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消費主義環境下電視劇中普遍的文化失語癥之反思

[摘要] 當代國產電視劇中普遍存在的文化缺失現象逐漸顯現。“形式至上”的氣氛喧囂塵上。創作者追求的是電視的奇觀化、景觀化，而往往忽略了作品的內容和題材。人們在觀看電視劇時享受的是視覺盛宴，而內心卻很難汲取養料。其實，電視劇不僅應該表現為感官和情緒的表層愉悅，更應該表現為心理和精神的深層美感；它向觀眾暗示的不是愉快本身，更多的是與快樂交融的審美理想。而它的通俗必定要注入高雅的精髓。

[關鍵詞] 消費主義 感官 娛樂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1.22.014

近來熱播的電視劇中，如《新還珠格格》、《宮》等，代表了現代電視熒屏上大部分電視劇的風格。這種只追求形式的新奇美艷似乎并不討巧，《新還珠格格》的上映便引動了大眾狂歡般的口誅筆伐。這時，國產電視劇的文化失語癥清晰地暴露了出來：空洞的華麗，炫耀的唯美，相互攀比的獵奇，語義失當的修辭，淺薄幼稚的對白，糊涂混亂的邏輯。這即便是贏了收視，卻也輸了思想。在電視創作中，彌散著一種“形式至上”的氣氛。創作者追求的是電視的奇觀化、景觀化，而往往忽略了作品的內容和題材。人們在觀看電視劇時享受的是視覺盛宴，而內心卻很難汲取養料。

一、出現電視劇“能指狂歡”現象的根源

與傳統社會不同的是，當代社會的顯著標志是經濟化和世俗化，這就為人們審美的娛樂化奠定了基礎。在當今社會，人的生活被一分為二：工作和娛樂。因此，在今天，大多數的人白天緊張的工作，而晚上便徹底的休閑。“工作—娛樂”成了現代人生活的基本模式，更重要的是，這種模式也滋生了當代娛樂工業。在這種情況下，社會不僅不限制娛樂，而且還以各種方式鼓動娛樂，而審美便是娛樂工業刺激和引導人們娛樂消費的方式，至此，審美和娛樂合二為一了。在這種瘋狂地娛樂消費中，悲劇和喜劇都被扭曲，成為了“偽悲劇”和“偽喜劇”。真正的喜劇是通過笑來完成的具有社會意義的否定，這種“笑”并非幸災樂禍，更不是對弱勢群體的譏笑。相反地，“偽喜劇”則取消了那種因超越自身的缺點后所形成的境界，是一種乏力的笑、空洞的笑。像《鄉村愛情故事》中，劉能說話磕磕巴巴，趙四則時不時嘴角抽搐，把“殘疾”變成了看點。這種電視劇制造的悲歡離合盡管極易引起人們的共鳴，卻難以凈化靈魂，拷問自我。

法國著名思想家鮑德里亞認為，在消費社會，文化既是一種消費品，又是消費的形式，它的重要特點即“媚俗”與“流行”。而媚俗的激增，是平民化的結果，他在消費社會的社會學基礎就是“大眾文化”。換言之，大眾文化的基本性質就是媚俗，而在后工業社會的消費就是一種掏空了內容的形式消費。這種觀點雖然過于絕對，但是不無道理。因為奠定了“大眾文化”的基調，很多電視劇工作者習慣在低要求、低水平的狀態下工作，而消費者也習慣于接受低檔次、低質量的產品。例如《新還珠格格》中，新角色人物把握不到位、演員演技欠缺，對白很幼稚毫無邏輯，結構也不清晰，導致很多觀眾的聲討。這無疑是在消費主義環境下，誕生的一部敗筆之作。在消費主義這種邏輯的推動下，電視劇藝術逐漸停止了對道德、價值和心靈的參照，拒絕了對靈魂的深度發問。所以，消費邏輯也取消了藝術表現的往日崇高地位。

