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晚年定居鎮江,他在鎮江夢溪園潛心寫作,將平生見聞和科學研究記載于《夢溪筆談》之中。其書涉及科學條目二百多條,包括數學、天文、氣象、地質、地理、地圖、物理、化學、冶金、水利、建筑、生物、農學和醫藥等許多領域,是世界科技的一份寶貴遺產。
沈括,北宋時期的著名科學家、政治家、軍事家,同時還因為蘇軾的“烏臺詩案”,張冠李戴“憑空謗造”,使蘇軾成為一位有爭議以至頗遭非議的人物。余秋雨在《蘇東坡突圍》中寫道:“我真不想寫出這個名字,但再一想又沒有諱避的理由,還是寫出來吧:沈括。這位在中國古代科技史上占有不小地位的著名科學家也因忌妒而陷害過蘇東坡,用的手法仍然是檢舉揭發蘇東坡詩中有譏諷政府的傾向。如果他與蘇東坡是政敵,那倒也罷了,問題是他們是好朋友,他所檢舉揭發的詩句,正是蘇東坡與他分別時手錄近作送給他留作紀念的。這實在太不是味道了。歷史學家們分析,這大概與皇帝在沈括面前說過蘇東坡的好話有關,沈括心中產生了一種默默的對比,不想讓蘇東坡的文化地位高于自己。另一種可能是他深知王安石與蘇東坡政見不同,他投注投到了王安石一邊。”
余秋雨所說的故事及臆斷來自王铚《元祐補錄》。而《元祐補錄》早已散失。宋李燾在《續資治通鑒長編》中引錄了王铚《元祐補錄》的一段記述:括素與蘇軾同在館閣,軾論事與時異,補外。括察訪兩浙,神宗語括曰:“蘇軾通判杭州,卿其善遇之。”括至杭,與軾論舊,求手錄近詩一通,歸則簽貼以近,云詞皆訕懟。軾聞之,復寄詩。劉恕戲曰:“不憂近了也。”其后,李定、舒亶論軾詩置獄,實本于括云。元祐中,軾知杭州,括閑廢在潤,往來迎謁恭甚。軾益薄其為人。
憑著這一條資料,沈括參與陷害蘇東坡似乎是無法否認的。攻擊蘇軾,這令后世一大批蘇軾的粉絲,對沈括的政治人品大加撻伐。好在《四庫全書》中,存有李燾在《續資治通鑒長編》元豐二年十二月庚申條后的一段話:“此事附注,當考詳,恐年月先后差池不合。”
李燾對此頗有疑惑,他在引錄《元祐補錄》的同時又謹慎地說:“此事,恐年月先后差池不合。”這說明此事件、人物存在差誤,有張冠李戴之嫌。這一懷疑是有道理的。王铚《元祐補錄》這段話的可信度也是令人懷疑的。
目前所見有關此事的記載大多引自《元祐補錄》。其他史料如《蘇詩總案》《直齋書錄解題》等均不能驗證王铚的說法,即使是受害人東坡也不曾有類似的敘述。元祐年間,蘇東坡回憶李定等人興獄置案的原因時曾說過:“先帝眷臣不衰,時因賀謝表章,即對左右稱道。黨人疑臣復用,而李定、何正臣、舒亶三人誣造飛語,醞釀百端,必欲置臣于死地。先帝初亦不聽,而此三人執奏不已,故臣等得罪下獄。”(《東坡奏議》《杭州召還乞郡狀》,《續資治通鑒長編》系元祐六年五月丁丑條)作為受害人的說法,是值得信任的。他只提到李定等三人,并沒有提到沈括。如果真有王铚《元祐補錄》:“論軾詩置獄,實本于括云”的事實,下獄置于死地的蘇東坡不會不說一句,以蘇東坡嫉惡如仇、率真豪爽的性格,肯定同懟李定等三人一樣直指沈括大名。
著名歷史學家張蔭麟認為這是宋代野史的“憑空謗造”。浙江大學歷史系教授包偉民在否定“烏臺詩案”與沈括有關的同時又指出,元豐二年以前,確有人繳進蘇軾詩詞,并推斷說《元祐補錄》的記載是“有一定根據的”。如此,說明沈括至少被張冠李戴了。余秋雨們就不能根據這條無法判斷其是否真實的史料,對沈括的為人妄加評判。尤其是余秋雨的分析和臆斷,缺少學者的求是精神。如果僅憑這一現在已不存在的野史資料,就謂沈括為小人,我以為不足為據太過武斷,令人難以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