律中對商業賄賂的立案與懲處依據;制定單行的、統一的《反商業賄賂法》。
賈洪(2008)[11]運用博弈論方法分析了建筑業尋租行為的現象和產生的原因,通過對委托方、代理方、建筑業項目承建單位三者之間的納什均衡模型的分析,給出了建筑業尋租行為的靜態均衡和均衡狀態下委托人的動態優化選擇。證明了我國建筑市場的現實情況并不處于納什均衡狀態,徹底消滅尋租行為是不現實的,可以通過完善對權力的制衡和監督機制、引進市場監督和強化社會稽查機制、加強市場透明度以降低信息不對稱程度等措施,減少尋租行為、規范建筑業市場。
梁玉紅(2010)[12]分析了商業賄賂中行賄者與受賄者之間的博弈過程,認為在競爭的市場環境下,一個經營者的商業賄賂行為會引起競爭對手的相關反應,如果經營者的行賄收益大于不行賄收益,企業會選擇賄賂,當大部分經營者選擇賄賂來獲得交易機會時,經濟環境就會被污染,從而影響我國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作為一個理性的經濟人只有在不行賄的收益遠大于行賄收益時才會選擇不行賄。作為政府,有兩條途徑可以使經營者做出不行賄的選擇:一是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促使經營者不愿意或不能夠行賄;二是加大行賄風險或行賄成本,包括被發現、認定及查處的風險程度和嚴厲的處罰成本。政府檢查與處罰力度的大小會影響經營者是否進行賄賂的選擇,所以,反商業賄賂要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建立與完善法律制度以及加大對商業賄賂的查處力度。
以上文獻從不同角度論述了政府通過增加查處力度、定罪概率和處罰力度等方面來強化監管,可以有效抑制腐敗或者賄賂行為。總的來說監管力度的增加確實是可以抑制違法行為,但是正如Gary S. Becker George J. Stigler(1974)論述的那樣,執法的數量取決于執法的方式和質量。所以,要評價監管的效果,還得看這種監管是由誰以什么方式提供的,以及它的有效性。任建明和董曉燕(2006)就論述了我國反商業賄賂法律的有效性問題。
二、商業賄賂成因的經濟學分析
(一)壟斷為商業賄賂創造了條件
供求失衡與信息不對稱都會導致壟斷的出現。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生產力的進步,我國已經擺脫了過去計劃經濟體制下商品短缺的狀態。社會能提供的商品數量越來越多,種類越來越豐富。同時,由于我國經濟發展主要是靠投資帶動的,需求相對不足,所以就出現了供過于求的局面,從而使得買方處于相對壟斷的地位。為了獲得有限的需求,賣方之間自然就形成了激烈的競爭格局。市場參與者都是以實現自我效用最大化為目標的,所以他們都會采取一切手段保證在競爭中獲益,商業賄賂自然就成為手段之一。
傳統經濟學研究的是完全信息的市場。如果市場是完全信息的,就增加了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的成本。因為一方面,別的經營者也會跟著同時進行商業賄賂,最后結果就是支付賄賂金額高者得到交易機會;另一方面,監管者也會對商業賄賂行為進行制裁。但實際情況是市場中到處都存在著信息不對稱的情況。商業賄賂發生在經營者之間的商品銷售與購買活動中,商品的銷售與購買相關情況屬于經營者的“私有”信息。這些信息的真實情況往往只有參與交易的經營者自己知道,其他經營者不可能獲得這些信息,即使是監管者也只能通過該經營者才能獲得該“私有”信息,因此就產生了信息不對稱問題。信息不對稱情況的存在,為監管者對市場的監管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同時也為信息優勢一方的機會主義傾向留下了廣闊的空間。
(二)行賄人與受賄人都有動力進行商業賄賂
從經濟學的角度分析,商業賄賂的危害就在于其具有明顯的負外部性。商業賄賂的社會收益在于,它促成了商品交易的完成和價值的實現。商業賄賂造成的社會成本主要包括:破壞了正常的市場競爭秩序,扭曲資源配置方向;成本轉嫁到消費者身上,增加了消費者負擔;造成國家和地方稅收的大量流失;④腐蝕了社會道德體系和信用基礎。所以,商業賄賂造成的社會成本遠遠高于社會收益,站在全社會的層面考慮,商業賄賂是一種非理性的選擇。