二、電視劇“形式至上”之弊

所謂“文多拘忌，傷其真美”，單純的形式只會漸漸造成人們內心的空虛和靈魂的漂泊。電視劇創作的視覺化轉向，它所創造的巨大沖擊力、眩暈力，成為審美主導潮流。藝術不再是觀照的對象，而是一個事件、一個行為。這標志這藝術家感情的匱乏，已經退化到直接震動感官的地步。電視劇藝術感性魅力的喪失，藝術家獨特個性的消逝，使電視劇藝術漸漸成為了“非藝術”，而往日的“審美”變成了“審丑”。例如湖南電視臺的《一起來看流星雨》，劇情俗套，服裝造型也不符合人物氣質，還有無處不在的植入性廣告，于是人們笑稱這部劇“太雷”。然而盡管《一起來看流星雨》的罵聲不斷，但在嘲諷聲中收視率卻一路飄紅。央視索福瑞的調查中顯示，《一起來看流星雨》在開播的前兩天便拿下全國同時段平均收視第一位。《丑女無敵》、《一起來看流星雨》、《不良笑花》等一部部的“雷人劇”也不斷挑戰著人們的“審丑觀”。觀眾雖然被“雷”但卻樂此不疲，在審丑的過程中娛樂著自己。德國著名哲學家阿多諾認為娛樂的消遣作品所許諾的解放，是擺脫思想的解放，而不是擺脫消極東西的解放。于是，人們便會成為被娛樂的消遣品。很顯然，當代觀眾已逐漸淪為娛樂的木偶。

電視劇中也總是充斥著暴力的內容。暴力行為被美化，暴力的傷害被減弱，暴力的行動也可以免于處罰。施暴者被描繪成正義的化身，而被施暴者在經受暴力后也顯得若無其事，電視劇主角在遇到困境時也常常訴諸于暴力途徑。這些在通過電視的逼真性傳播，使暴力與現實生活的距離減小，人們在觀看這種充斥暴力電視劇時也難以保持應有的審美距離。這種狀況很可能造成的后果便是人們從電視劇中學到侵犯行為后便到現實生活中區模仿；在觀看電視暴力后會增加實際的侵犯行為；并且電視暴力也會降低人們對侵犯他人行為的抑制。人們通過這種感官的刺激，減少了自己行為中的理性成分。電視劇還常常以激情的畫面博得收視率。在《新還珠格格》中，臺詞大膽露骨，畫面也很出位，導致各方的嘲諷和惡搞。然而《新還珠格格》備受小孩子的追捧，大量的黃色鏡頭和臺詞的出現完全不顧及造成的社會影響，無疑是電視劇創作者缺乏社會責任的表現。

三、電視劇文化失語癥之反思

事實上，電視劇觀眾要求的并非是超凡脫俗的深刻思想，而只是符合一般價值觀的清晰理念。但以堆積如山的金錢制造出來的卻只是空洞的美艷。筆者以為，盡管形式和內容之間在不同的題材領域中會有所偏重，但是能指和所指必然是要統一。就如黑格爾所說：“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宗白華先生也有論述到：“心靈必須表現于形式之中，而形式必須是心靈的節奏，就如同大宇宙的秩序定律與生命之流動演進不相違背，而同為一體一樣。”[1]形式美只是整個作品美的一部分，它不應該突出自己，而應該否定自己，從而把藝術的整體形象突出出來。朱光潛先生說：“美之中要有人情也要有物理，二者缺一都不能見出美。[2]再好的創作者也不能在一個俗套、空洞、毫無生活意義的題材內容上創造出令人拍案叫絕的作品來。明代戲劇家湯顯祖就認為不能為了形式美而反過來損害內容。他說：“凡文以意、趣、神、色為主。四著到時，或者麗詞俊音者可用。爾時能一一顧九宮四聲否？如必按字摸聲，即有窒滯迸拽之苦，恐不能成句矣。誠如是。”

