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個不斷線的時代,亦是一個呼來喚去的社會。所有的身份都坍縮為一個銘牌:手機號碼。每一天,你在搜索這個世界,世界也同樣在搜你。一旦進入網絡中便無法自拔,這便是所謂線上的生命。
每天,我們都搖著手里的iPhone、HTC、三星、諾基亞滿世界找人或者被找。根據美國互聯網生活計劃調查顯示,有71%的被訪者坦言難以割舍手機,10年前這個數據只有38%。瞧瞧吧,這個貼身小物件已經超越了互聯網和電視,成了最討主人歡心的寵兒。沒錯,在移動互聯網的時代,手機可以消遣(新聞、閱讀、聽歌、游戲、視頻……),可以消費(網購、團購、秒殺、代購……),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讓時間在指縫中溜走。手機是一種病么?上癮、依賴、出口、工具,大概這就是現代人被技術攻陷的病。
莫非人人都是手機癮患者?對很多人來說,它是奢侈品,是身份標桿和財富象征。譬如你現在拿一個iPhone 4S,那叫潮,遭果粉羨慕嫉妒恨;而攜帶一款皮革質地、鍍金鑲鉆的頂級奢華品牌機,那就成了炫富。對于大多數人,手機只是日用消費品,家長里短靠它擺平,情感交流靠它支撐。那么,手機真的是個好玩意兒么?方便聯絡、自由獲取信息,這些都是加分點,可是擁有它,也增添了你的煩惱,延伸了你的欲望,是一把典型的雙刃劍。而且,在手機達人眼中,漏接電話、不回短信、關機,都是一種非常沒品的行為,它甚至可以被上綱上線到道德層面,蓋棺定論你就是不愛搭理人、不合群、孤僻、自閉、有心理障礙、缺乏正常的溝通能力。乖乖,再說手機就真變手雷了。
誰都難以否認,手機鋪開的這張網可能徹底終結了你的生活。短信聊得昏天黑地沒完沒了,煲電話粥幾乎爆掉,微博發到手指僵硬,視頻看得老眼昏花,游戲玩到四肢抽筋,網絡流量忽忽地冒,而這些只是因為你隨時隨地都能被找到。你當然不想做被孤立的一小撮,誰讓這是手機大眾社會呢。手機日益成為你生活中的關鍵一環,這是一種癮么?專家說,手機用戶的癥狀還不算上癮。不過,它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跟煙草、酒精、賭博組成使人類上癮的“四大天王”。
心理學家David Greenfield是研究互聯網行為的專家,他早在10年前就預言人類會比PC和筆記本更加依賴手機,因為手機比那些大塊頭都要精巧便攜,這大概就是手機貼身又貼心的優勢吧。Greenfield認為,持續而頻繁地使用手機會對大腦形成類似賭博的化學反應。這就好比一個賭徒在Las Vegas贏了一局,他的大腦中馬上會出現一種極度的亢奮與不可遏止的欲望——再贏一局,這時候利令智昏的他是根本不管自己此前輸了多少的。短信也一樣。一旦你碰上了紅顏藍顏開了腔,大腦中就會有一種力量強化你繼續,玩這個游戲,拇指多累也不怕。
不過,有些人則不贊成Greenfield的觀點,覺得他危言聳聽。他們認為,充分利用手機帶來的便捷性是提高生活質量的一個方面,跟上癮沒太多關系。密歇根大學的教授Scott W. Campbell認為,人和手機是有獨立性的,雖然偶爾手機也會起到負作用,但這跟上癮完全是兩回事。專門研究手機使用行為的Arbor也認為,手機依賴不是病,根本無需治療。
Campbell教授還指出,人們最開始用手機的時候,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用,但是現在,玩手機成了家常便飯,這是一種觀念上的徹底轉變。專家John Horrigan認為,要想不受控制,首先就得限制使用的頻率,類似的限制應該根據人的年齡區分。像年輕人會用手機打理一切工作、社交、娛樂,他們的依賴性肯定要比拿手機當擺設的老年人高得多。
盡管手機有著蓬勃發展的趨勢,但Greenfield認為,并沒有事實表明手機能夠提高人們的生活質量,相反,因為它無孔不入的滲透性使工作嚴重地透支了人們的生活。有了手機讓人們更累的現象不勝枚舉。雖說手機的無縫鏈接也提升了工作效率,但是隨之變本加厲的工作強度,讓人再度陷入被手機操控到崩潰的邊緣。
而且,真正的癲狂,還在于手機這種新型媒體正在借助日益強大的移動互聯網,演變成街頭政治、社會運動的公器。英國倫敦騷亂、美國攻占紐約華爾街,年輕人紛紛揚起手中的手機向政府表達異見、宣泄對社會的不滿。有Twitter、Facebook、Google等社交網絡,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變得非常詭異,遠在千里之外的網友卻可能成為同僚或幫手。
在這一點上,中國的微博再度印證了六度空間理論其強悍的延展性和影響力。從郭美美、盧美美等富二代的炫富被揭穿,到全民批判偽慈善。李剛李雙江拼爹、藥家鑫激情殺人、高曉松醉駕入獄、王功權攜小三私奔、官員懸浮開房照、網民摸胸捉奸、商家勾兌劣質食品等社會丑惡現象的被披露和曝光,在一定程度上宣泄了社會公憤,同時把個人隱私逼到墻角,更不用提此起彼伏的艷照門和各種不雅視頻了。
網絡暴力進一步升級,或許你只是風暴角的一點,卻被徹底人肉搜索到無地自容,為此自殺跳樓飲毒酒者不在少數。缺乏監管,法律滯后,最終讓網民的王道成了疑似的公道。網絡規則的尋租,讓手機不再單純是通信工具,而是一種武器,可以害人也可害己。
曾經有人對技術派的越界提出過質疑,但是馬上更大的風浪開始懷疑他的動機。陳丹青剛剛說一句全民審判郭美美是文革遺風,馬上捅了馬蜂窩,更多的攻擊謾罵徹底讓這位美國人息聲。最近,陳凱歌的新片《搜索》正式開機,該片改編自晉江文學網唯一入選魯迅文學獎的網絡小說《請你原諒我》,原著對于網絡暴力所引發的連鎖反應進行了剖析,這個社會的善意突然之間被暴力綁架,進而事態的發展令所有人震驚。這里除了當事人的不當舉動之外,更多的是被放大扭曲的人性,摻雜的網絡商業利益,最終讓每一個當事人都受到了懲罰。
或許,今天你只是過客、看客,但一旦有一天你成為了事件的中心,相信你會理解對于公平、正義的追尋,網絡會比其他地方更加洶涌迫切。在一個沒有誠信的社會,你無法擁有安全感,而在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網絡,隨便一枚手機都可以把暴行點燃。所以,全社會都有理由在政府主導、行業協助、在網民參與中,重新思考手機的價值邊界,完善移動互聯網的法律,規范社會行為。假如我們不能妥善地駕馭手中這枚利器,未來勢必帶來深重的奴役。韓國的手機實名制已經失敗,我們必須用更大的決心和耐心去尋求更適宜本土的解決之道。
而在這之前,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有機會嘗試回到沒有手機的日子。哪怕戒掉一天一周一月,你都會發現:偶爾按下暫停鍵,用原始的卻自然的眼光重新打量這個世界和周圍的人群,感覺更加真實。那是有血有肉、有呼吸有氣息、有節奏有共鳴,有風度有溫度的日子,不應該輕易放棄。還記得那個笑話嗎?我有個朋友很宅,后來被炸彈炸死了——他叫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