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諧社會:要警惕喜“狼”厭“羊”傾向

【摘 要】教育“以人為本”、“以人的發展為本”是一個宗旨，在教育中我們確實需要人才，需要各種個性化的人才。但目前教育中有一個誤區，就是過分培養所謂的個性張揚、敢于挑戰、不斷超越的人，認為都要培養成強者。本文從和諧社會、和諧教育方面談談當前教育還應關注的“羊”的教育。

【關鍵詞】喜“狼”厭“羊” 教育 張揚 和諧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1）19－0034－02

一 從群狼雕塑的說明與真狼出沒的恐懼說起

與狼共舞，是近年來一句時髦而又含糊的用語。先看兩則“狼來了”的報道。

1．深圳校園群狼雕塑

廣州日報2004年6月24日報道，深圳市南山區某小學樹立了一個高大狼群雕塑。這個名為《出征》的雕塑底座上刻有說明：“東方似‘羊’的教育，培養的是溫文爾雅、逆來順受、安于現狀的人。西方似‘狼’的教育，培養的是個性張揚、敢于挑戰，不斷超越的人。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里，我們通過對狼的性格剖析，教育我們的孩子要成為強者。”

2．浙江富陽真狼出沒

《浙江法制報》2005年10月21日報道，前不久，在浙江富陽新桐鄉的蛇浦村，狼真的出現了。它咬死了村民的鴨子、土狗，叼走了村民的寵物，還與一位村民直接打了照面。于是，“狼來了”的恐怖陰影立即籠罩了這個200戶人家的小山村。

讀了前一條報道，一些人為之歡騰，主事者慷慨陳詞：我們讓孩子們學習“狼”的精神，成為“個性張揚、敢于挑戰、不斷超越的人”；一些人感到不寒而栗，他們不禁發問：如此喜“狼”厭“羊”意味著什么？想顛覆什么？問題的實質是，我們的社會需要什么樣的價值觀？好的教育應當追求什么？

讀了后一條報道，一些人為之興奮，動物保護者和相關組織說：狼是省級保護動物，“如果狼出沒的情況屬實……捕殺是絕對不行的”，人要與自然和睦相處。當事人為之恐懼，談狼色變，人人自危，如果狼攻擊人，是保護人，還是保護狼？問題的焦點是：動物保護和以人為本，孰輕孰重？這是“老革命碰到了新問題”。

上述兩則新聞案例，暴露出來一些值得注意的矛盾、問題和傾向。人們不禁要問，東西方教育的分野，果真如此嗎？和諧社會的實質是什么？和諧教育或好的教育應當追求什么？與此相關，“狼文化”的興起，更是一種值得注意的文化現象，它是否意味著某種社會價值的嬗變？這些問題，需要認真分析，深入思考，有效應對。

二 和諧社會應以人為本，統籌人與自然的關系

《與狼共舞》是好萊塢的一部有名的影片名字，1990年獲第68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7項大獎。“與狼共舞”，也是近年來國內使用率很高的“關鍵詞”；它時髦而又含糊，多隱喻能意會，但迄今尚無共識的含義。與此相關，《狼圖騰》是一部似文學而非文學的暢銷作品，宣揚的也是“狼的精神”。“與狼共舞”是新新人類的時髦言語。

能否實現“與狼共舞”？浙江富陽新桐鄉蛇浦村的案例說明，事實是，狼還是狼，其兇殘冷酷的本性似乎并沒有因為人的善良愿望，而變得像小白兔、大熊貓那樣可親可愛，可以與人為伴；人還是人，其本能的反應似乎也沒有因為學習狼的精神，而個性張揚習慣于“與狼共舞”。狼來了猶如“鬼子進村”難免“血光之災”，而人的自衛反應是捕獵護衛小分隊攜槍上了山。從自然本性角度考察，難以實現“與狼共舞”，這不僅在于人的方面，而且在于狼的方面；狼也未必愿意“與人共舞”。

在我們看來，人與自然和睦相處，主要是一種生命態度，是一種環境論理，所謂“與狼共舞”則是文學語言，如果付諸實施必然是“真理跨出一步”的夢囈：“與狼共舞”的情景，只能出現在新潮文人的虛擬空間或新潮影視的廣告畫面中；而這種鼓吹與狼共舞者也許根本沒有真正見到過狼。當然，關在動物園里的狼不在其內——關在動物園里的狼，已無個性張揚，你要讓它“舞”它也“舞”不起來。從自然本性上考察，難以實現“與狼共舞”。

