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媒介技術的不斷進步,人們的媒介依存癥在加劇。不同的媒介使用帶來不一樣的媒介依存,對人的交往方式也產生不同的影響。微博的出現誕生了新一代媒介依存癥,隨時隨地地關注和分享,裂變式的傳播方式,便攜性、原創性和“背對臉”式的特點使得微博無論在搜索信息還是人際交流上都讓人“過癮”,以至于涌現大批的“微博控”。微博已成為許多人生活習慣,對其產生過度的依存,這對人的思維和行為習慣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關鍵詞:微博;媒介依存癥;容器人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1)10-0099-03
早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日本學者林雄二郎提出的“電視人”和中野牧的“容器人”就對現代人行為方式和思維進行了探究,這兩個概念都是建立對于現代人的一種社會病理現象——“媒介依存癥”基礎上的。“媒介依存癥”表現出:過度沉湎于媒介接觸而不能自拔;價值和行為選擇一切必須從媒介中尋找依據;滿足于與媒介中的虛擬社會互動而回避現實的社會互動;孤獨、自閉的社會性格等。當代的年輕人在不同程度上都有“媒介依存癥”——只要切斷與賽博世界的聯系,他們就等于“隱居”了,只要頻繁現身在賽博空間里,就不會感到孤獨或者被世界拋棄。
隨著新媒介層出不窮,媒介依存癥的類型也隨之改變。人的思想方法、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來源于其長期接觸的媒介的影響,電腦、網絡游戲盛行后,“容器人”從電視媒介,轉換為電腦和網絡等,整天沉溺其中的人,頭腦中只有電子媒介所顯示的賽博空間和擬態環境,把現實社會拋到了九霄云外。電子媒介成了產生心理依賴和精神麻木的麻醉品,當媒介技術越來越發達時,人們的媒介依存癥也愈發嚴重。
一、“微博依存癥”
微博的出現催生了新一代媒介依存癥,“微博控”就是其最好的代言。控,出自日語“コン(kon)”,取complex(情結)的前頭音,指極度喜歡某東西的人,將喜歡的東西冠在“控”字之前,與“癖”相似,把喜歡某一事物的人稱為某某控,或理解為被什么控制著你的愛好,你就是什么控。“微博控”指對微博極度喜愛的人,甚至迷戀到廢寢忘食的地步,微博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中像吃飯睡覺一樣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1]
微博140字的語錄式對話和便捷的回復機制,比起手機短信來,更接近面對面的人際傳播的對話方式,裂變式的傳播令微博像病毒一樣能夠快速播散。只要能與網絡連接,PC和手機等移動終端都可以成為進入微博的入口,因此隨時隨地的便攜性是其最大的優勢。它比即時通訊工具又具有更大的公開性,這是一個公共平臺,有關公共事務的言論能夠引起較大的反映,吸引更多的觀點,形成更熱烈的討論,也能直接搜索到名人、名博的言論,直接與他們對話,拉近了平時難以直接接觸的人們之間的距離。
微博無論在搜索信息還是人際交流上確實很“過癮”,導致“微博控”群體急劇增加,人們把玩微博戲稱為“圍脖”,很多人自稱“圍脖上癮”,“圍脖”成了一種沒有特定目的卻必不可少的生活習慣,無論是公交車上還是排隊買東西,一切碎片時間都被微博填滿,在充分利用了這些零碎時間的同時,也如同掉進了精神鴉片的洞窟,一條接著一條地瀏覽,每天要是不進入到自己的微博首頁看看,如同缺少了生活的必須部分而感到惶恐和不安。
正如歌手許嵩的一首《微博控》那樣唱道:
只是喝一碗楊枝甘露
你掏出手機拍個不休
把我晾在一旁像一塊木頭
讓我感覺有點寂寞
你是可以什么都不做
但不可以什么都不說
你又登陸了你微博
分享直播你的生活
“分享”的魅力還是使得眾多人患上微博依存癥的最直接原因,但隨波逐流、把“圍脖”當成一種時尚,也成了“微博控”的成因。《南方日報》上有人這樣撰文:“它(微博)的即時,可以與更多人分享。身邊越來越多人開始‘織圍脖’,不能顯得自己太過落伍,于是也加入其中。很快,我的‘話癆’潛質再度顯現,呈現出中度‘微博上癮’的癥狀。”[2]
