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紅樓夢》中的黛影釵副

【摘 要】林黛玉與薛寶釵是《紅樓夢》中的兩個經典人物，曹雪芹在塑造她們時采用了“借影”的手法，以晴雯和小紅照出黛玉外在的率真、高潔與內在的入世心態，以襲人和金釧照出寶釵外在的賢惠守禮與內心被壓抑的熱烈個性，利用人物之間的相互影射之法，照出了釵黛的不同側面，成功地塑造了豐富多元的人物性格。

【關鍵詞】借影 釵、黛 晴、襲 白金釧 林紅玉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1）19－0036－02

林黛玉和薛寶釵是《紅樓夢》中兩個最重要的女主角，曹雪芹對她們的刻畫可謂深入骨髓，但他不只是單方面的描寫這兩個經典女性，還運用了“借影”的手法使人物更加多元，更值得研究。

一 晴有林風，襲乃釵副

自從脂硯齋提出“晴有林風，襲乃釵副”（第八回，甲戌夾批）的說法以來，很多評論家都開始研究這種“影子”現象，清人涂贏在《紅樓夢問答》中說：“襲人，寶釵之影子也。寫襲人所以寫寶釵也。晴雯，黛玉之影子也，寫晴雯所以寫黛玉也?！敝赃@樣說，確實是因為她們之間有著相通之處。

1．襲人和寶釵

第一，她們都在封建社會的規矩教條下成為當時女性的典范，寶釵身為一個完全遵守封建禮教的小姐，總是規勸寶玉“改邪歸正”，去學些“仕途經濟”，襲人更以贖身為要挾，與寶玉約法三章，讓寶玉更加適合于封建法則的要求。

第二，在人物性格上，她們都從思想上甚至靈魂上接受了當時封建觀念對女子不公平的桎梏，在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薛寶釵最善于守拙裝愚，猜燈謎時她明知簡單卻仍大嚷其難。襲人在晴雯被攆之后說道：“太太只嫌她生得太好了，未免輕佻些……像我們這樣粗粗笨笨的倒好”，正是她平時給人的一種溫柔敦厚的假象，才使自己免于王夫人的挑剔。

第三，在處事為人方面，她們都盡力討好賈府眾人，充當好人角色，很少與人起正面沖突。寶釵在自己過生日時準備食品、點戲都按照賈母的喜好來，她面對黛玉的尖酸刻薄更是處處忍讓。襲人在趙姨娘與小丫鬟們打架時也是真心勸架，晴雯等人一味看熱鬧并不真心拉架，使襲人忙得不可開交，襲人在面對晴雯的譏諷和李媽媽的謾罵時也只是忍耐，她們這么做不僅體現了自己的寬容大度，同時也贏得了賈府大部分人的歡心。

2．晴雯和黛玉

面對寶玉的時候，黛玉從來不說“仕途經濟”這些“渾賬話”，晴雯也不曾要求寶玉學習經濟仕途之類，在第七十三回寶玉溫書不好，怕賈政明日責罵，正是晴雯幫助寶玉出主意，讓寶玉裝病，又親自到王夫人那去要藥，直至驚動了賈母，幫助寶玉過了這一關；在人物性格上，不同于寶釵、襲人的守拙裝愚，她們天資聰穎卻總是鋒芒畢露，每每作詩題字，黛玉都想要大展才情，晴雯作為丫鬟中的佼佼者，也總是出挑拔尖；不同于釵、襲的安分隨和，她們向不公的命運抗爭，要求對自身人格的尊重。黛玉寄人籬下，感受著周圍的沉重壓抑，長吟“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但她卻依然傲然自誓“質本潔來還潔去”。晴雯則用撕扇子維護著一個丫環的人格尊嚴。風流靈巧招人怨，她們都貞潔自守卻又都紅顏薄命；在處事為人方面更能看出兩人的相通之處，兩人皆任性、鋒芒畢露、小心眼，招致賈府上下很多人的不滿，這也是她們悲劇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四人之中，釵黛是可能做寶玉妻子的人選，襲晴則是可能做寶玉妾的人選，她們之間有相互排斥也有相輔相成的關系。第一，襲人和寶釵的關系。襲人并不希望林黛玉嫁給寶玉，寶玉錯把襲人當作黛玉表白，襲人仿佛大禍臨頭，而她在寶玉睡覺的時候故意出去，留下寶釵和寶玉單獨相處，從這可以看出襲人的立場；第二，晴雯和黛玉的關系，寶玉挨打之后，用兩個舊帕子傳遞自己對黛玉的相思之情，里面又有讓黛玉放心的意思。這么重要的任務，寶玉先把襲人支到寶釵那去，然后讓晴雯去送，里面大致隱含著晴雯和黛玉的微妙關系。

