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改革發展成果共享的實現機制研究”(項目編號:08AAZ001)的階段性成果。
摘要:民主已經成為人類對于理想社會的普遍共識,民主化已經成為當今世界政治發展的基本潮流。但民主政治的產生與運行并不是自足的,它需要相應的經濟、社會、法治和文化條件的支撐。政治民主的運行,具有政治、經濟、倫理和社會價值。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政治民主也不是萬能的,也存在著相當的局限性。
關鍵詞:民主;法治;價值
中圖分類號:D0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1)11-0033-05
民主作為一種政治價值已經得到了當代世界的普遍承認,實行民主政治已經成為世界性的潮流,建設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也已經成為當代中國政治發展的基本內容和目標指向。盡管如此,人們對民主的認識與理解的程度和角度顯然不同,對民主的解釋也各種各樣,對民主化的條件也莫衷一是,本文僅就政治民主的條件和價值作一分析。
一、政治民主的條件
政治民主作為人類生活的實踐,有其發展的一般規律,其實現必須具備一定的條件,包括經濟條件、社會條件和文化條件等。
第一,政治民主的經濟條件。經濟條件是政治民主生存與發展的物質基礎,社會生產力對人類政治民主的發展起著根本的決定作用:政治民主是公民政治權利的實現,只有經濟發展水平達到了一定的程度,公民實現了基本的生存權,才有可能去實現政治權利。
一般而言,政治民主與市場經濟相聯系,以市場化的商品經濟作為其經濟條件。首先,從一般意義上講,市場經濟是政治民主的基礎和前提,沒有市場經濟就不會有政治民主。人類政治民主發展的歷史實踐表明,凡是存在國家形態民主的地方,必然存在一定程度的市場經濟。在人類普遍實行君主專制制度的時候,雅典出現過城邦民主,在歐洲黑暗的中世紀,也出現過佛羅倫薩、熱那亞等城市民主共和國,其原因就在于這些地方存在比較發達的商品經濟。其次,市場經濟的發展水平決定政治民主所能達到的程度。一個社會中市場經濟不占主導地位,政治民主只能是例外和個別的現象,只有市場經濟占主導地位,政治民主才會成為普遍的形式。再次,政治民主所要求的民主意識是市場經濟運行的必然產物。公民的民主意識、民主觀念是政治民主的重要條件,而這種民主意識和民主觀念的產生及其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市場經濟的發展。市場經濟的本質屬性決定了參與市場經濟活動的主體在身份上具有天然的平等性,他們享有機會方面的平等,基于自身的理性和追逐利益的考慮而作出判斷。在這個意義上,市場經濟所蘊含的平等參與、自由競爭、機會均等,也是政治生活所要實現的主要目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民主政治的重要促成因素。
第二,政治民主的社會條件。政治民主是以特定的社會共同體的存在為前提的,特定社會共同體的統一與穩定是實現民主的前提條件,這就需要對特定社會共同體有一個基本的認同和共識。對社會共同體的基本共識決定著既定社會是否從整體上分享同樣的價值信仰和價值目標,和諧一致的基本共識有利于建立民主的合法性,有利于民主的良性運轉和穩定,而缺乏基本共識的社會共同體很難有民
主,即使有民主也是脆弱的、難以持續的。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現代民主需要比較成熟的公民社會的支撐。首先,社會決定國家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這意味著在國家產生的問題上應該首先深入社會內部的構成及階級關系,進而探究國家的本質與職能。此外,成熟的公民社會有助于約束政治權力,特別是制約政府的專斷權力。國家掌握權力的程度,以及政府向社會施加影響的廣度,無疑是判斷一個政治共同體究竟是民主還是專制的重要參考標準。只有對國家權力形成有效約束的機制,才能稱其為體現了民主的政治運作方式。而在各種制約國家權力的途徑當中,由社會力量制約國家權力的路徑是具有突出作用的,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保證社會能夠以自足的姿態同國家構成良性的互動關系,這也是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美國著名政治學者羅伯特·達爾對于這一點有清醒的認識,他強調,“如果說美國是因為有了憲法才保持了民主,這對我來說是本末倒置;如果說因為這個社會是民主的,憲法才保持下來,這聽起來似乎不對,但實際上卻正確得多。如果多元統治的必要條件不存在,那么沒有什么旨在限制領袖權力的憲法能殘存下來。也許,各種各樣的憲法形式都能夠輕易地適應于正在變化著的對權力的社會制衡”①。