這里的問題的實質是，要不要和如何以人為本并統籌人與自然的關系。

就其狹義而言，“自然”，既包括了各類動物，其中有無害于人的野鴨、野兔、雛雞、山麂，也有對人生存構成威脅的猛獸毒蛇。顯然，應根據有害無害決定“和睦”的程度、“相處”的方式，不能一概而論。否則，就在東郭先生之列。比如，對于那些可能威脅人類生存者，可給它們劃出一塊保護區或人工圈養供人類觀賞，但不宜讓它們與人混居。進入富陽蛇浦村的那匹狼的表現，就令東郭先生們失望，它并不喜歡與人“和睦相處”，咬死了鴨子叼走了狗。盡管根據《浙江省陸生野生動物保護條例》，當事人可以“向縣級人民政府提出補償要求”；但倘若它咬死或叼走的是孩子，這就不是用金錢能補償的了。

我們認為，提倡人與自然和睦相處，同文學語言的“與狼共舞”是有區別的；無論是生態理論還是法律法規，都要領會其精神實質：為了人類的長遠利益和可持續發展，人得學會與自然和睦相處；人與自然和睦相處，是現代人與環境關系新理念。但是，提倡與自然和睦相處，同樣不可忘了以人為本。也就是說，盡管有野生動物、稀有動物、瀕危動物等種種動物保護條例，但當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時，人也需要得到保護，并且首先要保護的是人。否則，說得輕點是東郭先生式的迂腐，說得重點則是草菅人命的犯罪。就法律法規依據而言，動物有各種動物保護條例，而人有憲法保護，法階更高！

顯然，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不能矯枉過正，不宜厚此薄彼；要根據以人為本原則統籌人與自然的關系，保證可持續發展。

三 和諧教育：不能喜“狼”厭“羊”

深圳校園群狼雕塑，具有象征意義。其中，狼本身是什么動物、習性如何，并不重要。顯然，深圳這所小學的主事者在校園中豎起群狼雕塑，并不是要從動物學意義上為狼“正名”（生物學意義上的人也自有存在的價值）。問題的關鍵是，在人類業已認可的善惡觀中，狼是一種邪惡、兇殘代號的時候，深圳這所小學的主事者刻意建狼群雕塑，其目的是為了讓孩子們學習“狼”的精神。該校一位老師的解釋更是直截了當：誰敢吃你，你先吃了它。首先，你要成為強者。由此，喜“狼”厭“羊”傾向昭然天下，而此行此舉違背人性和教育本質。

在事實認定的基礎上，作為教育工作者，針對此類社會現象，我們有五點認識和評論。

1．從人類整體或人性的角度觀察，喜“狼”厭“羊”的教育張揚的是人的動物性，是人類文明的倒退

毋庸諱言，每個人都希望成為強者。但是，人是文化的動物，人往高處走。它不應該也不可能奉行弱肉強食的“森林法則”。我們不堪設想但又不難設想的是這種“狼的教育”的后果。在“狼群”被奉為圖騰的學校里，首先是要把學校制造成狼群，把孩子們置于“狼群”中；“與狼共舞”。而落入“狼群”的后果，無非只有兩種，或是被吃掉或是把別人吃掉。而就主事者的目的來說肯定是后者——誰敢吃你誰想吃你，在它吃你之前先吃了它。所謂“與狼共舞”，這些共舞者肯定是狼！包括披著羊皮的狼，披著人皮的狼。一言以蔽之，“狼”的教育，就是把人看成“狼”，讓學生成為“狼”。“誰敢吃你，你先吃了它”，將人類社會當成了原始森林，張揚的是人的動物性，宣揚的是弱肉強食的價值觀。如果人類都認同并實踐這種狼性和狼的理念，只能是把千辛萬苦進化到現代文明的人類拉回到虎豹豺狼的時代，它意味著人類文明的倒退！

2．從人的個體或心理上觀察，“狼”的教育暴露了宣揚者的“小人之心”，表現的是困獸猶斗的受虐狂心態

顯然，狼的教育的主張者們看到了人性中的動物性一面，這些人并不是善良者們以為的沒有看見青少年身上愈演愈烈的暴力傾向；也許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深圳這所學校的主事者才有了以上驚人之舉。顯然，他們覺得自己是理性的也只有他們才是理性的，不難看出，他們還在為自己的深刻洞察和率性而為自鳴得意！在他們的“理性”的邏輯中：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每個人都有狼性，都想吃人。你要不想被別人吃，就先把人吃掉。多么理性而嚴密的邏輯！殊不知，這貌似理性而嚴密的邏輯疏而有漏！它最大的疏漏在于從根本上低估了人性、人的智慧！因為，根據他們的邏輯，你想吃人，人也想吃你：人人不能自保，人人不能全身而退，人人不得善終。但是，人之為人，不僅在于自我意識，還在于能推己及人。正因為人能自知又知人，人不可能讓上述局面出現和繼續。在這里，發現問題等于解決問題的一半。“狼”的教育的錯誤不在于它說了“真話”，而在于它只說了一半，在于它把“真話”當成了“真理”，在于它以為“以惡制惡”是唯一的甚至是最高明的對策。前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應是“以暴制暴”。這是一種典型的“受虐狂”（受虐妄想者），一種困獸猶斗的“受虐狂”的瘋狂報復心態。

