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弗洛伊德把人格結構分為三個層次,即本我、自我和超我。影片《武俠》之中的兩位主角唐龍和徐百九,一個是叛逆的自我,一個是瘋狂的超我,這直接導致了二者不同的日常行為及最終的命運結局。自我總是處于本我和超我以及現實的斗爭之中,只有協調好三者關系,人格才能和諧發展。
[關鍵詞] 《武俠》 弗洛伊德 武俠 自我 本我 超我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1.22.022
近期,由陳可辛導演的《武俠》以其獨特的面貌闖入了人們的視野,并成為第64屆戛納電影節唯一入圍華語影片。本片在宣傳中打出了“微觀武俠”、“科技武俠”、“醫學武俠”這三大招牌。我想,本片還可以加上一大招牌,那便是“心理武俠”。本文試圖以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來對影片中兩位主人公唐龍和徐百九的人格結構和行為動機做一分析。
一、唐龍:叛逆的自我
根據影片所提供的信息,可以把唐龍的人格發展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從唐龍出世到他離開七十二地煞的約二十年時間。這段時期,唐龍的本我占據著主要地位,而超我處于壓抑狀態。唐龍自幼被教主收養,由于七十二地煞特殊的歷史,在教主及十三娘等的調教下,唐龍成長為一個不分善惡好壞、不懂道德禮教為何物的殺人機器。因而唐龍的成長過程中一直缺少社會道德的教化,以至于他的超我一直得不到良好的發展,而本我卻異常強大。本我如果控制不好,便會顯示出沖動性,所以此時的唐龍可以為了一時之快,而沖動地做出一些令人意外的事。
弗洛伊德指出,本我是與生俱來的潛意識的部分,不受任何理性和邏輯準則的約束而存在。因此,這個階段的唐龍只是一味追求欲望的滿足,而無視社會價值和人倫道德。直到他在殺害張屠夫一家過程中,那個看著他哭的小孩喚醒了他人格中的超我部分,他才發現原來他爹是錯的,知道“人不是畜生”,人是有感情的。弗洛伊德說,超我用良心來監督行為過程,從而指導自我限制本我,使之符合社會規范和要求,是人格的理想部分。因此,唐龍人格中的超我被喚醒并逐漸加強,超我根據社會道德規范要求自我必須要有良心、所做之事必須符合道德要求,而其人格中的本我則要求自我去按照教主的要求去做事去殺人去滿足原始積累的復仇愿望,自我無法協調二者的斗爭,于是唐龍的自我出現了第一次分裂,這直接導致了他做出離開七十二地煞的決定。
第二階段,生活在劉家村的十年。唐龍說:“如果想要抹掉過去,唯有離開家鄉。我要做劉金喜!”這句話中便體現出了他的行為目標。這十年的唐龍是一個開心的個體,是本我、自我和超我處于和諧狀態的個體。所以,影片一開始展現的是一幅和諧畫面,美麗的田園風光里劉金喜(唐龍)平淡而幸福的日常生活。通過十年的磨礪,唐龍努力塑造出一個符合社會規范的形象,是一個好村民,好丈夫,好父親。這個形象以劉金喜的身份出現,實際上是唐龍所努力塑造的超我,是一個道德化的自我。而這一切,要歸功于劉家村淳樸的民風和良好的社會道德以及人與人之間和諧美好的情感聯系。影片中有不少鏡頭是展現這種民族風俗和淳樸民風的。比如在徐百九砍傷劉金喜之后,全村男女老少唱歌罵徐百九。這說明,劉金喜在這里生活的十年,在超我的約束和指導下,自我已經深入人心。
第三階段,從殺死閻東生到殺死教主。這段時期是唐龍人格斗爭最為激烈的時期。如果不是閻東生的出現,那么唐龍人格中的這種和諧便不會被破壞,他仍然可以快快樂樂的生活,做他的劉金喜。可是閻東生的死引來了“螞蝗”一般的徐百九。固執的徐百九一而再再而三地通過各種方式試探他,并一心想要抓他歸案。這段時期,唐龍的自我仍然很好的化解了本我和超我的矛盾。比如,在劉金喜帶徐百九抄近道去縣城的路上,本是一個絕佳的除掉徐百九的機會。我們有理由懷疑劉金喜帶徐百九走這條路有某種想殺他的沖動存在:他的本我欲殺之而后快,而超我則要求自我的行為要合乎道德。然而,最終劉金喜相信了徐百九的謊言——因為徐百九說他會銷案。