第三,政治民主的法治條件。法治既是政治民主的基本特征,也是政治民主的基本條件和基本保障。歷史經驗證明,沒有真正的法治就不會有穩固的民主。
法治作為政治民主的條件,表現在這樣一些方面:其一,政治表現為各種利益相關方在一定可欲目標的吸引下相互競爭、彼此合作以實現該目標的過程和活動,它反映了政治生活就其根本而言是與競爭和沖突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在這個意義上,和諧有序的良善秩序也是政治自身所蘊含的重要目標和基本訴求。對于政治民主而言,能否找到行之有效的途徑及方式,確立政治主體之間合作共贏而又具有強大約束力的規則是至關重要的。顯然,只有法治才能做到這一點。其二,民主政治要求公民在政治生活以及社會生活中是作為平等的主體而存在的,他們通過運用理性來相互交流,并基于此自由、公開地表達自身觀點,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保證自己所擁有的權利得到切實的維護。這意味著具有公開表達自己見解的人們在抽象的意義上是具有相等價值的,否則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原則就失去了運行的可操作性。法治所要求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則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成為民主的基本條件,并在一定程度上為降低現實生活中權利不平等帶來的消極后果提供了可能性。其三,以民主的方式產生和運行的權力也需要制約,這是民主得以安全運行的必要條件,否則“通過賦予政府以無限制的權力,可以把最專斷的統治合法化;并且一個民主制度就可以以這樣一種方式建立起一種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完全的專制政治來”②。在某種意義上,權力制約也是民主政治的本質要求,沒有權力制約就沒有民主,而制約的程度反映著民主的發達程度。現代法治的精髓,正是以法律對政治權力進行必要的限制:“法治的基本點是清楚的,即留給執掌強制權力的執行機構的自由,應當減少到最低限度。”③ 政治民主要求權力制約,而權力制約是法治的核心內容,這也表明法治是政治民主的重要條件。
第四,政治民主的文化條件。政治民主的實現在很大的程度上取決于人們對民主的自覺程度,以及以什么樣的心理、觀念和態度參與民主生活,形成平等、參與、自主和理性的政治文化。離開了這些文化條件的支撐,政治民主也難以持久。
現代政治文化的核心內容是公民意識和民主意識,主要包括以下內容:一是主體意識。主體意識要求公民對自己與其他社會成員具有清醒、完整、深刻的認識,對此可從兩個方面來看,即自己有著健全、獨立的人格,有能力運用理性作出合理的判斷;與此同時,其他社會成員也有著健全、獨立的人格,同樣有能力運用理性作出合理的判斷。因此,社會成員在相互交往之中,需要以理性言說代替敵意,以彼此的尊重作為開展合作的基礎。每個人都應該具有主體意識,而這對于一般社會公民來說尤其重要,因為只有具備了主體意識,意識到自己是權力的主人,公民權利才會落到實處。二是平等意識。平等意識要求在對待自己和其他社會成員的關系的時候,并不是偶發地認為自己在地位、權利上同他人并沒有顯著的不同,而是這種認識深入到自己思維的內在構成之中,成為自己作出判斷、展開行為的潛在意識。“一個具有公民意識的人,既不會因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百姓而在所謂‘大人物’面前卑躬屈膝;也絕不會因為自己是一名政府官員而自視高人一等。這種平等意識與等級觀念恰好形成鮮明的對比,那些臣民意識極端濃厚的人,既不敢想象自己和更高等級的人是平等的,也不愿讓更低等級的人和自己享有同等的權利。”④ 三是參與意識。公民在強調自身的主體意識及平等意識的時候,必須還要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實際上正是社會的一份子,自己無法脫離同其他人的關系而獲得合理的社會地位、實現基本的社會滿足。在這個意義上,公民參與社會生活是最為根本的政治要求,也是公民社會得以建構并良性運轉的基礎。具體而言,公民是否具有基本的、必要的和完善的參與意識,也是一個社會特別是政治性的公民社會是否健康的重要判斷標準,只有當公民有意識地融入社會之中,合理、有序地搭建同其他社會成員的溝通與交流平臺時,民主政治生活才能夠獲得充分發展的必要基礎。四是理性意識。理性是人類特有的能力,也是政治生活所要求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撐性力量。