但是個體理性并不總是與集體理性相一致。行賄人通過極低的私人成本獲得了很高的私人收益。他為了獲得交易機會要向受賄人支付一定的賄賂金額。行賄人的私人成本表現為進行商業賄賂對受賄人的支出。而行賄人的私人收益表現為行賄人獲得了本來不一定屬于自己的交易機會,甚至是本來就不可能屬于自己的交易機會。由于行賄人的私人成本往往只是交易收入的一部分,甚至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行賄人有動力進行商業賄賂。受賄人的私人收益表現為,受賄人接受了行賄人的賄賂。由于受賄人的委托人已經為其行為做過支付,所以賄賂收益對受賄人來說是額外收益。受賄人的私人成本表現為,受賄人與行賄人的交易直接損害了受賄人的委托人的利益。如果其委托人了解了真相,自然會對受賄人進行相應的處罰。而實際情況是,在一個信息不對稱的環境中,委托人想要了解代理人的真實行為是非常困難的,所以這個私人成本往往可以被忽略。因此,受賄人也有動力進行商業賄賂。
(三)商業賄賂是競爭博弈的納什均衡
按照預期效用理論的觀點,對一個完全理性的經濟人而言,他遵守規則的前提條件就是遵守規則的預期效用大于不遵守規則的預期效用。商業賄賂也是一樣的道理,理性的博弈雙方參與人在行動前,都會對行為后果進行一番利與弊的權衡。雙方經營者都會在信息不對稱情況下考慮到對方的行為,并據此對自己的行為可能帶來的預期收益與預期成本進行比較,預期收益大于預期成本時,就會進行商業行賄;反之,不行賄。
表1表示在沒有監管的情況下,相互競爭的經營者1和經營者2之間博弈的支付矩陣。B1表示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B0表示經營者不進行商業賄賂。我們用m表示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所要支付的成本⑤;R表示經營者從交易中獲得的收入。假設:如果雙方在競爭過程中,同時都行賄或者都不行賄,則雙方收入都是0.5R,只不過如果都選擇行賄,則雙方都得額外支付m的成本。同時,我們假設雙方經營者都以0.5的概率選擇B0或者B1。⑥
ER1i表示經營者1選擇Bi(i=0,1)時的期望收益,ER2i表示經營者2選擇Bi(i=0,1)時的期望收益,則
ER10=0.5×0.5R+0.5×0=0.25R
ER11=0.5×(R-m)+0.5×(0.5R-m)=0.25R+(0.5R-m)
ER20=0.5×0.5R+0.5×0=0.25R
ER21=0.5×(R-m)+0.5×(0.5R-m)=0.25R+(0.5R-m)
可見,當m≤0.5R時⑦,則無論經營者1選擇B0還是B1,經營者2選擇B1都是最優策略。同樣,無論經營者2選擇B0還是B1,經營者1選擇B1都是最優策略。因此(B1,B1)就是該博弈矩陣的均衡解。所以,在沒有監管的情況下,為了在激烈的競爭中獲利,理性的經營者總是會選擇商業賄賂來實現自己的最大利益。
三、商業賄賂治理的經濟學分析
(一)加強監管力度在治理商業賄賂中的積極作用
在清楚認識到商業賄賂的危害之后,政府必然采取一定的治理措施。政府在提供監管行為時,也會對監管行為可能帶來的預期收益與各項預期成本進行權衡。總的預期收益大于預期成本時就會實施監管;否則,就不實施監管。
用B1表示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B0表示經營者不進行商業賄賂,則經營者的戰略空間為(B0,B1);用G1表示政府實施監管,G0表示政府不監管,則政府面臨的戰略空間為(G0,G1)。B1與B0的本質區別在于成本的差異,如果經營者選擇B0會支付較高的成本,選擇B1會為其節省一部分成本。經營者效用的大小取決于自身收益的多少,政府的效用大小取決于社會福利的增減。
我們用m表示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所要支付的成本;C表示不進行商業賄賂時需要支付競爭成本和其他交易費用(C>m);R表示經營者從交易中獲得的收入;?著(0<?著<1)表示經營者的總收入R對社會的貢獻率,即全社會能從R中獲益的比例;P(P>0)表示政府監管付出的成本,設P為常數;F表示對商業賄賂行為的處罰額度(F>P),并且進行商業賄賂被查處的成本足以抵消不進行商業賄賂需要支付的成本,即m+F>C;S表示商業賄賂對社會造成的損失。至此,我們可以得到下面表格中監管者與經營者的支付矩陣。
我們假設政府監管的概率為?琢(0≤?琢≤1),則監管者的混合戰略為(?琢,1-?琢);經營者不進行商業賄賂的概率為?茁(0<?茁<1),則經營者的混合戰略為(?茁,1-?茁)。那么,根據表2的支付矩陣和期望效用理論,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等式:
(1)監管者的期望效用為:
