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跡象都顯示,曾經名列胡潤百富榜第二位的嚴介和要做的,決不是中國民營經濟發展過程中默默無聞的幕后功臣,而是臺前萬眾矚目的“教父”。
“剛才在等人,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毫無預兆地,麥克風里傳來宏亮的聲音,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這是在上海東方濱江大酒店的宴會廳里,前來參加第二天“華佗論箭政商論壇”的上百媒體記者剛剛風塵仆仆從機場趕到。本以為只是吃一頓接風洗塵的晚飯,豈料嚴介和就這么突然出現了——西裝革履、大步流星,既沒有自我介紹,也沒有開場白,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他已進入一種深情而激越的演講狀態:從太平天國講到和諧社會,從魚翅鮑魚大白菜講到糖尿病、高血壓,又從雍正王朝講到姓資姓社……
“大紅大紫”到“臭名昭著”
有人說,對于媒體和公眾來說,嚴介和就像一陣臺風:曾在一夜之間紅透大江南北,受盡追捧,又曾在身家化為泡沫后被譴責與遺忘。他與媒體之間,有著復雜的愛恨糾纏。
上世紀80年代下海承包國企,90年代承建政府基建項目,2000年之后大舉收購國企——嚴介和的個人發家史具有時代標本意義。據說當年他只跟地方政府談上3個小時,就能并購下一個國企,僅江蘇就有31家國企被輕易納入囊中。后來他干脆把國企并購與城市基建捆綁起來,一個個城市“打包”談判,不斷上演“蛇吞象”、“滾雪球”的故事。截至2005年,嚴氏共并購了60多家國企,手里握有2700億元訂單,相當于中部地區20個城市的GDP。2005年嚴介和的個人資產也從2004年的15億元飆升到125億元,高居2005胡潤百富榜第二名,實現了真正的“一夜暴富”。
這個時期的嚴介和恍如熠熠晨星,他個人又極其熱衷與媒體打交道,頻頻在公眾前亮相。
但這段備受追捧及與媒體水乳交融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太久。2005-2006年,國內轟動一時的“郎顧之爭”基本塵埃落定,“國有資產流失”成了當時異常敏感的話題。就在嚴介和登上百富榜不久,國家便叫停了大規模的國企并購,由他所創的BT(民企先墊資政府后買單)基建模式也成為了禁忌。這導致了嚴介和創富模式的崩塌。2006年,盛傳太平洋資金鏈斷裂,嚴介和被“多家銀行逼債,負債已達4億”。盡管嚴介和仍以他一貫以來的方式高調向媒體“亮家底”否認“負債門”,但這次媒體已然不再買賬,對他的質疑不僅限于資金鏈問題,甚至將其財富原罪與當時全國大批交通廳長、建委干部的落馬聯系起來。
時至今日,重新站在記者招待會上的嚴介和止不住感嘆:“2006年以前媒體捧我,我才迅速揚名;到了2006、2007年大家都遣責我,把我罵慘了。嚴介和也好,太平洋建設也好,都經歷了從大名鼎鼎,紅上加紅,然后發紫、發黑,到臭名昭著的階段。”
高調復出
但這段低谷期的經歷并沒有改變嚴介和高調的性格。他無意談及最艱難那兩年是如何走出資產漩渦的,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也有邁不過的坎,事后回首,僅以“一場暴風雨洗禮”的比喻一筆帶過。“我思考過中國歷史,也研究過世界歷史,古今中外任何一個真正大成的人,必然要經歷從大名鼎鼎到臭名昭著,才會有將來的山重水復、峰回路轉。(2006年的危機)很好,正好讓我過把癮,歷練一下心路歷程。”
