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花兒是勞動人民在生產、生活過程中共同創造并通過口頭傳承的一種民間文藝,是一種民間口頭文學與音樂完美結合的獨特藝術形式,具有深厚的藝術價值和廣泛的群眾基礎。張家川花兒是張家川回、漢人民喜怒哀樂、愛情觀、審美觀、價值觀等的真情表露,是其精神和文化生活的真實體現。
[關鍵詞]張家川;花兒;民俗文化
[中圖分類號]K892.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1)014-0044-02
花兒是流傳在西北地區,以甘肅、青海、寧夏、新疆為中心的回、漢、東鄉、土、保安、撒拉、藏、裕固等族人民主要用漢語歌唱的一種民歌形式。其格律和構詞造句極類似于《詩經》中的賦、比、興,被譽為“西部地區的《詩經》”。善用花卉以及民間日常事物作比興,“其結構、韻律體現出極強的口頭程式,形成了獨特的表現形式”。①如單、雙字尾的交叉使用,交韻、復韻的大量使用等。“其曲調豐富多彩,既高亢、粗獷,也不乏悠揚、委婉,體現了多民族、多元性文化生活的豐富性。”②即興編詞,大多以七言四句為主,三句為輔。“可能因為它多唱情歌,只能在野外唱,像野花一樣到處都是。”③
花兒究竟始于何時,史料說法不一。趙宗福從明代萬歷年間(1573)在河州任職的高弘所寫詩句“青柳垂絲夾野塘,農夫村女耕田忙。輕鞭一揮芳徑去,漫聞花兒斷續長”④中推斷花兒的興起應不晚于明代。劉凱則認為,花兒大致產生于元末明初。柯揚先生在《花兒溯源》一文中提出,花兒至遲在元代以前就形成了。
張家川回族自治縣位于甘肅省東南部,天水市東北,隴山西麓,東接陜西省隴縣,南臨清水縣,北臨莊浪縣。據《張家川縣志》記載,張家川花兒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宋元時期。當時有各地商賈,包括波斯、阿拉伯人在此經商,多有留居不歸者,冠漢姓,娶漢女,立室落戶,成為當地信仰伊斯蘭教的回族,自明清時期又有云南、陜西、河南等地的回族遷入此地定居。在漫長的歷史發展中,各種文化流派不斷融合,回族花兒與當地的漢族小曲經過不斷演變,逐步形成了獨特的張家川花兒流派,成為當地人民群眾文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
《中國民間歌曲花兒集成(甘肅卷)》中把甘肅花兒根據地域和水系流徑分為河湟花兒(又稱臨夏花兒)、洮岷花兒和涇渭花兒三類。張家川花兒當屬涇渭花兒之類。西北有諺語稱:“陜西的亂彈(秦腔),河州的少年(花兒)。”臨夏是花兒的發源地,臨夏花兒在全國乃至世界有名。張家川花兒中一些曲調的旋律和韻味接近臨夏花兒,體現了典型的民族特色,同時受漢族小曲的影響又不完全像臨夏花兒,有其獨特之處。
從內容表現上看,張家川花兒多以愛情為主。如《白葡萄》、《把好人想成病漢了》等,約占花兒總數的2/3。也有表現生活的,如《十和景》、《拉車工》等,還有反映歷史故事的,如《孟姜女》、《馬安良》等。
在構思方式上,張家川“花兒”多用比、興的修辭方式,歌詞結構規整,以四、六句為主,分為上下兩句,上句為比興,下句為唱詞的主要的內容,興中有賦,賦中有比。如:“牡丹長在樹底里,樹給牡丹遮陰里。妹妹你把頭一抬,就像牡丹剛開里,”這首花兒將心上人比喻成牡丹,以“樹”來指代情郎,比喻形象、生動,恰到好處。從歌詞來看,是男聲所唱,表現出了青年男子對愛情的大膽追求與向往。
花兒不是一種簡單的區域性民歌,而是一種極具文化模式的傳統文化載體,而且是體現多民族文化心理的兼容性很強的文化品種”,“不僅體制上有著極強的傳承性和模式化,而且通過不斷地拷貝,傳遞,擴布這各種各樣的傳統觀念和‘地方性’知識”。⑤可見,花兒作為一種地方性藝術形式,主要通過方言來表現其獨特性,是一種方言文化。因此,從語言上看,張家川花兒常以老百姓的日常口語來抒發內心的真情實感,通過本地方言土語來表現回、漢兒女追求美好生活、向往自由愛情的思想和情感, 給人以和諧融洽、自然流暢、原汁原味的情韻,具有明顯的地域特色和民族特色。如《想干哥》中唱到“阿達想起阿達哭”。“阿達”就是張家川方言“哪里”的意思。如果不了解張家川方言,也就無法理解其意思。張家川花兒中常用的方言詞匯有“干撒”(干什么)、“攢勁”(帥氣、能干)、“心疼”(漂亮)等,有些詞不能僅從字面上去理解,還需要了解當地的語言文化,否則會造成誤解。如“妹妹”或“尕妹子”,在張家川花兒中是一種昵稱,特指“心上人”(戀人),“哥哥”,特指“情郎”。正是由于這些方言土語的使用,使得張家川花兒唱詞自由靈活,通俗易懂,便于接受。