另一位自稱為微博中度上癮者“潛望鏡”則認為:“這年頭,誰要是沒有微博,真就要被別人笑作土人了,好歹也要注冊個賬號用于潛水圍觀,不然就會錯失太多的生活樂趣。君不見時下隨便一個局,不管是飯局、K歌局、小酌局還是運動局,要是交流的話題沒有頻密到只剩下不到十秒的空白時段,就會有人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掏出手機開始微博進行時,忘了是哪個名人在微博上呼吁過各種局的時段要封殺微博,放下人機交流,以便能進行正常的、facetoface的人人交流。不好意思,我也是那種只要有超過十秒的空白時段,就會忍不住掏出手機上微博的人。[3]”
某網站曾做過一項調查,結果顯示被調查的300人中,有78人(26%)每天打開電腦的第一件事就是微博;有45人(15%)出門在外使用手機,隨時隨地發微博,上廁所也不耽誤;而有18人(6%)每天發微博10條以上;有84人(28%)至少每天上1~3次微博;只看微博不發言的有21人,有空才上微博的42人;不知道微博的僅12人。
對微博過度沉溺和依賴,會導致焦慮癥和強迫癥。如果一個人打開電腦第一件事就是上微博,經常毫無原因地反復打開微博,反復刷新微博頁面,他已經患上微了博強迫癥。有的人上下班、吃飯、上廁所都不由自主地關注微博,一天到晚時刻保持高度興奮的狀態,甚至休息時間也被微博占有,這樣導致睡眠時間不足,精神衰弱,甚至導致焦慮癥產生。許多人依賴微博獲取所需的各種信息,但也有些人上微博只為追求粉絲數、關注度,甚至去淘寶批量買粉絲來超越其他微博主,這種媒介依存癥已經加重到近乎病態的程度了。
歸根到底,微博仍屬于虛擬的世界,無論是以此獲取信息,還是滿足娛樂需求,抑或是“游戲”的心態去攀比粉絲,過度沉迷于此,易導致個體社會功能的缺失。微博本來是增強人際交往的工具,但是過度依存卻會起相反的作用,導致個人與現實社會的隔離,造成現實人際關系的緊張。有些在現實生活中內向的人,在微博上卻顯得異常積極,發言大膽,參與熱情高漲,但走下這個自由的平臺,她們又恢復到現實生活中的那個內向的“扮相”,在這里,他們明顯比在現實生活中更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和話題,因此能找到更多的自我滿足和存在感,這無形中鼓勵了他們脫離真實的人際交流。
“微博控”還表現出對于本族群和自身興趣領域之外的規則不信任,因為“follow”功能使其得以過濾掉與自己興趣不相投的人,雖然微博提供了盡可能廣闊的平臺讓其接受各種信息和各類人群,但人們傾向于更愿意接觸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既然有選擇的機會,人們當然愿意在趣味相近的圈內尋找信任感、價值取向和行為依據,這容易產生美國學者桑斯坦所說的“信息繭房”。
二、微博依存的特點
“微博控”與“電視人”都屬于“媒介依存癥”的表現形式,但這是新技術環境下催生的“新一代媒介依存癥”,與傳統的“電視人”存在著諸多不同。
“電視人”指的是伴隨著電視的普及而誕生和成長的一代,他們在電視畫面和音響的感官刺激環境中長大,是注重感覺的“感覺人”,表現在行為方式上是“跟著感覺走”。這一點與在印刷媒介環境中成長的他們的父輩重理性、重視邏輯思維的行為方式形成鮮明的對比。同時,由于收看電視是在背靠沙發、面向熒屏的狹小空間中進行的,這種封閉、缺乏現實社會互動的環境, 使得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養成了孤獨、內向、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社會責任感較弱。[5]“微博控”雖然在面對電腦或手機屏幕的狹小空間里生活,很少與外界發生接觸,卻是相對主動地“follow”一些人和事,他們的信息環境并不是“電視人”那種封鎖和被動狀態。
電視是單向的大眾傳播工具,受眾不能與之產生即時互動、交流,因此他們多半為一個個單獨存在的個體。而網絡是雙向互動性的媒介,微博的互動性、反饋尤其靈敏、便捷, 隨時隨地分享、交流、搜索信息和資訊,并且以多媒體形式呈現。