Eg=?琢[?茁(?著R-P)+(1-?茁)(?著R+F-S-P)]+(1-?琢)[?茁?著R+(1-?茁)(?著R-S)]
對上式中?琢求一階導數,并令:=0
得出監管者效用最大化的一階條件為
?茁*=1=
(2)經營者的期望效用為:
Eb=?茁[?琢(R-C)+(1-?琢)(R-C)]+(1-?茁)[?琢(R-m-F)+(1-?琢)(R-m)]
對上式中?茁求一階導數,并令:=0
得出經營者效用最大化的一階條件為?琢*=
所以該完全信息靜態博弈的混合戰略納什均衡解為:
(?琢*,?茁*)=,1-
所以,監管者最優期望效用為Eg=?著R-,經營者最優期望效用為Eb=R-C
上述博弈的納什均衡表述為,監管者以?琢*的概率進行監管活動,經營者就以1-?茁*的概率進行商業賄賂。如果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的概率小于1-?茁*時,監管者就會選擇不監管;如果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的概率大于1-?茁*時,監管者就會進行監管。當監管者進行監管的概率大于?琢*時,經營者選擇不進行商業賄賂;當監管者進行監管的概率小于?琢*時,經營者選擇商業賄賂。
通過以上論述我們知道,商業賄賂的活躍程度與監管力度有著密切的關系。一般來說,低水平的商業賄賂往往伴隨著高水平的監管。前面我們已經論述了在沒有政府監管的情況下(?琢=0),理性的經營者總是會選擇商業賄賂來實現自己的最大利益。所以,監管不足在很大程度上為商業賄賂行為迅速在市場中蔓延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因此,要抑制商業賄賂的蔓延,政府必須要提供足夠強大的監管力度。
(二)加強監管力度在治理商業賄賂中的局限性
作為決策者和監管者,政府是監管行為的供給方,而監管的供給必然涉及到成本問題。由于資源的稀缺性是廣泛存在的,所以,監管資源必須投入到最需要的地方。結合前面的結論我們知道,政府必然會對最有可能違法的人實施最嚴厲的監管;對最不可能違法的人實施相對寬松的監管。當政府實施相對寬松的監管時,經營者又會提高違法的可能性,從而又會遭到政府嚴厲的監管。動態博弈模型能夠反映出,博弈雙方的行為相互影響時的均衡策略。所以我們將應用兩階段的動態博弈模型來說明監管者與經營者之間相互影響的均衡結果。
我們仍然用m表示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所要支付的成本;P(P>0)表示政府監管付出的成本,設P為常數;C表示不進行商業賄賂時需要支付競爭成本和其他交易費用(C>0);監管者進行商業賄賂所得收益,在數值上就等于不進行商業賄賂時支出的成本和費用C,在數值上C與m必然有如下關系:C=?啄m(?啄>1);F表示對商業賄賂行為的處罰額度(F>P);同時,我們假設對商業賄賂的處罰額度F是賄賂成本m的凸函數,且F=?姿m2,?姿(?姿>0)表示對經營者商業賄賂的處罰力度;S表示商業賄賂對社會造成的損失,且S=?茲m(?茲>1)。
我們假設參與博弈的雙方行動順序為:第一階段,由監管者選擇一定的監管力度?琢;第二階段,由經營者根據已知的第一階段的信息,選擇進行商業賄賂或者不進行商業賄賂。如果只考慮進行商業賄賂行為的機會收益與其對監管者目標利益的影響,那么在政府監管者選擇一定的監管力度?琢時,
經營者的期望效用為
Eb=C-m-?琢F=?啄m-m-?琢?姿m2(1)
監管者的期望效用為:
Eg=?琢F-?琢P-S=?琢?姿m2-?琢P-?茲m(2)
對(1)式中的m求一階導數,并令:=0,則有=?啄-1-2?姿?琢m=0
所以經營者效用最大化時,最優賄賂支付的一階條件為m*=(3)
從(3)式中各變量之間的關系可以看出,其中?啄可以看作是進行商業賄賂支出的杠桿,?啄越大,說明m的杠桿作用越大,經營者就越愿意投入更多的m以獲得更多的收益。?姿與?琢分別與m負相關,也就是說,當監管者增加了監管的力度,則經營者就會減少商業賄賂的支出;當監管者增加對商業賄賂行為的處罰力度時,也會使經營者減少商業賄賂的支出。同時,?姿與?琢對m的威懾效果,即經營者的商業賄賂支出,對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的變化的反應程度,取決于?啄杠桿作用的大小。如果?啄的數值較大,說明商業賄賂行為對經營者有很小的吸引力,那么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的增加對抑制商業賄賂的效果就不是很明顯;如果?啄的數值較小,說明商業賄賂行為對經營者的吸引力不強,那么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的增加對抑制商業賄賂的效果就會非常明顯。
