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里住著一條金魚

小鞋子，英譯名Childrren

ofHeaven，影片的開頭，畫面上一位滿手老繭的老鞋匠正修補著一雙已然十分破舊的粉紅色小皮鞋一一略顯灰暗的色調，平凡而忙碌的街道，衣著破舊的小男孩……一度使我以為這部影片會是一段表現階級矛盾、貧富差距的底層人民抗爭史，或是一個擁有著悲慘結局，最后歸宿于天堂的感人故事。然而我錯了，八十多分鐘的片子并不長，情節也沒有多少波瀾，觀影的心情也就像是影片最后的畫面一樣，安寧恬謐，有著隱隱的傷痛，有著深深的感動，在心海里泛起了漣漪卻并不洶涌。這樣一部影片像是一杯好茶，波瀾不驚地呈現了童年、人性、宗教，以及種種其他，縱是帶著一絲苦澀，仍是清香撲鼻。

忘不了阿里撲閃著的大眼睛和他眼里掛下的淚水——在被教導主任勒令退學的時候：在幾乎要錯失長跑比賽資格的時候：在“失誤”地贏得了冠軍稱號后。亦忘不了莎拉天真的笑容一在穿著哥哥的球鞋去上學害怕被批評，隨后卻意外地符合了老師“穿運動鞋”的規定后那釋然的微笑：雖然對穿著自己的粉紅色小鞋子的同班小女孩心存疑惑，卻依然在她還來鉛筆時綻放出的，那充滿感激和善意的笑：在聽到哥哥“我一定會跑到第三名，把獎品送給你”的宣言時期待而滿足的笑……

她的笑容和他的眼睛里，都擁有著同樣一種叫做純真的東西。

帶著一種宗教的虔誠，善良、溫潤的人性光輝漫散于影片的角角落落。即使是貧窮極致，父親也不會把公家的糖占為己有，即使是隔著富人與窮人的橫溝，花匠的孩子與貴族家的小公主也可以一起在花園里玩耍，即使是素不相識的路人，也會幫助傷心落淚的小女孩打撈起落水的鞋子。那些充滿了愛意的種種人情，使得苦難都顯得溫潤如水。

至于尖銳的沖突之物，我們也可以看見很多：底層的平民過著清苦的生活，富人的花園與窮人的小屋也確實隔著一堵墻，命運同阿里的家開著不著邊際的玩笑，以及最后那個關于冠軍頭銜的黑色幽默……然而，這些苦難在這部影片中都是被柔化呈現的。這除了與伊朗嚴格的審查制度有關以外，或許也正貼合了伊朗的民族性格和本土文化。反抗、斗爭并不是他們的生活主題，在極度貧窮的時候，疲憊而蒼老的父親依然堅信著，“真神會安排一切……”。這是人性的純良、宗教的虔誠，暴力狂熱的抗爭或許能帶來更大的改變，然而他們既然能在困苦的生活中時時保持著平和的心境，擁有著一個信仰堅定的精神家園，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忘不了那一幕，倆兄妹在庭院里洗著他們唯一的那雙球鞋，他們捧起雙手將手指彎成滿月的形狀，鼓起小嘴吹出一個個五彩斑斕的肥皂泡，他們的瞳仁里注滿了黎明的光亮，陰翳彈盡了離去的弦唱，兄妹倆相視一笑，莫逆于心，那份如夢似幻的童真仿佛能將苦難也暫時蒙蔽了。如此一幕，或許曾出現于你我的記憶里，讓我們回憶起童年時代，那是我們夢中的花園。猶記得一位初中同學曾寫，童年就像一個美麗的肥皂泡，可是輕輕一碰就碎了。那只是童年么，還是誰的夢，誰的烏托邦，在尖銳的現實面前破碎了，又在斑駁的歲月里散落了一地……

它只是一曲自然、毫不造作的吟唱，卻到達了我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你的生活還將如清清水渠般平靜地流淌，或許歡欣或許悲傷，你將奔跑得磨出水泡的雙腳伸進小小池塘，讓魚群吻過你的傷口，你的眼睛里住著一條金魚，我卻聞到一股花香……

這是一個安靜的下午，一池水，一群魚，一雙小鞋子，還有最純白的自己。

【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