在思想史和哲學史的意義上,理性反映了人類的不同理解。一方面,理性可以看作是傳統哲學家所認為的運行于宇宙之中甚至為萬物所共同遵守的永恒、至上、絕對的規則與律令;另一方面,理性也是人類所擁有的認識這種運行于宇宙之中以及為萬物所共遵規則的認識能力。對于政治生活來說,政治中的理性具有更為廣泛的意義,它要求人們在合作之中充分了解自身利益同其他人是緊密聯系著的,以此促成合作的繼續進行,降低搭便車行為的不良后果。此外,它要求人們在利益出現沖突的時候,也要保證不使失敗感、不滿情緒嚴重地達到令政治主體退出政治生活的程度。五是寬容意識。建立比較完善的民主制度,寬容性和妥協性是必要的,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甚至可以說寬容性和妥協性是民主政治的一個基本特征,沒有寬容性和妥協性就沒有民主。我們知道,任何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利益沖突都是無法避免的,要用大家完全滿意的辦法來解決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為,政治社會并不是完全同質的,一部分人認為正確公正的終極目標及其價值原則并不一定為他人所信奉,另外一部分人可能堅信與之針鋒相對的終極目標及其價值原則。如果無條件地堅持自己的終極目標及其價值原則,互不妥協地維護其勢不兩立的立場,民主就不會存在,社會就會毀滅。對于社會公民來講,寬容意識所強調的就是,要別人尊重自己,自己首先要尊重別人。為此,每個公民都應該承認別人有權作出與自己不同的選擇,即使別人與自己的政治主張、價值觀念及生活方式相左,也應該尊重、寬容。
二、政治民主的價值
民主已經成為人類對于理想社會的普遍共識,民主化已經成為當今世界政治發展的基本潮流。這表明,民主有其無與倫比的價值。對此,著名民主問題研究專家卡爾·科恩總結出七條,即民主政體最可能產生從長遠來看是明智的政策;最可能保證社會成員及各階層獲得公正待遇;更有可能消除以暴力手段解決社會內部爭端的必要性;更可能促進社會成員對政治共同體的忠誠;更有可能促進言論自由;更努力促進每個人才智的發展;更有可能發展與鼓勵容忍、靈活、妥協、寬容、理解等心理特性。⑤ 另一民主問題專家羅伯特·達爾則總結出十條,即有助于避免獨裁者暴虐、邪惡的統治;保證公民享有許多的基本權利;保證公民擁有更為廣泛的個人自由;有助于人們維護自身的根本利益;為個人提供最大的機會,使他們能夠運用自我決定的自由,在自己選定的規則下生活;為履行道德責任提供最大的機會;使人性獲得更充分的發展;造就相對較高的政治平等;防止民主國家之間的戰爭;比非民主政府的國家更為繁榮。⑥
這些總結和概括應該說較為全面,盡管也有其偏頗之處。我們認為,政治民主的價值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探討:
第一,政治民主的政治價值。政治民主作為政治生活領域的一種狀態,首先具有政治價值。政治價值是多層面的,其中主要包括如下一些:其一,政治民主有利于建立合理的政治秩序。人類政治生活首要的價值目標是建立有效的秩序,人們不可能生活在一個價值失范、關系失序的環境之下。同樣,只有在有序、合理的境況之下,人們才能良性交往,共同推進社會進步及民主發展。“只有在秩序的基礎上,社會才可能持續”⑦。美國著名政治學家亨廷頓強調,“人當然可以有秩序而無自由,但不能有自由而無秩序”,“首要的問題不是自由,而是建立一個合法的公共秩序”。⑧ 確實,如果我們出于理性而不是出于情感,如果我們尊重實際而不是沉湎于想象,我們就應該承認,對于社會公共生活而言,秩序與其他社會價值相比具有優越性。⑨ 恩格斯也在他關于國家起源的理論中,認為國家的產生同秩序的確立具有十分密切的關聯,并基于此揭示了國家的本質所在,即國家是“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以內”⑩。國家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以內的方法是多種多樣的,鎮壓反抗、妥協讓步、共同福利、法治、人治等都是用以緩和沖突、建立秩序的方式,但只有民主才是現代社會把沖突保持在秩序范圍之內的最好方式。實踐證明,現代社會如果不采用民主的方式來進行控制,就不可能最有效地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內,也就無法建立起合理的公共秩序。其二,政治民主有利于建立政治權力的合法性。政治民主是與專制統治相對的,它將政治權力的來源問題歸結于社會公眾,從而為政治權力提供了合法性。現代政治民主的基本價值準則是人民主權,表明在理想的民主制度下,政治統治不是某個公民、某個家族或某一小部分人的統治,而是所有人的統治,即全體人民的自我統治或自我管理。