二 內在的影子

《紅樓夢》一書多用借影，襲晴作為釵黛的影子眾所周知，但她們還有另外一對極為關鍵的“借影”，那就是金釧與小紅。脂硯齋在金釧一出場時就批道：金釧、寶釵互相映射。妙！（甲戌本第七回側批）至若黛玉與小紅，脂硯齋也有一段這樣批評：林紅玉，又是個林?！凹t”字切“絳珠”，“玉”字則直通矣。（庚辰本第二十四回雙行夾批）

金釧之名正與寶釵相對，小紅之名正與黛玉相對：金釧本姓白，即“白金釧”，正可與“薛寶釵”三字相對。“白”，“雪”之色也，“金”與“寶”均示其貴，“釵”為頭簪，“釧”為手鐲，都是女子首飾之物；小紅是因為犯了黛玉的諱才改名的，原名林紅玉，正可與“林黛玉”三字相對，“林”與“林”同姓，“玉”與“玉”重名。點唇用“紅”，畫眉用“黛”，皆系婦人化妝用品。

如果說襲晴照出的是釵黛性格的“正面”，也就是她們所表達給讀者的直觀感受，那么金釧與小紅的存在，就暗示了她們各自性格的另外一面，她們這對“內影”是讀者品讀釵黛內心、解析人物復雜性的一個通道。金釧外露的情欲正與寶釵壓抑的熱情相通，小紅表現的鋒芒正與黛玉隱藏的心計相通。金釧對寶玉的示愛有著十分直率的表露，有一次，她對寶玉說：“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這會子可吃不吃呀？”這里，“吃胭脂”是假，掩飾其接吻的欲求才是其真。寶釵內有“熱毒”，她服用“冷香丸”就是為了抑制個性，把自己塑造成封建禮教的典范，但偶爾流露出的一絲忘情失態使她不至于失去作為女性的一絲天真可愛。在第三十六回，寶釵對寶玉的示愛稍顯含蓄，卻也體現了類似于金釧的熱烈和真切，“寶釵坐在了寶玉床邊，為他繡起鴛鴦兜肚來”，作為封建女性典范的寶釵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意味著“冷香丸”并沒有壓制住她全部的自我，在她的內心深處有著和金釧一樣的熱情；小紅與黛玉同樣具有聰明伶俐的天質，她仗著自己原有三分容貌，每每的要在寶玉面前賣弄，也到鳳姐那里“攀高枝”，這樣積極入世的態度貌似和黛玉毫無關系，可是黛玉在元春省親之時所做的“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被元妃認為是最好的“頌圣”佳句，黛玉為什么要頌圣呢？她的超脫世俗何嘗不是一種消極避世的心態，她和寶玉的愛情被當時的環境與世俗所不允許，黛玉能夠理性地、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婚姻的悲劇，她內心也有著入世的一面，但終因為客觀環境和條件使她入而不可得，所以她給我們的直觀感覺就是敏感高傲、高潔脫俗。

曹雪芹運用“借影”的手法，以襲、晴、金、紅四婢作為釵黛的內外四影，既寫出了她們外在彰顯的個性，又引人探索她們隱含的內在的深刻，使人物豐富多元，使作品更具深度?！都t樓夢》作為我們文化藝術的瑰寶，是后世作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值得我們不斷研究。

參考文獻

［1］王海燕.花魂詩魄女兒心——林黛玉新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236

［2］鄭磊.“借影”新說：釵黛的另一對影子［J］.四川戲劇，2004（2）

〔責任編輯：李錦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