將(3)式帶入(2)得到
Eg=-?琢P(4)
對(4)式中的?琢求一階導數,并令:=0,則有=-P=0
所以監管者效用最大化時,最優賄賂支付的一階條件為?琢*2=(5)
由(5)式中各變量之間的關系可以看出,當其他條件不變時,監管付出的成本P與監管力度?琢負相關,即當監管需要付出的成本越大時,由于成本約束,監管者就會減小監管的力度。處罰力度與監管力度也負相關,即當其他條件不變時,處罰力度越大時,監管者需要實施的最優監管力度就越小。這是因為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共同構成了對商業賄賂行為的威懾,在一定的預算約束下,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之間存在著一定的替代關系。最優的監管力度必然伴隨著一定的處罰力度,最優的威懾效果實際上就是最優的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的組合。
下面我們將針對(5)式中?姿的不同取值,分別展開討論,
情況1:當>1時,
0<?姿<,
因為=-P=×-P所以有:
>-P=P-1,
又因為0≤?琢2≤1,所以有
>P-1>0,
該不等式說明Eg是關于?琢的增函數,即當?琢取最大值時,Eg也取得最大值。根據假設條件0≤?琢≤1,我們知道,?琢max=1,此時再根據公式(3)得m*=,
所以,此時博弈的最優解為:
(?琢*,m*)=1,
將上面的最優解分別代入(1)式和(2)式,得:
Eb=,Eg=-P
因為1-2?茲<0,所以Eb>0,Eg<0。
情況2:當0≤≤1時,?姿≥,根據公式(5)監管力度可以取到最優值?琢*=,將其代入公式(3)得:m*=,所以,此時博弈的最優解為(?琢*,m*)=,
將上面的最優解分別代入(1)式和(2)式,得
Eb=,Eg=
因為?啄-1>0,所以Eb>0;當?啄-4?茲>0時,Eg>0;當?啄-4?茲<0時,Eg<0。
?啄是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的收益杠桿,?茲是商業賄賂行為帶來的社會損失杠桿。一般來說,商業賄賂行為造成的社會損失遠遠大于其節省的社會成本(S>C),即?茲m>?啄m,所以4?茲>?啄,Eg<0。
以上通過對?姿取值的兩種情況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論:在一定的成本約束下,就算是監管者總是實施最優監管,仍然不能完全杜絕經營者進行商業賄賂行為。并且,即使不考慮成本約束問題,監管者選擇最大監管力度(?琢max=1)時,仍然有m>0和Eb>0。所以,單純依靠政府的監管治理商業賄賂成本非常高,而且不可能實現有效治理商業賄賂的目標。
四、治理商業賄賂的路徑選擇
根據以上的分析我們知道,監管者實施每一水平的監管力度都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對于作為唯一監管主體的政府來說,即使其選擇最優的監管力度時,仍然不能完全杜絕經營者之間進行商業賄賂。因此,我們對于有效抑制和減少商業賄賂行為給出如下建議:
(一)適當提高懲治商業賄賂的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
從公式(3)可以看出,?姿與?琢分別與m負相關。也就是說,當監管者增加了監管力度時,則經營者就會減少商業賄賂的支出;當監管者增加對商業賄賂行為的處罰力度時,也會使經營者減少商業賄賂的支出。提高對商業賄賂的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能夠加大商業賄賂行為主體的成本,從而能夠對商業賄賂行為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
然而,也并不是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都越大越好。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都需要支付一定的成本,即使完全的監管力度也不可能完全杜絕商業賄賂行為,況且支付完全的監管力度也是不現實的。所以,就需要在一定的預算約束條件下,尋找一個均衡的監管力度。