在劉家村給族譜上劉金喜名字時候,七十二地煞的人殺到了劉家村。放火,殺人……這徹底激發了唐龍人格中的“本我”的沖動。這時候的本我尋求的是一種“剖肝見膽的血性,一種放蕩不羈、快意恩仇的風范”[1],而這種血性和風范真正體現了“本我”的自由釋放——筆者認為,這便是導演所要表達的“武俠”之“俠”!此后唐龍的自我一直處于本我和超我的強烈斗爭之中,到唐龍假死醒來時,其本我和超我的斗爭到達極限——自我為了協調本我和超我的平衡,在現實的重壓之下——為了徹底脫離七十二地煞,唐龍揮刀自斷了一條手臂。然而,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其與七十二地煞的斗爭仍在繼續,直到教主的死去。影片的最后給了個與開頭相呼應的鏡頭,只不過這時候的劉金喜少了一條手臂,但是臉上卻多了愉快輕松的笑容。唐龍的人格又重歸于和諧,他找到了久違的自我——一個處于和諧狀態中的自我即完美的真我,而這個真我的回歸是通過自我與他的三位主人——本我、現實與超我的斗爭換來的。
弗洛伊德指出,自我的處境艱難,因為自我既要駕馭桀驁不順的本我,同時又要嚴厲服從超我,努力調節外部世界、超我和本我之間的沖突。唐龍的自我便是處于這三者激烈斗爭中,當自我無法協調好這三者關系時,便會導致自我產生深深的焦慮感,而主體同時又有一種自我防御機制,主體會對通過壓抑的方式來規避。但是在這種防御機制失效時,主體便會陷入更深的焦慮之中甚至產生精神疾病。所以,筆者認為唐龍的自我是叛逆的,他的自我在壓抑本我的沖動下所采取的行為方式便是離開以及反抗。本我時不時的沖動,超我的價值觀和道德觀指導以及現實的殘酷,使得他的自我處于巨大的壓力之下,到最后,唐龍自斷手臂,其實是自我無法協調三者的平衡而做出的無奈之舉。
二、徐百九:瘋狂的超我
影片中的徐百九,是給人印象最深的人物之一,因為他處處顯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操著一口川話,在一個不知道法為何物的劉家村他卻處處堅持“法理”。因為他的“鐵面無私”和頑固,他的岳父因此自殺,最后他自己也因此而丟掉性命。徐百九的這種近乎頑固的堅持,與其過于強大的超我有關。
弗洛伊德認為,超我是由于個體在生活中,接受社會文化道德規范的教養而逐漸形成的,他處于人格的最高層,是道德化了的自我。超我規定著道德的標準,它的主要功能是按照至善原則指導自我,限制本我,以便達到理想自我的實現。然而,這是處于和諧狀態下的超我所發揮出的功能。如果一個人的人格中的“超我”部分過于強大甚至達到瘋狂地步,那么勢必會嚴厲控制其自我按照超我的價值觀行事甚至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最終自我無法協調超我與現實之間的矛盾,必將導致自我出現自殘或自殺行為。
影片中大部分情節都是圍繞徐百九抓捕劉金喜進行。至于徐百九為何非要抓捕劉金喜,用徐百九自己的話說就是“為了法”,為了“抓他回去受審”。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也就是為了滿足超我的價值觀和道德準則。或許影片中導演也在和觀眾一起探討法理和人情的問題,但是在徐百九的身上,體現的便是其人格的扭曲。徐百九過于強大的超我使得其自我常常做出一些比較令人費解的事情,最具代表性的是拿刀砍傷劉金喜的那次。當時他看到劉金喜身上居然不招蒼蠅,認為他的氣場比一般人強,于是他的超我又跳出來,對自我說:試一下,保證砍不進去。此時徐百九的自我失去了控制,沖動戰勝了理性。