3．從人類需要——目標實現與途徑手段關系來說，“狼”的教育宣揚者在價值預設上夸大了競爭的效用，視“零和”為唯一結局

分工、競爭與協同、合作，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兩種基本途徑和策略。從人類社會發展的源頭上分析，分工和競爭是同義語，分工意味著人類領域性和行業性的競爭和競爭的開始狀態；同樣，協同、合作是人類集群和社會性存在的邏輯結果，協同意味著人類行為的特征和社會行為的雛形。應該說，人類在不同的發展階段、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人類文明中的分工、競爭與協同、合作的“結構”是有所區別的。但是，這并不能改變二者整體上的對立統一、相輔相成的關系：分工、競爭以協同、合作為前提，協同、合作以分工、競爭為基礎。狼性，絕不是人之為人的本質。今天的人類，已置身于高度文明的社會——現代社會崇尚的是知識和文化，倡導的是道德和法律。雙贏、共享、秩序成為人類生活的主旋律，零和、獨占、混亂不是人類生活的常態。

4．從社會發展與教育的關系和教育的本質上推演，“狼”的教育的宣揚者扭曲了教育的本質

教育是什么？教育的本質是傳承文明，是使人性不斷完善，核心是文明向上。“教，上所施，下所效；育，養子，使作善也。”這里，教育的本質是使人性不斷完善，核心是文明向上：所謂教育，就是處于上游的、擁有知識較多、文化程度較高的人，向處于下游的、缺乏知識粗鄙的人之間的交互活動并不斷走向文明的過程。教育是人類獨有的社會遺傳方式，擁有教育這一利器，人才真正成其為人。“狼”的教育，把人的教育分為“羊”和“狼”的教育，這本身就是對人類教育復雜性、科學性、神圣性的褻瀆，與人性與教育的本質背道而馳。“誰敢吃你，你先吃了它”絕不是真正強者的座右銘，更不應該成為為人師者的教條！否則，不僅是一個誤人子弟的問題，還是“教唆青年”的犯罪行為！

5．從人類教育的類型和東西方教育特征的概括上，把人類教育用動物比喻不當，而把東西方教育定性為“羊”的教育和“狼”的教育是以偏概全

一方面，把人類教育以動物劃分并簡單分為“羊”和“狼”的教育不當。盡管這所學校積極探索育人模式的精神值得肯定，但“羊”的教育與“狼”的教育各有長短，我們豈能厚彼薄此！并且喜“狼”厭“羊”的做法會使育人模式趨于單一。另一方面，對東方“羊”的教育和西方“狼”的教育的特征歸納不符合事實，也不準確。東方并非都是“羊”的教育：雖然東方教育以禮教人，教人文質彬彬、溫文爾雅，但東方教育一般并不教人逆來順受，更不教人安于現狀，應該說是十分注重學生人格、意志和能力培養的。有關“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艱難困苦、玉汝以成”等就是說明。西方也并非都是“狼”的教育，一般說來，西方也很重視對學生進行溫文爾雅式的氣質培養，如古希臘的和諧教育、英國的“紳士教育”以及中世紀以來的“博雅教育”的傳統，近年來一些西方學校還刻意灌輸佛家“知足常樂”等“消極思想”緩釋人的緊張心理等，西方教育注重個性，教人發揮主體性，敢于挑戰、不斷超越，但不見得是主張好勇斗狠、兇殘冷酷。我們要反對在所謂“狼”的教育和“羊”的教育中必選其一的做法。

和平發展是當今世界的主題。建設和諧社會，需要和諧教育；而和諧教育不能喜“狼”厭“羊”，不宜張揚“與狼共舞”。喜“狼”厭“羊”的教育與教育本質背道而馳。我們不能容許為吸引眼球而故弄玄虛，更不能容忍教育上的倒行逆施！正確的做法是，取長補短，興利除弊；博采眾長，為我所用。

〔責任編輯：李錦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