(二)完善法律規制
由公式(3)知道,如果?啄的數值較大,說明商業賄賂行為對經營者有較小的吸引力,那么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的增加對抑制商業賄賂的效果就會很明顯;如果?啄的數值較小,說明商業賄賂行為對經營者的吸引力較強,那么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的增加對抑制商業賄賂的效果就不會非常明顯。完善法律規制有助于形成良好的司法環境,減小司法成本,就能增大?啄,增強執法杠桿的作用。
一個制度安排只有在同時滿足參與約束和激勵相容約束的情況下產生納什均衡,才是最有效率的。我國現行的相關法律法規雖然對一些具體的商業賄賂行為作了一些規定,但反商業賄賂的法律條文過于分散,并且也沒有對商業賄賂行為進行專門清晰的界定,還存在著很大不足。因此在完善原有法律法規的同時,最好能制定專門的“反商業賄賂法”。我國的反商業賄賂工作只有認真從制度的層面系統地審視反商業賄賂,分析影響反商業賄賂效率的因素和原因,并有針對性地采取有效對策,才能提高反商業賄賂的有效性。
(三)構建全方位的商業賄賂治理體系
本文結論表明,單靠政府監管是不可能有效杜絕商業賄賂行為的。因此,我們要建立反商業賄賂統一戰線,構建全方位的商業賄賂治理體系。
首先,要保持市場交易信息的公開透明和產品的供求平衡。我們知道供求失衡與信息不對稱激發了機會主義傾向和促成了壟斷地位的形成,從而為商業賄賂創造了條件。所以我們一方面要根治商業賄賂滋生的環境,使其難以容身;另一方面要積極塑造公平競爭的環境,發動一切力量為公平競爭提供便利,引導經營者公平競爭。其次,要發揮全社會的輿論功能。從社會成本的角度考慮,單純靠專門監管機構來治理商業賄賂行為,成本是非常高的。在這種情況下,抑制和減少商業賄賂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培育和宣傳誠信的商業氛圍。尤其是通過行業協會建立行業的職業道德規范,借助集體的力量宣傳與普及道德原則。道德的約束源于自身,法律的約束來自外部,自身的約束比外部約束更有效和便捷。最后,要充分建立曝光機制。曝光機制實際上就是實現信號傳遞的過程,如果不進行充分的曝光,一方面,不能給予商業賄賂違法者有力的懲罰,另一方面,潛在的商業賄賂違法主體就不能充分了解到監管力度和處罰力度的信息,懲治商業賄賂的威懾效果就會被削弱。
注釋:
①參見George T. Abed and Sanjeev Gupta.The economics of corruption: an overview. http://www.imf.org/external/pubs/nft/2002/govern/index.htm。
②參見Gary S. Becker. crime and punishment: an economic approach.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68(76):169-217。
③汪丁丁:《關于腐敗的經濟學分析》,《戰略與管理》,2000年第6期,第112-115頁。
④鄒薇:《商業賄賂的經濟學分析與制度透視》,《學習與實踐》,2007年第7期,第35-44頁。
⑤這里指為了支付商業賄賂而產生的成本,不包括因被處罰而產生的損失。
⑥該概率假設簡化了模型的計算,且均衡結果不變。
⑦商業賄賂主要表現為各式各樣的回扣,所以該不等式是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
參考文獻:
[1]Gary S. Becker George J. Stigler. Law Enforcement,Malfeasance,and Compensation of Enforcers[J]. The journal of legal study,1974,(3):1-18.
[2]Rose-Ackerman. The economics of corruption[J].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1975,(4):187-203.
[3]Steven shavell. The optimal use of fines and imprisonment[J].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1984,(24):89-99.
