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劉心武續紅樓夢》無視曹雪芹未定稿后三十回留給我們的資訊,以所謂他對秦可卿案件的“發現”為主要藝術內容,在“思路、思想、風格”上都背離了曹雪芹。劉心武以秦可卿之死來影射康熙、雍正年間的繼位之爭,也誤入了正反莫辨的歧途。劉心武不顧長篇小說的創作規律,不講節奏,不問密度,在藝術上也誤入歧途。
關鍵詞:《劉心武續紅樓夢》;誤入歧途
中圖分類號:I20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1)11-0096-04
本來,以劉心武的創作才情,文學功力,對《紅樓夢》的多年鉆研,如果他充分吸收、消化曹雪芹后三十回本提供的信息,他是有可能續好《紅樓夢》的。當傳媒報導劉心武續《紅樓夢》時,我采取“樂觀其成”的態度。《劉心武續紅樓夢》① (以下簡稱《劉續紅樓夢》)問世后,我仔細閱讀了該書。不曾想到,劉心武竟以他的所謂對秦可卿之死一案的“發現”作為續《紅樓夢》的主要藝術內容,背離了曹雪芹的思路、思想和風格,把他的續《紅樓夢》寫成了宮闈陰謀+驚險武俠+基督山恩仇記。
一、曹雪芹的未定稿后三十回留給我們的資訊
還在21年前,我就認為:甲戌本是《紅樓夢》成書過程的第一階段;己卯本、庚辰本是《紅樓夢》成書的第二階段;在甲戌至庚辰的六年間,曹雪芹寫了《紅樓夢》后三十回初稿,但在他逝世前,這三十回并未公之于世,曹雪芹逝世后,由曹雪芹的友人整理了曹雪芹生前寫成的后三十回原稿,與前八十回合在一起以抄本問世,是為《紅樓夢》成書的第三階段②。又有人補寫了后四十回,與前八十回合在一起,也以抄本問世。程偉元、高鶚得到的是后一種抄本,作了修補后刊行。看到前一種抄本或轉抄本的至少有端方、禇德彝、蒙族人三多、日本人兒玉童達等人。該抄本后三十回的情節,據禇德彝的回憶大致如下:“黛玉逝世、寶玉寶釵完婚后,家計日落,流蕩益甚,逾年寶釵以娩難亡。寶玉更放縱,至貧不能自存,欲謀為拜堂阿,以年長格于例,至充撥什庫以糊口。適湘云新寡,窮無所歸,遂為寶玉膠續。時蔣玉菡已脫樂籍,擁巨資,在外城設質庫,寶玉屢往稱貸,旋不滿,欲使鋪兵往轟,為襲人所斥而罷。一日天雪,市苦酒羊胛,與湘云縱飲賦詩,強為歡樂;適九門提督經其地,以失儀為從者所執。視之,蓋北靜王也,駭問顛末,慨然念舊,周贈有加,送入鸞(鑾)儀衛充云麾使,迄潦倒以終云。”上述記載表明,此《紅樓夢》抄本八十回后的情節與脂硯齋等人評語中所透露出來的后三十回的情節基本相同,證明了不同于流行的一百二十回本《紅樓夢》的另一抄本的客觀存在,這是誰也否定不了的。如果認為這是孤證,那么,蒙族人三多收藏的《石頭記》一百十回本,又證明了這一抄本的存在是無可置疑的。1943年初,北京大學舉行讀書會,是由學生會主辦的。當時在校求學的張琦翔,在會上作了關于《紅樓夢》的讀書報告。這篇報告整理后發表在1943年6月出版的《北大文學》創刊號上。文中提到在日本曾發現過三多收藏本。張琦翔的這條材料,來源于當時在北大的一個日本籍教授兒玉童達。據張琦翔講,在這次報告會散會后,兒玉童達找其個別談話,談起他在日本看到過三多收藏的《石頭記》,有后三十回。