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奶奶得知我睡覺時常落枕,心急如焚,從鄉下給我帶來了一個枕頭。我瞥了一眼那枕頭,竟然是用粗糙的土布做的,而且手感很差,硬邦邦的,我不太喜歡。但奶奶大老遠送來,我也不忍心拒絕,就收下了,卻只把它隨手扔在了床角。
夜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因為脖子疼得厲害。就在我煩惱至極時,我的鼻子捕捉到一股淡雅的清香,沒有茉莉花香清淡,沒有梔子花香濃郁,有的只是一絲似有似無的、令人心醉的幽香。我猛地抓起枕頭使勁嗅,那絲絲縷縷的氣息如潮水般包圍了我,讓我神清氣爽。難道是菊花?想到這里,家鄉那漫山遍野的黃燦燦的菊花仿佛撲面而來……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
第二天,我從睡夢中醒來時,奶奶已經回老家了,我無比遺憾地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發呆。想起我對奶奶的冷漠,想起我對菊花枕頭的不屑,我的心里就一陣陣難過。爸爸走過來,摸摸我的頭說:“兒子,昨夜睡得香嗎?”我點點頭。“這個菊花枕頭可讓你奶奶費了不少心啊!秋天風涼,可你奶奶不顧虛弱的身子,在村子周圍尋遍了大大小小的山坡,才采摘了幾斤菊花。菊花被采摘回來后,你奶奶就用簸箕裝著曬干,搓掉枯葉,揀出粗梗,每天端進端出,最后還要篩出細末,然后選擇柔軟的棉布縫好。這個菊花枕來之不易啊!”爸爸深情的話讓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
家鄉那熟悉的山坡、田埂、溝渠一一浮現在我眼前,我仿佛看見在蕭瑟的秋風中,一個瘦小的身影佝僂著身子在田埂上穿行,那燦爛奪目的野菊花在風中搖擺。秋風中,奶奶頭上的根根銀發被風吹得凌亂不堪,額頭上已滲出了汗珠,可奶奶沒有坐下來歇一歇。籃子里的菊花越來越多,奶奶也滿意地笑著,仿佛籃子里的朵朵菊花是奶奶最愛的孫子在朝她笑……
在奶奶離開的日子里,我每個夜晚都枕著菊花枕進入夢境,脖子也竟然不疼了。一晃,已進入深秋,可這個深秋,卻是令人憂傷的,奶奶因為采菊花受了風寒,腰也因勞累疼得直不起來而住進了醫院。記得那天晚上,我特意把菊花枕帶到醫院,放在奶奶的枕旁,好讓奶奶聞著清香,以減輕疼痛。在病床前看到枯瘦如柴的奶奶,我傷心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哭。奶奶撫摩著我的手,關切地說:“傻孩子,別哭了,現在還落枕嗎?脖子還疼嗎?”我搖搖頭。“媽,有您做的神奇菊花枕,浩楷每晚睡得可香呢!”爸爸在一旁說。月光照在奶奶臉上,我看到奶奶那憔悴的臉上溢滿幸福的笑容。
夜風吹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彌漫著整個屋子。我知道,這菊花枕飄出的不僅是菊花的芳香,還有一份濃濃的愛。
教師點評
充滿詩意的題目,飽含深情的語言,讓我們走進一個少年豐富善感的內心世界。文中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豪壯的語言,有的就是一種如菊花般樸實美麗的情感,一股清幽醉人的芬芳。這種芬芳里有濃濃的祖孫情,有幸福的味道。
【指導并置評:李愛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