[4]Rajeev K. GOEL Daniel P. Rich. On the economic incentives for taking bribes[J]. Public choice,1989,(61):269-275.
[5]klaus abbin k, bernd irl enbusch,el ke renner. An experimental bribery game[J]. Journal of law economics organization,2002,(18):428-455.
[6]和春雷.腐敗的自增強機制:經濟分析與制度約束[J].當代經濟科學,1998,(4):4-9.
[7]夏業良.反腐敗經濟學:成本與收益的經濟學分析[J].上海經濟研究,2000,(6):25-32.
[8]任建明,董曉燕.我國反商業賄賂法律有效性的比較分析及建議[J].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5):9-16.
[9]賈洪.建筑業尋租行為的博弈分析[J].北京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3):80-84.
[10]梁玉紅.反商業賄賂的博弈分析[J].求實,2010,(2):40-43.
[11]George T. Abed and Sanjeev Gupta.The economics of corruption: an overview[EB/OL]. http://www.imf.org/external/pubs/nft/2002/govern/index.htm.
[12]張維迎.博弈論與信息經濟學[M].上海: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聯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責任編輯、校對:張增強
An Economic Analysis of Reasons and Governing of Commercial Bribery
Zhou Xiaowei, Zhang Bo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chool,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062, China)
Abstract: The commercial bribery came into being and spread in the condition of monopoly. Especially, the unbalanced supply and demand and information asymmetry bring incentives for business dealers to bribe and take bribes. In recent years we pay more attentions to commercial bribery and strengthen the governing of it. However, it is costly and limited effects to governing only by government under the condition of the limited cost and information asymmetry. So if we want to govern commercial bribery, we must set out from the reasons stirred up commercial bribery, break up the environments, perfect law rules further while taking strong charge of commercial bribery by government, and set up an all-sided system to govern commercial bribery with the help of whole social strength.
Key words: commercial bribery; economic analysis; law regul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