當時談及此本內容有:史湘云和賈寶玉結了婚(他寫了“結褵”兩字);寶釵死于難產(他寫了“分娩”、“難產”四字);探春遠嫁給外藩(他寫了“嫁外藩”、“遠嫁、杏元和番”);妙玉墮落于風塵(他寫了“風塵”兩字);王熙鳳被休棄(他寫了“休棄”兩字);寶玉后來入獄(他寫了“狴犴”兩字);小紅和賈蕓結婚了(他把兩人名字用線連起來,引在“結褵”上),還去探監看寶玉。這一談話,張琦翔記得很清楚,以致他在三十年后(1973年)到張伯駒家里去,還說了上述關于三多收藏本的事。把這兩個抄本加以比較,證明曹雪芹逝世后,他的友人確實整理了后三十回并和前八十回一起以抄本形式問世,而且在20世紀初,這兩個抄本都還存在并和前八十回一起,為多人看到過。極其可惜的是,這兩個抄本,一個(端方藏本)在國內遺失了,另一個(三多藏本)在日本遺失了③。
二、劉心武在《劉續紅樓夢》里是怎樣表現他的所謂“發現”的
且看劉心武在《劉續紅樓夢》里是怎樣表現他的所謂“發現”的?《紅樓夢》里的秦可卿本是“那義忠親王老千歲的骨血,因義忠親王當年壞了事,藏匿到寧國府的。”她長大后成了賈蓉的妻子。賈政的大女兒賈元春告發此事,“故才選鳳藻宮,加封賢德妃,六宮寵愛,漸集一身”,“圣上令那秦可卿自盡”。但同時“允寧府大辦喪事,且令大明宮掌宮太監戴權鳴鑼張傘親去上祭,一時轟動京城”,“不知底里的驚嘆寧府的一重孫媳婦喪事能如此隆重,知底里的知圣上意在既往不咎,從此合族親睦,天下太平”。但是,忠于義忠親王的衛若蘭(史湘云之夫)、張友士、馮紫英、陳也俊、韓琦、柳香蓮、倪二等人,受義忠親王老千歲嫡子“即太上皇嫡孫之命”,會聚在一起,決定趁圣上春狝之時,殺死圣上及與義忠親王結仇的忠順王。賈珍也參預此事,但未出席聚會,僅提供經濟支持。誰知“虎兕最后一搏,竟功虧一簣”。本打算“一箭封喉,平安撤離,則火速返京,迎那脫卻月形的正日登基,則天地霽顏,萬民歡騰,太上皇亦無憂矣!”誰知“虎兕相持,那邊援軍迅至”,情況突變。于是忠于義忠親王的馮紫英等一伙人,決定還是留著圣上的好,“因我們若將他草率殺掉,不及回京布局,他們的兵將倒先有一支回京,則京中必有篡位者坐收漁利,甚至危及太上皇、皇太后,豈不社稷不幸?”“那人(指圣上)見并不動他,只索賈元春”,口氣大變,“朝里面斷喝一聲:‘賜他縊死,扔了出去!”張友士檢查了那女尸,確是賈元春無疑,啐道:“你告發秦可卿,換取榮華富貴,畢竟一報還一報,也有今天!”春狝之后,寧國府、榮國府被抄,賈赦、賈政先被拘,后被流放、處死。賈寶玉也被牽連入獄。妙玉因營救寶玉,以忠順王喜愛的名瓷作釣餌,要忠順王釋放寶玉。但忠順王要妙玉先委身于他,他才釋放寶玉。妙玉出于對寶玉的愛,竟接受忠順王的要求,受到忠順王的奸污。但就在忠順王開啟一箱最名貴的瓷器時,機關響動,一聲爆炸,忠順王被炸死。妙玉也同歸于盡。忠順王的船隊被焚燒殆盡。寶玉則流落為丐,與衛若蘭的遺孀史湘云成為夫婦。后來,寶玉回到天界,“在赤霞宮里優游,又欲往西方靈河岸三生石畔,探視絳珠仙草,并去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還香洞太虛幻境,拜訪那警幻仙姑”,“又不知過了幾時,空空道人在天界,從那女媧補天剩余大石上,錄下一部書來,最后儼然是一個《情榜》”。