徐百九以為法不應該凌駕于人情。所以那次他抓了一個少年,這個少年偷了其養父養母的錢,出于同情心,徐百九放了他,誰知道這孩子竟然在飯菜中下毒,結果毒死了養父養母,而徐百九也身中劇毒。于是他給自己放兩針,一針放膻中穴,壓抑他對人的同情心,一針放天突穴,控制劇毒。他醫治自己的身體,同時醫治自己性格上的弱點。從此另一個他就出現在他身邊,這個他可以說就是他的“超我”。超我說:人性是不可靠的,只有法,只有物質,才不會騙人。從這段情節可以看出兩點,其一便是徐百九的本性還是很富有同情心的,然而這被其當成了自己的人格弱點;其二便是從此時開始徐百九的人格發展出現轉折,如果說以前他的人格中的超我尚未占主導地位的話,那么這時他的超我已經沖破了理性的藩籬了。
“如果一個人的超我過于強大、追求完美,則會過分壓抑自己自然的、本能的需要和沖動,容易產生抑郁的情緒,發展出一些特殊的強迫癥狀?!盵2]徐百九自己也說過他是受他的膻中穴出賣,膻中穴主管人的同情心,他的膻中穴天生活躍,使他易生愛心。因此這也不難解釋徐百九在超我的頑固不化的堅持下做出的瘋狂舉動,最后又幫助一個他一心想抓捕歸案的劉金喜。最終,自我的毀滅便是他的超我一味追求瘋狂的犧牲品。
三、結語
對于“自我”的角色,弗洛伊德這樣論述:“有一句格言告訴我們,一仆不能同時服侍兩個主人,然而可憐的自我卻處境更壞,它服侍著三個嚴厲的主人,而且要使它們的要求和需要相互協調。這些要求總是背道而馳并似乎常?;ゲ幌嗳?,難怪自我經常不能完成任務。它的三位專制的主人是外部世界、超我和本我?!盵3]弗洛伊德認為,本我的目的在于追求快樂,自我的目的在于迫求現實,超我的目的則在于追求完美。在通常情況下,本我、自我和超我是處于協調和平衡狀態的,從而保證了人格的正常發展。對于影片中的唐龍和徐百九,他們的自我總是處于本我、超我和現實三方面的“統治”之下,當本我或超我過于強大時,自我便無法擔當好協調本我、超我的矛盾之角色,致使主體人格發展出現不平衡,從而出現人格扭曲,嚴重的甚至出現神經癥。只有當三者處于平衡狀態時,人格才是和諧的。
注釋
[1] 李新良.集體無意識的影像代償———透過《黃飛鴻》系列片看香港人的文化心態變遷[J].山東藝術學院學報.2009年第5期.36.
[2] 殷霞. 怎樣做到人格的協調與健康——從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談起[J].法制與社會.2010年12月(中).224.
[3] 弗洛伊德著.精神分析引論新講[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87.86.
參考文獻
【1】[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新講[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87.
【2】[奧]西格蒙德#8226;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后期著作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3】陸揚著,王岳川主編.精神分析文論[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
【4】殷霞. 怎樣做到人格的協調與健康——從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談起[J].法制與社會.2010年12月(中).
【5】李新良.集體無意識的影像代償——透過《黃飛鴻》系列片看香港人的文化心態變遷[J].山東藝術學院學報.2009年第5期.
作者簡介
雷紹湖,男,漢族,1982年10月生,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美學專業2009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古典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