電視劇的主創人員要堅守文化精神的領地，努力塑造高尚有審美表現的作品。電視劇的創作者要對時代、社會有豐富而深刻的體驗，其想象能力不能只是局限于普通感官體驗層。德國戲劇作家布萊希特在他的理性主義藝術觀點中，針對享樂主義的時尚，突出強調了藝術的教育作用。他認為用藝術手段去描畫世界圖像和人類共同生活的模型，讓人們明白他們的社會環境，從而能夠在理智上和情感上去主宰他。同時，他認為藝術的教育功能并不是取消其娛樂功能，而是希望娛樂與教育兩種功能會融合起來。因此，電視劇工作者要具備社會責任心，通過電視劇來凈化大眾的心靈，引導受眾擁有一個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所謂“從心所欲，不逾矩”便是電視創作者應有的境界。 筆者認為《傻春》就是這樣一部成功的電視劇。在當今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英雄豪杰占主導地位的熒屏上，《傻春》這部旨在揭示一個平凡女人一生的電視劇確實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傻春作為大家庭的長女承擔起了母親的責任。含辛茹苦地把弟弟妹妹拉扯大，又在遇到困難和坎坷時不離不棄。傻春看起來很傻，她不計利害得失，處處為家的團結著想。她肯把做得風生水起的生意讓給弟弟妹妹，而當她兄弟姐妹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卻仍然生活在樸素簡單的日子里。但是傻春卻用一顆真摯和包容的心對待這個世界，她不抱怨生活，也不慨嘆命運。家庭圓滿和諧就會使她笑口常開，一點微小的改變就會讓她興奮不已。而她的這份努力和堅持也最終為她和家人贏來了幸福。透過她克服坎坷生活的樂觀，透過她庶民式的機敏，透過她樸實中流露的智慧，透過她全意為家人建立的和諧生活，這仿佛是在用反襯的手法告訴觀眾：傻春就像是一個女版的“阿甘”，她以樸實的態度樂觀地生活，并竭盡全力奉獻著，她是“大智若愚”的智者。她有著普通百姓善待別人，善待自己的平凡心態。人們在利益得失之間，在權衡利害之間，傻春的形象無疑給人們下了一劑猛藥。

電視劇受眾驅動著電視劇的發展趨向，而電視劇中出現商業化、娛樂化的傾向于受眾有極大的關系。宗炳的“澄懷味象”，郭熙的“林泉之心”無非都指向一個，那就是要以一個審美的心胸來欣賞。電視劇出現的低俗，往往是為了滿足商業機制下受眾的口味。受眾才是這一商品出現的終極需求者。因此，電視劇受眾應該提高自身的媒介素養，那么與之相應的電視劇產業才會根本的改變。

筆者承認，電視藝術是大眾文化，因此不能用精英文化的美學尺度和評判標準去要求它、衡量它。但是承認電視劇藝術是大眾文化的合理性，并不是放棄了對電視的理性批判。肯定電視劇的“通俗”也并不就是肯定“庸俗”。電視文化雖然是大眾化的商業娛樂，但是決不能把它看作是絕對的物質商品。電視劇創作者應該將人文精神向娛樂化滲透，將其提升為精神理想，使其逐漸接受理性的制約。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歷史沉淀，佛道儒的哲學思想為華夏文化奠定了哲學基礎。因此，中華民族有自己的審美理想和審美追求，民眾渴望真情，崇尚理性，偏愛善美，他們鄙夷、藐視各種偽道德和偽精神，其內心深處仍然肯定理性，不放棄對真理的追尋。畢竟淺薄的聲色之娛和光怪陸離的感官享受絕不是我們所追求的快樂；將一切崇高和優美都撕碎成片來博取歡笑也不是我們提倡的消遣；感官主義和娛樂至死的泛濫更不是我們理解的通俗。因此，電視劇不僅應該表現為感官和情緒的表層愉悅，更應該表現為心理和精神的深層美感；它向觀眾暗示的不是愉快本身，更多的是與快樂交融的審美理想。而它的通俗必定要注入高雅的精髓。

參考文獻

[1]宗白華，《美學散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232

[2]朱光潛，《談美》，北京，中華書局，2010:47

作者簡介

呂欣（1990-），女（漢），本科，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廣播電視編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