任何一個認真讀過《紅樓夢》的人,從《劉續紅樓夢》的上述情節發展中,即可看出:《劉續紅樓夢》與“曹雪芹的思路、思想、風格”的距離該有多遠!即使是只有基本文學常識的人,也會對劉心武的所謂秦可卿一案的“發現”提出起碼的質疑:賈元春只比秦可卿大幾歲,她因何得知秦可卿系義忠親王的骨血被藏在她家里的這一重大機密?即使她知道了這一機密,她向圣上告密對她、對她家有什么好處?她不怕圣上審問她:你緣何知道這一重要機密?為什么以前不告發?她不怕圣上知道這一機密后會對她家賈府重重治罪嗎?如果她個人因告密而被封為鳳藻宮尚書當上賢德妃,圣上只是出于對她的寵愛,那么圣上為什么對賈府網開一面,不立即追究收容政敵之女的大罪呢?因為劉心武一再聲稱,他的《劉續紅樓夢》是“以曹雪芹的思路、思想、風格來續寫”,所以,我們有必要再看曹雪芹是如何敘寫和評價寶玉姐姐賈元春的。從賈元春在《紅樓夢》中的全部表現來看,她是個有著善良人性的、人情味十足的、作風正派的皇妃。她在省親時看到她的老祖母和母親時,“滿眼垂淚”,三人“只是嗚咽對泣而已”。她安慰大家:“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這時不說不笑,反到哭個不了,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能一見!”“說到這句,不禁又哽咽起來”。賈政看到元春時,竟以君臣之禮跪在自己的女兒面前(隔著一層簾子)。元春“又隔簾含淚”對她父親說:“田舍之家,雖齏鹽布帛,終能聚天倫之樂,今雖富貴已極,骨肉各方,然終無趣!”她并不滿意自己“富貴已極”的現狀。她對賈府為她省親所花費的大量錢財很有意見:“倘明年天恩仍許歸省,萬不可如此奢華糜費了!”是她命名了“大觀園”;是她賜名“瀟湘館”、“怡紅院”、“蘅蕪院”、“澣葛山莊”后題一絕句:“啣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功夫筑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賜大觀名。”顯示了她的文學才華。在曹雪芹筆下,賈元春哪里有一點點告密者、陰謀家的影子呢?曹雪芹借寶玉之眼,在警幻仙姑處讓寶玉看到了這么一首影射賈元春的歌詞:“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夢歸。”大意是:元春入宮后,一直為是做“終能聚天倫之樂”的良家女子好,還是當“富貴已極,骨肉各方,然終無趣”的皇妃好,而內心矛盾著,痛苦著:“二十年來辨是非。”她是在“虎兔相逢”的歲尾年頭去世的,“虎兔相逢大夢歸”。這首歌詞題在一幅畫上:“只見畫著一張弓,弓上掛著一個香。”表明她一直過著一種弓一般緊張的不自由的宮廷生活,但這又恰是她元春的緣分。總之,無論是參考賈元春在《紅樓夢》中的全部表現還是曹雪芹對她的評價,《劉續紅樓夢》對賈元春的敘寫,全都背離了曹雪芹的“思路、思想、風格”!