微博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物理距離,但卻未必能夠拉近人們之間的心理距離。“微博控”終究逃不掉“容器人”的宿命。“容器人”是指人的內心世界類似于一種 “罐狀”的容器, 這個容器是孤立的、封閉的;“容器人”為了擺脫孤獨狀態也希望與他人接觸,但是這種接觸只是一種容器外壁的碰撞,不能深入到對方的內部,因為他們相互之間都不希望對方深入自己的內心世界,于是保持一定距離便成了人際關系的最佳選擇。“容器人”的行為像不斷切換鏡頭的電視畫面一樣,力圖擺脫日常繁瑣性的束縛,追求心理空間的移位、物理空間的跳躍。——從中似乎可以找到“微博控”的影子。“微博控”依賴于網絡而生活,雖然在網絡上大肆發言,但走下微博,進入現實生活,他們之中的許多(甚至包括微博中的”意見領袖“)卻一反在微博上的積極,回到孤立的、封閉的狀態。許多人接觸微博正是為了擺脫孤獨的內心世界,尋找一個釋放的空間,而在微博上越釋放得多,他們在現實生活中越安于保持“罐狀”一般的心態,更不在意現實生活的互動了。盡管他們也渴望擺脫孤獨試著與他人接觸,但這種接觸只在網絡上表現活躍,很少轉移到真實生活中去,也無法在現實關系中與對方坦誠相對,他們成了一個自我封閉的容器。
“電視人”的行為像不斷切換鏡頭的電視畫面,追求心理空間的移位、物理空間的跳躍,類似的,“微博控”的行為也潛移默化地受到微博這種媒介特點的影響,如碎片化的語言使人們的思維也趨向碎片和解構,較快的更新率也在一定程度上使思維趨向于跳躍性和不斷變換。
比起其他媒介依存癥,微博依存不會讓人感到孤獨,相反在很多時候給人“家”的溫暖。微博是一個熱鬧的廣場,進入微博總能感到很多人跟自己在一起。如有些世界性的體育賽事常常是凌晨直播,體育迷看到激動人心處卻不能盡情呼喊,但一邊看球賽一邊關注微博會覺得有很多人在跟自己一起看、一起溝通,一齊歡呼和吶喊,一齊遺憾和失望,產生共鳴。
微博使人際交流更隨時隨地,更便利,朋友之間的交往和關注也通過微博多起來。2010年6月,騰訊微博客負責人與導演陸川、學者葛紅兵等就碎片時代的微生活話題展開討論,陸川導演說:“有了微博之后,你的交流的平臺一下子被無限制擴充了。我在微博上認識了很多好朋友,就是你不能想象去交往的人在微博上都交往上了,而且和他們直接對話,我覺得有很多的思想的交流和碰撞。”他亦通過微博改善了與公眾之間的關系,消除了誤解,“我剛開始用微博的時候,突然每天會沖上來100、200人輪流罵、什么漢奸、日本人的狗,這樣的。用了一半之后,中間有一半人跟我是哥們兒了……這些人很多人因為看了媒體的報道也就信,他們沒有真的看我的《南京!南京》。他們看微博發現這個人沒有媒體寫的那么可恨,然后看電影,看了電影就覺得媒體怎么這樣啊。微博給人點對點、人對人最直接的接觸。[6]”
上海大學中文系教授、新生代作家葛紅兵覺得微博影響最大的是“朋友們找我更方便了,EMAIL不是我自己處理,手機也不在我的身邊,但是微博我每天都會查一下,關心一下。我現在發現找陸川最方便的辦法,不是給他寫信也不是快遞而是上微博找他。微博私信是最快的,我自己也發現在微博上找別人也是最快的,只要你把他的名字輸入找到他,給他一留言你就是找朋友,跟他談事就完成的,他回不回就是他的事了,我在網上要找陸川也不找他的秘書也不發手機短信就是微博私信。[6]”
微博也給人們的現實生活帶來了許多實實在在的便利。正如網易微博的宣傳文案:“TA是萬能小秘書,TA是人肉搜索器,TA有最強大的知識體系,TA能最快反應社會生態細節,TA就是網易微博。萬能的網易微博大神或許可以解答你的一切問題……”[7]從前遇到問題,我們習慣百度,如今“微博”更能解決問題。微博提供了無數幫友,從某個品牌的手機怎么使用,到某家飯店的地址,一切大情小事,都有人跳出來解答,而且可以根據提問者的情況回答得更有針對性、更及時,其中還可能隱藏段子若干,笑點無數。
微博還滿足了包括八卦愛好者的圍觀心態,從隔壁小倆口賭氣鬧矛盾在微博上“互掐”,到明星名人各種藕斷絲連的緋聞,再到“個人所得稅起征點該定多少”各種有聊的無聊的討論。
微博不僅提供娛樂,也在做許多“正經事”,通過微博轉發生活身陷困境的人的求助信息,以及自我宣傳、自我營銷、參與團購、物物交換……越來越多的公眾人物開始以開放的心態,在微博上敞開自己,處于風口浪尖上的話題人物則干脆利用微博開起“新聞發布會”。有一個段子足見微博的無所不包:“360火拼騰訊,戰場在新浪。盛大狀告百度文庫,法庭在新浪。張朝陽投訴林俊杰,居委會在新浪。而京東老板對罵當當掌門,口水也全潑在新浪。”
