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前,代理漢密爾頓作品的畫廊高古軒(Gagosian Gallery)宣布,89歲的漢密爾頓已在9月14日凌晨因急病去世。畫廊強調了漢密爾頓的“內在幽默感、精力、靈感和謙遜”;評價他“智力過人,一直對當代社會的真實性感到著迷……”
雖然被公認為波普藝術之父,漢密爾頓本人并不喜歡這個稱呼。他說,他更愿意用這個詞來形容美國搖滾天王普萊斯利(Elvis Presley)以及冰激淋蛋筒或者漢堡包的“粗俗畫面”。
早在1987年,美國著名的波普藝術家安迪#8226;沃霍爾便已離世,隨著2011年漢密爾頓的離開,波普藝術的開山元老們已是星河寥落。
國王的誕生
倫敦白教堂美術館成立于1901年,是倫敦的藝術中心。1956年的一個展覽《這就是明天》(This is Tomorrow)讓英國藝術在戰后站立起來。
在這個多元化的展覽中,最受人注目的小組是理查德#8226;漢密爾頓(Richard Hamilton)所在的第二小組,他們百無禁忌地拼貼一切:從夢露的海報到梵高的向日葵。
《是什么讓生活如此美好》,是漢密爾頓為這次展覽專門設計的招貼畫。他直接挪用消費社會中的大眾ICON,并從《婦女之家》《生活》《商業周刊》等時尚雜志和廣告冊頁中剪裁下形象元素,然后拼貼成了一副25×26cm的小畫,幾乎囊括了當時中產階級生活中所有的東西。畫面中的肌肉男手中拿著一個十分可笑的,神似陽具的大棒棒糖,而且上面突出印著POP的字樣——這是POP,即波普這個詞第一次出現在藝術品之上。出乎漢密爾頓本人的預料,這個本來用于展覽目錄和海報的“平面設計”,后來被視為全世界第一幅“波普經典”,并與杜尚、達達一脈相承。
1950年代,戰后的英國人沉浸于物質極大豐富的欣喜之中,消費的平等削弱了森嚴的社會等級分化,提倡享樂的大眾文化孕育了波普精神。
在寫給朋友的信中,漢密爾頓總結了波普藝術的特點,即“通俗的(為廣大觀眾設計的)、短暫的(短期解決方案)、可放棄的(易于被遺忘)、低廉的、大批量生產的、面向青年人的、妙趣橫生的、性感的、噱頭的、有魅力的、大企業的。”這一描述全面而精準。
在現實中,漢密爾頓拒絕過英國女王的授爵,卻以創作和思想兩方面的貢獻,成為波普藝術王國的第一個王。
“每星期去三次電影院”
一戰成名的漢密爾頓獲得了皇家藝術學院的教職。在世界各地最知名的畫廊舉辦畫展,包括倫敦的泰特美術館和紐約的古根海姆博物館。
他時常鞭策自己要“每星期去三次電影院”,事實上,他經常翻閱《花花公子》雜志,看《紳士》雜志、看《瞭望》雜志,他認為這些體系大大豐富了他的視覺生活。
他往往選取極具代表性的視覺元素配合超級寫實的手法來表現,或者干脆就采用印刷、粘貼來創作作品。
拼貼是他最常用的作畫方式。
漢密爾頓通過其作品向大家宣布波普藝術的意義不在于原創,而在于符號化和象征性的復制和解構。
他的作品同時也從另一個方面表明,波普藝術的形象雖然來自大眾文化,但我們不能把波普藝術簡單地歸入流行藝術或大眾藝術之類,這是因為這兩者在文化態度上并不相同。正如批評家羅伯特#8226;休斯所講:“波普藝術遠遠不是大眾化的藝術,而是受過高級訓練的專家為大眾制作的藝術。”
在波普藝術產生之前,生活和藝術的界限是分明的。波普藝術沖破了原有繪畫的界限,商品或工業設計品形象大量進入藝術創作中,對英國設計乃至后來國際上的設計風潮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在由現代主義向后現代主義的轉折中邁出了第一步。
“我一直是個老派的藝術家”
“60年代后期,我開始有一種感覺,覺得脫離道德判斷行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晚年的藝術創作更多關注時政,經常嘲弄戰后迅猛發展的消費主義和商業化浪潮。密爾頓毫不掩飾自身的政治態度,比如1970年的絲網版畫《肯特郡》,取材于1970年5月國家保安部隊向肯特郡立大學抗議學生開火的事件;1983年的《公民》畫愛爾蘭共和軍絕食的形象,是反思愛爾蘭騷亂的產物;1984年的裝置《接待室》包含有撒切爾夫人的形象。他2007到2008年間的作品《震撼與威懾》曾引起轟動,畫中英國前首相布萊爾化身西部牛仔。這幅作品被各國媒體廣為刊載,一些對英美不滿的國家借此諷刺英國對美國的言聽計從。
漢密爾頓涉足工業設計、廣告設計、平面設計等諸多領域,創作媒介包括拼貼、照相、繪畫、版畫、雕塑和印刷。除了波普藝術,漢密爾頓最為著名的作品還包括1968年為披頭士樂隊的專輯《White Album》設計的封面,和花里胡哨的拼貼畫作品不同,這張封面沒有一點圖像,僅是一片純白和兩行不起眼的字,標注出唱片名和披頭士樂隊名,異常簡約,堪稱封面設計的經典之作。除此之外,漢密爾頓還是一位卓有成就的插畫家,為喬伊斯的著名小說《尤利西斯》創作了大量精彩插畫,據《衛報》報道稱這些插畫的精美程度可以和《愛麗絲漫游仙境》的著名插畫媲美。
漢密爾頓作為一個藝術家或視覺藝術家或美術家有著純正的現代藝術血統,他是現代藝術大師馬塞爾#8226;杜桑的門徒,表現出強烈的對西方現代美學價值觀的批判和顛覆。80年代,漢密爾頓在他的北愛爾蘭雙連繪畫《公民》(The citizen,1981-1983)和主題(The subject,1988-1890)里又極盡所能地表現得像個傳統大師。 他曾在60年代寫道:“我一直是個老派的藝術家。”這是他對自己始終如一的評價。他注重工藝技巧和創作過程,以此增添他作品的意義。
漢密爾頓長期關注傳媒技術的變化。在1969年,他就說過:“從50年代開始,我們意識到在片刻間看到整個世界的可能性。藝術家在電影、電視、雜志和報紙的包圍下,可以對世界產生一個合成的瞬間印象。”他的第二次大型回顧展在1992年。畫展的高潮是一個初排的裝置作品《治療室》(Treatment Room,1983-1984)。停尸間般的床桌上方,播放著撒切爾夫人1983年最后一次政選時候的電視畫面。
1993年,漢密爾頓代表英國館參加威尼斯雙年展并獲得了金獅獎。
漢密爾頓的中國命運
在中國,談到波普藝術,人們,包括很多藝術家甚至波普藝術家,都立刻會想到安迪#8226;沃霍爾、羅伯特#8226;勞申伯格、大衛#8226;霍克尼這些名字,理查德#8226;漢密爾頓的名字顯得似乎有點陌生。在2006年,漢密爾頓曾受邀參加上海雙年展上,他的作品甚至都沒有進入主會場。
直到2011年9月。
斯人已逝,很多中國人包括藝術家評論家才知道他,認識他,并越來越意識到這個秋天由于這個勇敢的人的逝去帶給我們的無限傷感。(感謝《頂層》雜志胡湖提供漢密爾頓作品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