至于秦可卿,劉心武把她處理成不出場的主要人物。衛若蘭、馮紫英等多少人為她拼命,舍身為她復仇。賈元春以及賈寶玉、寧榮二府的結局也因秦可卿系義忠親王的“骨血”被“圣上”下令“自盡”而改變。這是否符合曹雪芹的“思路、思想、風格”呢?《紅樓夢》中的秦可卿是個比較復雜的青年女子。她是營繕司秦邦業的養女,因“素與賈家有些瓜葛,故結了親”。一方面她是她公公賈珍“扒灰”的對象,她是被動的;另一方面,她又是賈寶玉“初試云雨情”的誘淫者,她是主動的。焦大罵賈府“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都與她有關。曹雪芹寫她有兩個版本。一個版本是“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寫賈珍與她私通時,被人撞見,秦可卿含羞自縊而死。脂硯齋在回后總批中說:“‘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同回有眉批又說:“此回只十頁,因刪去天香樓一節,少卻四五頁也。”《紅樓夢》里賈寶玉在警幻仙姑處看到一幅畫,“畫一座高樓,上有一美人懸梁自盡。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指的就是秦可卿。但這一版本,被脂硯齋、畸笏叟等友人所反對,于是曹雪芹改寫了秦可卿的結局,寫她是得病而死,刪去了“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一節。這是曹雪芹寫秦可卿之死的另一版本。畸笏叟在看了這一版本后寫了批語:“通回將可卿如何死故隱去,是大發慈悲也。”但是,這樣一改寫,與前邊的“一美人懸梁自縊”的畫圖和判詞發生了矛盾。秦可卿卻又是個頭腦極其清醒的人物,是她看到賈府的必然敗亡,向王熙鳳警告:“月滿則虧,水滿則盈”,“登高必跌重”,“樹倒猢猻散”,建議王熙風“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于此。”因大清律中有規定,凡犯罪抄家之族,其祖塋祭產(含塋地附近的田莊、房舍等),不在抄沒之列。既是蕩婦又頗具遠見;既是“幻情深”又很能處理實際問題,這是《紅樓夢》中秦可卿的復雜形象。劉心武既沒有續曹雪芹寫秦可卿的第一個版本,又沒有續曹雪芹寫秦可卿的第二個版本,悖離了曹雪芹的“思路、思想、風格”,大寫他對秦可卿所謂她是義忠親王的“骨血”的這一“發現”,及與此有關所產生的一切后果。藝術內容變了,藝術形式、藝術風格也變了,和曹雪芹的“思路、思想、風格”背道而馳十萬八千里。
三、劉心武以秦可卿之死來影射康熙、雍正年間的繼位之爭,誤入了正反莫辨的歧途
也許劉心武會說,我如此寫秦可卿之死和其后的風波,揭示的是康熙年間諸皇子之間的繼位之爭。的確,劉心武把義忠親王作為“日”,雍正帝作為“月”,是“月”占據了“日”的皇位。所以,《劉續紅樓夢》中的正面人物全都擁護義忠親王,密謀策劃殺死“圣上”。那么,歷史真實又如何呢?康熙帝在世前,繼位之爭發生在康熙帝第一子胤禔、第二子胤礽、第四子胤禛(即雍正帝)、第八子胤禩之間。胤禔系惠妃納剌子所生,故不得立為太子。1674年5月,康熙帝第一任皇后生皇子胤礽,次年即被立為太子。1708年9月,太子胤礽被廢。康熙帝宣諭說: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專擅威權,鳩聚黨羽,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似此之人,豈可位以祖宗弘業”。胤礽廢立后,諸子各自結交權臣,招納門客,植黨互斗。康熙帝曾說胤禔“黨羽甚多”,“聞各處俱有大阿哥之人”。胤禔蓄養“飛賊”刺客,暗害異己。胤礽廢立后,胤禔立即向康熙帝陳奏,請立八子胤禩。康熙帝大怒,斥他“兇頑愚昧”。皇三子胤祉乘機揭發胤禔曾用喇嘛魘術謀害胤礽。康熙帝將胤禔革爵幽禁。1708年11月,康熙帝命滿漢大臣議立太子事。擁立胤禩的滿漢大臣乘機推舉胤禩。康熙帝不允,說胤禩“未嘗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賤”。1709年康熙帝決意復立太子胤礽。一些滿漢大臣見太子胤礽繼承皇位的大勢已定,便紛紛依附到太子周圍。胤礽也結納臣僚門客,四處索取貨賄和美女,驕縱日甚。但到1712年4月,康熙帝又發現,諸多滿漢大臣,依附太子結黨,說“此等事俱因太子胤礽所致”,說他“不仁不孝,難于掩蓋。徒以言語貨財,買囑此等貪濁諂媚之人潛通信息,尤屬無恥之甚矣!”1712年10月,康熙帝再廢太子,將胤礽“廢黜禁錮”。1722年,康熙帝病死。死后,宮中傳出遺詔,內稱“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④。雍正接位后,并未加害十四子胤禵,而是將胤禵“晉郡王”,后雖因胤禵“緣事降貝子”,“革爵”,但未對他實行殺害。所以胤禵一直活到乾隆二十年。傳說康熙帝遺命傳位“十四子”,被胤禛在“十”字上加了兩筆,改為傳位“于四子”,但這是傳說,不足為據。《劉續紅樓夢》中的義忠親王老千歲,當指二立二廢的胤礽,這才有了“月日之爭”。然而。胤礽實在不是個好接班人。比較起來,康熙帝挑來選去,定胤禛為接班人,從滿清統治集團的利益角度來看,還是對的。相反,像劉心武那樣,把義忠親王老千歲(胤礽)作為“日”,讓衛若蘭、馮紫英等一伙人擁戴,還捏造了乘春狝之際謀殺圣上(雍正帝)的情節,簡直是匪夷所思!