這意味著公民充分地實現了自主權,對公共權力的服從不是服從強加于個人之上的外部或內部某種專制力量,而是服從包括經過自己授權和同意的政治權力,從而提高社會公眾對公共權力的認同感,也提高政治權力的合法性,因為政治權力的合法性正是社會公眾對政治權力的心理認同狀況。其三,政治民主有利于實現公民的政治平等。平等也是人類生活的價值目標,而民主正是平等信念和精神的最好體現。民主政治之所以能夠使公民的平等政治權利得以實現,原因在于:首先,民主是一種社會參與機制,它有最大的吸納能力和承受能力,提供廣闊的參與渠道和途徑,使更多的社會成員平等地參與決策和管理;其次,民主是一種決策機制,它表現為決策者不是一個人或少數人,而是更多的人普遍地廣泛地平等地直接或間接地參與決策過程,民主參與程度越充分,其價值和效能就越理想。?輥?輯?訛 其四,政治民主有利于政治決策的科學化。盡管政治民主不能保證所有的政治決策都是科學的,但政治民主具有糾錯功能,一方面會使錯誤決策出現的機率最小,另一方面即使出現錯誤,也會使錯誤的規模減小、時間縮短,不至于造成過大的危害。
第二,政治民主的經濟價值。政治民主的經濟價值,從根本上講是由政治與經濟的關系所決定的。政治是經濟的集中表現,是經濟基礎的上層建筑,它決定于經濟基礎,同時也對經濟基礎起能動作用。但是這種能動作用的具體表現形式是不一樣的:“國家權力對于經濟發展的反作用可以有三種:它可以沿著同一方向起作用,在這種情況下就會發展得比較快;它可以沿著相反方向起作用,在這種情況下,像現在每個大民族的情況那樣,它經過一定的時期都要遭到崩潰;或者是它可以阻止經濟發展沿著既定的方向走,而給它規定另外的方向——這種情況歸根到底還是歸結為前兩種情況中的一種。但是很明顯,在第二和第三種情況下,政治權力會給經濟發展帶來巨大的損害,并造成人力和物力的大量浪費。”?輥?輰?訛 在現代社會,只有實行民主政治,才能對經濟發展起到可靠而持續的推動作用。首先,從觀念層次上看,一方面,民主同經濟理性在一定意義上是伴生的關系,基于理性算計的人們在和同樣具有平等身份的其他社會成員交往的時候,可以依據市場經濟的原則進行各種資源和產品的交換。此外,民主所包含的自由理念有助于消除經濟生活中的限制性條件,將社會成員的自主性和創造性轉化為經濟動力,從而為促進經濟發展提供必要的精神動力。另一方面,民主精神為經濟活動注入了人文關懷,這會促進經濟的健康和可持續的發展。其次,從制度層次上看,民主的經濟意義也表現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民主在制度的層面上通過強制性權力的運用,將社會成員的正當利益以法律的形式確立為權利,并以強制性權力作為保障,確保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不受到來自其他公民和政府的不正當干涉。這種憲政性的權利保障無疑有助于促使社會成員更好地確立自身的合理利益,并基于理性的運用來實現自己的目標,這在很大程度上能夠調動人們發明創造的動力,為人們的創造性生產活動提供激勵和保障環境。?輥?輱?訛
第三,政治民主的倫理價值。政治共同體與成員的關系是政治學研究的永恒問題,也是政治實踐無法回避的重要問題,因此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成為了政治思考的根本對象。政治民主要求尊重人的價值和權利,這樣它就不僅具有政治意義,也具有倫理價值。民主的倫理價值,也是民主本身值得珍視的內在價值,從根本上說是“以人為本”。首先,政治民主意味著人的權利得到保障,能夠“成其為人”。在某種意義上,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人的價值得到尊重、權利得到保障,既能夠獨立處理屬于自己的事務,又能夠參與社會事務的管理,而這只能在政治民主生活中才有可能。其次,政治民主意味著對他人權利的尊重、對不同意見的寬容,“尊重他人為人”。民主的精髓是人的自主,它必然會包含對他人自主權的尊重,因為離開了人與人的關系,孤立個人的自主權沒有任何意義。從道德的角度看,民主不僅意味人們尊重、行使自己的自主權,更為重要的是對他人自主權利的尊重,而政治民主所要求的平等、寬容,從本質上講都是要“尊重他人為人”。政治民主主張通過特定的民主程序,以協商、討論、說服、辯論的方式去解決人們在利益或觀點上的矛盾或沖突,使每個公民政治參與的權利與服從參與結果的義務得到統一,而不是單純接受結果、實現他人目的的工具。