許多明星更是染上了微博癮。娛樂圈諸多流言蜚語,謠言滿天飛,微博就成了明星辟謠的好工具,并且他們一般生活節奏忙碌,沒有太多時間端坐在電腦前,通過手機玩微博可以滿足他們的“移動生活方式”,也能拉近與現實中的粉絲的距離,讓他們看起來更有親近感。他們之中,有些玩微博是為了來釋放心情,如阿Sa一次在連拍11場戲后,盡管非常疲憊,但她還不忘呆在一邊手機玩微博。許多明星開微博是為了“推銷”自己,增加人氣,吸引更多的粉絲,還順便推銷自己代言的品牌,如謝娜、姚晨被稱為“微博女王”,曾在100天里寫下了684條微博(平均每天將近7條),被稱為目前國內“最會織圍脖的人”,擁有龐大的粉絲群。她認為,比起博客來,“圍脖更像一個人,隨時隨地地記錄一些東西,靈光一閃啊什么的,更隨心所欲一些。[8]”如今,微博已成了粉絲追星的主要手段之一,綜藝訪談節目中也頻頻拿明星微博說事。
與對“電視人”注重感覺、缺少邏輯思維的批評不同,“微博依存癥”的批評點在于:由于面對電腦、手機或其他移動終端的屏幕“這種狹小的空間缺乏現實社會互動的環境”(這點與“電視人”類似),微博主熱衷于在屏幕中接收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他們在網絡上活躍,但跳出這個媒介,很可能更孤獨、內向。微博以自我為中心的輻射式傳播,也容易形成與“電視人”一樣的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不同的是,“電視人”社會責任感較弱,但“微博控”不一定,他們之中有相當多是關注時事、公共話題,并且有建設心的積極者,甚至比一般人更有社會責任心,只不過這種責任心和熱情只在微博中表現突出,一回到現實生活,這種熱情即可煙消云散。
三、應對:依存但不沉溺
“媒介依存癥”雖然總體是被批評的,但也在一方面體現著社會進步、媒介發達,現代人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媒介依存癥”。我們畢竟是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的活生生的人,真實的面對面的交流和互動才是最本質最符合人性的交流方式,人類是群居的動物,是有血有肉,有感覺有神經的的生物。微博人際交流的成分很濃,但畢竟仍然隔著一堵“墻”,不能代替真實的人和人之間的互動和交流。電子媒介再先進,賽博空間再能容納百川,也代替不了“人”的生物氣息,如血和肉,聲音和氣味,嗅覺和觸覺等的體驗。我們沒必要給媒介依存癥判死刑,但我們可以充分利用,我們依存媒介,但不沉溺。
李開復在微博上建議:“有些人說微博上癮,想戒掉。我建議:1)微博取代了門戶、社交網站等,只要總上網時間沒增加,就還OK,2)微博可利用時間碎片(等車時、地鐵里),這不是浪費,而是善用時間,3)如果時間確實過多,可以定下每天限制,4)不要關注太多人,150個夠了。若不好意思,再開個馬甲,用本尊發言,用馬甲瀏覽。”
這些具體的做法或許能夠提供一些微博使用的參照,新媒介的使用者應該有“拒絕被奴役”的意識,擴大信息獲得渠道,不單純依賴于某一種媒介,做一個更有主見的人,不被潮流和誤導所左右,在懂得正確利用新媒介美好生活的同時,要更好的融入真實的社會。
最后可以用許嵩那首《微博控》的最后一段歌詞來結尾:
我是可以什么都不說
但不可以什么都不做
放下客戶端的立地成佛
我不想再轉你的微博。
參考文獻:
[1]梨花體趙麗華:微博客比QQ更上癮[OL].新華網互聯頻道,2010.
[2]網易http://pub.t.163.com/special/00044BEM/huati429.html
[3]“織圍脖”上癮的女明星[OL].雅虎娛樂畫報,http://ent.cn.yahoo.com/newspic/ent/17804/.
[4]圍脖控小說控日漸流行 “控”字成網絡熱詞[OL].新華網,2010-11-08.
[5]我的2010:患上中度微博上癮癥[OL].新浪網科技頻道, 2010-12-30.
[6]微博中度上癮者的親身感受[OL].雅虎科技頻道,2010-12-16.
[7]微博控或得強迫癥和焦慮癥 專家建議要把握度[OL].中國新聞,2010-06-08.
[8]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