四、劉心武不顧長篇小說的創作規律,不講節奏,不問密度,在藝術上誤入歧途
由于劉心武把他的所謂對秦可卿一案的“發現”作為《劉續紅樓夢》的主要藝術內容,因此,他從該書第八十一回起,就急匆匆地像“拉洋片”一樣給一些《紅樓夢》中的知名人物一一交代結果。八十一回,迎春被孫紹祖蹂躪至死;香菱也被夏金桂(薛蟠妻子)迫害病亡,“魂歸故里”。八十三回,賈政母親賈老太太聽說她娘家史鼐、史鼎雙雙削爵后驚怖而死;鴛鴦守志自殺。八十五回,探春和番遠嫁。八十六回,林黛玉投塘升天;惜春失蹤。八十七回,司棋殉情;賈薔、齡官雙雙潛逃。八十八回,寶玉、寶釵成婚。八十九回,平兒升為二奶奶,王熙鳳降為“鳳姑娘”。九十回,賈政受“管教”,第一步,“榮國府并賈赦院所有庫房一律封存”,第二步,“令賈政就唆使兒孫(即賈寶玉)吟頌姽婳將軍一事反省交代,究竟是何居心?”第三步,“抄檢全府”,第四步,“將賈赦賈政均收監治罪”,估計“不久也就宣諭執行”。第九十一回,花襲人與蔣玉菡成親。第九十二回,賈寶玉去五臺山出家。第九十三回,賈寶玉又被甄寶玉送回。第九十四回,薛蟠、薛姨媽、薛寶釵先后不久全都死去。在對這些人物一一交待結果后,從第九十五回起,劉心武就大寫他的所謂“發現”——秦可卿的案件了。即使從以上極其簡略的介紹中也可看出,《劉續紅樓夢》節奏之快,密度之高,為古今長篇小說所僅有。曹雪芹的《紅樓夢》卻是從容淡定,舒卷有余,舉重若輕,而《劉續紅樓夢》則是急迫直露,緊張火爆,金鼓齊鳴。這不是《續紅樓夢》而是反《紅樓夢》!至于該書中的當代語言,幾乎觸目皆是,限于篇幅,難以一一列舉。書中甚至出現了當今“三陪女”的語言:當孫紹祖逼迫繡橘等丫頭一律免去小衣,把繡橘抱到床上,見小衣未免,又發雷霆時,“那跟著迎春過來的蓮花兒,偏去諂媚主子,跑過去俯就說:‘我大衣服一丟,什么都是現成的,親爺您就消遣我吧!’孫紹祖就摟過去滾成一團。”在這里,《劉續紅樓夢》竟蛻變為當今流行小說,實在可惜!可嘆!
劉心武是我尊重的作家。我曾為其“傷痕文學”作品《班主任》辯護過⑤。他的主要作品,我都認真研讀過。我在這里對《劉續紅樓夢》的誤入歧途提出我的看法,旨在期盼他尊重創作規律,總結經驗教訓,今后寫出更多的佳作。自然,我的意見也不一定對,不妥之處,請劉心武、《紅樓夢》愛好者、讀者對我批評、指正。
注釋:
① 劉心武:《劉心武續紅樓夢》,江蘇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②③ 陳遼:《〈紅樓夢〉成書過程新論》,《南京社會科學》1990年第1期。
④ 蔡美彪、李燕光、楊余練、劉德鴻:《圣祖實錄》卷300,參見《中國通史》第9冊,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354-394頁。
⑤ 劉錫誠:《在文壇邊緣上》,河南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46頁。
作者簡介:陳遼,男,1931年生,江蘇海門人,江蘇省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江蘇南京,210013。
(責任編輯 劉保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