所謂的峰回路轉,指的是2007年底的復出。彼時,他在北京高調宣布自己“東山再起”的宏圖大計:一是走下國內唯一同時擁有國家公路和市政工程總承包一級資質的民營基礎設施建設企業——太平洋建設集團董事局主席位置,新建華洋建設,親任董事局主席;二是創辦咨詢機構“香山華佗論箭”,以學者身份為中小企業“治百病”。
很多人認為,這兩大舉動意味著此前銷聲匿跡的這位爭議富豪,將從個人財富的巔峰寶座走向推動群體財富創造的幕后,是從狷狂邁向低調的轉身。嚴介和自己也欣然以“陽光、海灘、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來形容當下的狀態。
然而人的個性畢竟不會因為事業航向調整而改變。這個自稱改革開放前曾過著“豬狗不如”的困窘生活;又在一夜暴富后極盡張揚、高調,曾花300多萬元買一臺普通中國人都叫不出名字的加長轎車開在胡同里進退兩難的富豪,也許永遠不能習慣真正的低調。
事實上,復出后的嚴介和并沒有任何退居跡象。他每年均舉辦冠蓋云集的“華佗論箭”論壇,很快又重新過上“媒體風浪里的風帆”式生活;這還不過癮,又親涉媒體,出資辦了《中國商界領袖》雜志,出任名譽社長。
“沒有比爾·蓋茨就沒有微軟,沒有喬布斯就沒有蘋果,沒有嚴介和就沒有太平洋!”
“三個臭皮匠能頂一個諸葛亮嗎?三萬個都不能,因為品種不一樣!”
“(中國)現在教育出來的都是癡呆兒,把好的教壞了,這就是‘知識改變命運’!”
當天嚴介和的演講仍然延續了一貫以來自視極高的狂傲風格,語不驚人死不休。18時30分,近1小時的即興演說結束后,他意猶未盡,大手一揮,主動要求媒體向他提問。“從政治、經濟到社會,什么敏感問題都可以問我。”
不當“大佬”當“教父”
一切跡象都顯示,嚴介和要做的決不是中國民營經濟發展過程中默默無聞的幕后功臣,而是臺前萬眾矚目的“教父”。
從2007年開始籌劃復出開始,他就圍繞著自己的商業經歷、管理經驗及人生智慧等主題,出版了一系列書籍,有《管理境界》、《中國企業家的成長成熟成功》、《產業決定未來》、《嚴介和新論語》五部曲等。
他的“野心”疆域決不僅限于企業管理范疇,已開始跨進社會教育領域——他欲打造“優秀的夢幻式商學院”;更高調宣布斥資10億元設立“華佗論箭個性獎學金”基金,每年拿出1億元,用于獎勵全國各地兼具個性的勤勉學子。
他說,會自己掏錢為國家教育做試驗田,一旦成功就推進試點。
“我后半生做的事情,將比克林頓、比爾·蓋茨和巴菲特更有意義。他們做基金會只是直接扶貧,而我能使很多人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向國家交更多稅收,解決更多就業及貧窮問題,是間接扶貧。我們能培養一棵棵民族的參天大樹,意義不知道比他們大多少倍。”
這樣的轉型,早已被嚴介和自己賦予了“升華”的意味。
當然也有人質疑:嚴介和何以一邊罵教育部門,一邊將個性化獎學金項目交由教育部門進行;個性、聰明等沒有具體及量化標準的概念如何評價;沒有第三方監督的10億元如何落到實處。對此,狂人嚴介和絲毫不以為意,只是聲稱“愿意接受媒體全程監督”。
他甚至坦然承認,其在11月13日斥資上千萬邀請美國前總統克林頓、愛爾蘭前總理伯蒂·埃亨、澳大利亞前總統約翰·霍華德等國際政治名人參與“華佗論箭”,并見證兒子嚴昊的婚禮及接班儀式,就是“利用政界、商界和學術界進行造勢,形成政商學態勢”。
“官和商是分不開的。”“政府左右中小企業,大企業又左右政府。”“真正的領袖是有個性的,有個性的領袖是允許有一定的‘骯臟’的,因為創新就會有爭議。”他樂在其中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