第四,政治文明的社會價值。政治民主是社會和諧的前提和條件,因而又具有社會價值。首先,政治民主的社會價值表現在它有利于實現社會上人際關系的和諧。和諧社會首先以社會的人際關系的和諧為前提,而政治民主從根本上講就是以人的方式對待人,因而有利于社會上人際關系的和諧。“沒有人們相互之間享有的普遍的信任,社會本身將瓦解,幾乎沒有一種關系是完全建立在對他人的確切了解之上的。如果信任不能像理性證據或親自觀察一樣,或更為強有力,幾乎一切關系都不能持久”?輥?輲?訛。政治民主要求“使人成其為人”,“尊重他人為人”,這就有利于建立人際之間的信任,而只有在信任的氣氛下,人們才愿意相互傾聽,彼此諒解,建立共識,形成良性互動。其次,政治民主的社會價值還表現在它可以實現公民與政府之間的和諧。和諧社會不僅是社會上人際關系的和諧,還包括公民與政府之間關系的和諧。在代議制民主中,主權在民的原則確立了授權與被授權、代表與被代表的關系:社會公眾是授權者和被代表者,而政府是被授權者和代表者,其政策和行為應該處于社會公眾的控制之下,以社會公眾的意志為依歸,即對社會公眾負責。在此意義上,“代表之所以能成為代表,不是先定的,也不是自封的,沒有經過人民的同意和授權,代表就失去了正當性的根據和存在的理由。主權在民作為一種政治原則,不僅為代表的正當性提供了依據,回答了代表是代表誰來管理社會的問題,也為代表的存在設定了義務和責任”?輥?輳?訛。在此意義上,政治民主奠定了政治權力正當性的前提性條件,并從根本的意義上維護了社會的和諧與穩定。
三、結語
盡管政治民主具有了普遍價值并得到普遍認同,但這并不意味著政治民主沒有局限性,也不意味著政治民主沒有遇到任何反對或質疑。實際上,政治民主有其局限性,最突出的表現為兩點:首先,政治民主可能影響效率。在政治決策過程中,參與的范圍越廣產生分歧的可能性就越大,決策的效率就可能越低。政治民主并不以效率原則為首要原則,而是強調以全體公民的意志為依歸,要求公共政策隨時地根據民意的變化進行調試和修改,以便更好地反映民眾的利益。但是,當公民意見分歧很大且人數規模相當大而相持不下時,就可能出現爭論不休、議而不決的局面,從而嚴重地影響決策的效率。其次,政治民主不符合專業化的要求,可能降低政策水平。政治民主不是以武力和金錢而是以多數人的意志為政治活動的基礎,這是它的根本優勢和價值源泉,而這可能會降低政策水平:把政治決策的權威性建立在民眾的現有認知水準上,可能使政策流于平庸、膚淺,缺乏遠見和謹慎。因為,政治民主的原則是人數而不是智慧或專業知識,但在現實政治生活中,有些決定需要智慧或專業知識、需要專家或權威人士的意見而不是簡單的多數人的意見,亦即需要的是專業化而不是簡單的人數標準。顯然,政治民主既不能冒“精英”獨裁的風險,也不能降低決策水平,需要實現民主決策和科學決策的有效平衡。
注釋:
① 羅伯特·A·達爾:《民主理論的前沿》,三聯書店1999年版,第195-196頁。
②③ 弗里德里希·奧古斯特·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83、73頁。
④ 張文顯:《政治與法治》,吉林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29頁。
⑤ 參見科恩《論民主》,商務印書館1988年版,第208-244頁。
⑥ 參見羅伯特·A·達爾《論民主》,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51-68頁。
⑦ 霍貝爾:《初民的法律——法的動態比較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12頁。
⑧ 塞繆爾·S·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三聯書店1989年版,第7頁。
⑨ 周光輝:《政治文明的主題:人類對合理的公共秩序的追求》,《社會科學戰線》2003年第4期。
⑩?輥?輰?訛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0、701頁。
?輥?輯?訛 楊海蛟:《平等:人類對理想社會的訴求》,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44頁。
?輥?輱?訛 參見周光輝《超越政治學——對民主的經濟、道德和認知價值的分析》,《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1999年第5期。
?輥?輲?訛 G. Simmel, The Sociology of Georg Simmel, edit by K. Wolff, New York, Free Press, 1950, p.326.
?輥?輳?訛 周光輝、彭斌:《理解代表——關于代表的正當性與代表方式合理性的分析》,《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4年第6期。
作者簡介:張喜紅,女,1969年生,遼寧沈陽人,法學博士,東北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副教授,吉林長春,130117。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