從體裁上看,張家川花兒又分敘事本子花兒和抒情草花兒兩大類。敘事本子花兒是根據小說、戲劇演唱的歷史故事創作的,其內容健康,敘事性強,語言樸實,篇幅較長,用一種腔調敘述一個或多個完整的故事情節,可以在家里、村頭演唱,如《孟姜女》、《割韭菜》、《繡荷包》、《賣餃子》、《十盞燈》等;而抒情草花兒則以二、四句或多句男女對唱的情歌為主,對仗較為工整,采用多種曲調。其語言質樸率真、大膽熾熱,表達感情純樸濃烈、又不乏詼諧與機智。或歌唱歡樂愛情,或傾訴相思之苦,又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但不適合在家里或村頭演唱,一般都在野外或田間地頭對唱,如《大路畔里的金盞花》、《上了梁梁暖著里》、《河里的石頭翻三翻》、《紅銅黃銅都是銅》等。
另外,張家川花兒在部分詞匯中還滲入了漢族小曲的音韻,曲調高亢、悠揚,通常為獨唱或對唱的形式。如,根據當地小曲演化而來的花兒《薄命人》中唱道:“世上的窮人多,惟有我命薄。娶了個瞎老婆,做飯砸了鍋。”這首花兒用詼諧、風趣的語言,倒出了一個薄命人的苦衷和其基本生活狀況。
張家川花兒不僅能唱,讀起來也朗朗上口,詩味濃厚,明白易懂。如:“哥哥坐在埂梗上,把你的花兒唱一唱。你是山里的索索草,我是洼里的布谷鳥。”這首花兒語言樸素,韻律和諧,意境互生,將一對有情人的相互愛戀表現得淋漓盡致。句尾使用押韻,并且用“山里”和“洼里”、“索索草”和“布谷鳥”形成對比,讀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近年來,隨著張家川經濟文化的發展,涌現出了毛菁文、楊春茂、王成科等一批花兒創作者,并寫出了《夸張家川》、《愛死人的張家川》、《張家川扶貧歌》等一批反映時代精神、歌頌新人新事、新風尚的新時代花兒。其內容形式除繼承了傳統花兒的特點外,還有很多創新之處,更符合現代人的審美需求。如,《愛死人的張家川》:
站在關山頂上向下一望,咋這么美啊,這么好的地方!
綠油油的山來,平閃閃的川,滿坡的馬兒在撒歡。
波海般的樹來,花兒般的田,瓜果飄香醉神仙,醉神仙,醉神仙。
醉神仙吆,仙境般的川來,夢境般的山。
夢境般的川來,真是個愛死人的張家川。
走進阿陽城里,逛上一逛。
啥人者都會上這地方。
紅火火的市場,林立的樓,皮毛客商擠破了頭。
香死人的馓子,手抓羊肉啊,清真小吃香破了頭啊。
香破頭啊,黨的政策好啊,回漢手拉手。
回漢手拉手,汗水洗出愛不夠的張家川。
這首花兒用通俗的語言展現了張家川的美麗風景,以及縣城的繁榮景象和民族特色小吃,展示了該地區人民熱愛生活,勤勞勇敢、團結奮進的精神風貌。
要言之,張家川花兒與其地域、民族等特征結合起來,在其漫長的生長過程中多渠道吸納營養,形成了回族花兒與當地漢族小曲不斷演變而成的獨特流派。發展到今天,可以說是一項集百家之長的寶貴文化遺產。在2006年7月4日舉行的“中國·天水伏羲文化旅游節原生態民間文藝演出”活動中,張家川花兒演唱受到觀眾的好評。同年10月,張家川花兒被列為甘肅省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07年元月,張家川花兒演唱團代表天水市參加了“甘肅省第三屆群星藝術節”并榮獲優秀獎。同年7月19日,在張家川云鳳山旅游風景區成功舉辦了“中國·甘肅·張家川首屆關山花兒會”。 從民間傳唱到舞臺演唱,從田間地頭、村頭巷尾到甘肅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張家川花兒在不斷成長與壯大中閃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斑斕色彩和絢麗光澤。希望它在未來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走出屬于自己的道路,像它的名字一樣開遍全國各地,享譽世界。
[注釋]
①②武宇林:《中國花兒通論》,寧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頁。
③段寶林:《中國民間文藝學》,文化美術出版社2006年版,第95頁。
④高弘:《秦塞草》(鈔本),轉引自趙宗福《花兒通論》,青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64頁。
⑤趙宗福:《花兒通論》,青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6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