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瑪格麗特·米德是享譽世界的著名女人類學家,也是公認的女性主義理論主要奠基人。米德戰勝了“她那個時代”對于女性的重重阻礙,取得了令男性都難以企及的學術成就和社會成就,進而創造出一個“她的時代”。米德為女性主義研究和女權主義事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其光彩奪目的一生成為人類學世界和女性世界不可復制的傳奇。以“緣起、貢獻、評判”三個部分探討米德對女性主義研究和實踐之間的糾結歷程。
關鍵詞:米德;女性主義;文化決定論
中圖分類號:B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1)09-0235-02
一、米德與女性主義研究的緣起
米德與女性主義研究結緣并非巧合。米德成長的家庭環境和社會思想氛圍為她進入這個朝氣蓬勃的領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充滿女性意識和專業素養的成長環境
米德誕生在一個書香世家,伴隨米德成長的三位長輩——祖母、父親和母親都具有較高的知識文化水準,“米德的祖母曾從事過高等教育,并深諳兒童心理學和教育學,是美國第一代職業婦女[1],米德的父親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經濟學教授,而米德的母親是一位社會學博士,堅定的女權主義者,曾為爭取婦女權益、黑人或移民待遇而四處奔走。“這一素來具有盛產‘嚴肅但給人以深刻印象的女人’的傳統家庭,自幼就灌輸了米德強烈的女性主義意識,也賦予了她日后成為杰出人物所必需的勃然進取的精神。”[2]
(二)米德與“她那個時代”的女性主義研究
西方女性主義大致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第一階段從19世紀中葉到20世紀中葉,主要從生理差別上強調男女的不平等;第二階段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強調社會性別的作用,認為造成性別不平等的主要原因,不是男女生理的差別,而是社會文化所致;第三階段從20世紀80年代至今,受后現代思潮影響,對許多既往的女性主義理論觀念進行解構。
在米德進入人類學界之時(20世紀20年代),男女差異的“生物決定論”與“文化決定論”激戰正酣。年輕的米德加入博厄斯的“文化決定論”研究團隊,以她在南太平洋島嶼上一系列著名研究證明了文化對人格特征形成的重要作用,揭示了文化對性別角色與性別氣質的塑造功能,挑戰了根深蒂固的男女差異的觀念。文化決定論為女性主義研究所直接引用,促使女性主義運動由第一階段發展到第二階段,女性主義的基本理論思想由此轉變為:性別不平等的原因由社會文化導致,而非生理因素。
二、米德對女性主義事業的貢獻
米德一生著作等身,共計出版、發表了44部專著、1 397篇文章,還制作了43部音像作品。其中對女性主義理論界產生重要影響的著作有《薩摩人的成年——為西方文明所作的原始人類的青年心理研究》(1928)、《三個原始部落的性別和氣質》(1935)、《男性與女性——有關變遷世界中性別角色研究》(1949)和《米德自傳》(1972)① 等。
(一)為女性主義提供理論支持
米德在27歲時寫作的第一部著作——《薩摩亞人的成年——為西方文明所作的原始人類的青年心理研究》將研究聚焦于薩摩亞群島的女性,特別是正在向成人過渡的青春期少女,以此來回答西方社會中普遍關注的一個問題——青春期問題多大程度上由生理因素決定的,多大程度上是由文化因素決定的。
1929年,米德在新幾內亞的三個原始部落作調查,以研究男女性別角色與所處的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在《三個原始部落的性別與氣質》一書中,米德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阿拉佩什人、蒙杜馬人、德昌布利人的不同心理活動和行為舉止并不是由各自不同的生理結構決定的,而是與他們的傳統文化有關。
米德在《男性與女性——有關變遷世界中性別角色研究》中表達了她對兩性角色的新見解:社會應該發展既給兩性帶來滿足感又不減弱其對自身性別的確定感的文化模式,充分發揮人性的每一份潛能。據此,米德在《男性和女性》一書中建議:正視兩性的生物性局限,保留男性和女性的基本差異。
(二)米德與女性主義意識的推廣
米德相信普通讀者的智力,她成功地向公眾推廣了文化人類學知識,同時也成功地推廣了女性主義意識。
米德善于利用官方和民間的各種渠道,包括廣播、電視、報刊等大眾傳播媒體,積極推廣人類學知識和女性主義觀念。她巡回世界,就宗教女性、犯罪、婚姻問題等幾乎所有的社會問題進行了大眾演講,并向女性雜志《紅皮書》(Red Book)堅持投稿十六年之久。米德使社會認識了女性能力的豐富性和可塑性。她的作品對幾代美國婦女都有著深刻的影響。“各種年齡的姑娘和婦女都在婦女雜志和各種星期日增刊上閱讀她的文章,米德就是她自己最好的普及者——幾乎在美國思想的每一層次都能感受到她的影響。”[3]
(三)堅定的女性主義踐行者
米德不僅從人類學角度對女性主義研究貢獻了基礎理論,而且她本人也是一位堅定的女性主義者。在米德進入學術界的20世紀20年代,還是職業女性受到男性普遍性排擠和壓制的時期。但米德在五十多年的歲月里,長時間、大領域地考察了那些連男人都很難忍受的邊遠和危險的地區。“女人應該保留她們自己的獨立身份,不應該隱藏在男人的背后”[4]。當米德與羅塞·克里斯曼(Luther Cressman)結婚時,她決定保留自己單身時的名字。這在當時的美國是不尋常的和大膽的,曾引起當地輿論的議論紛紛。米德以自己的行動踐行著自己所倡導的女性主義理念,在個人取得巨大的學術和社會影響力的同時,有力地推動了世界女權主義運動的發展。
三、對米德思想的評判以及女性主義思想的躍升
在米德的身前身后,其所堅持激進的理論和實踐,不斷遭致各式各樣的批評和議論。其中最主要的批判是對其“激進文化決定論”和“女性主義發展方向”的反思。米德和她的支持者以“米德式的斗志”對各類批判進行了回應。
1983年(米德去世五年后),德里克·弗里曼出版了《瑪格麗特·米德與薩摩亞:一個人類學神話的制造與破滅》一書,否定了米德在《薩摩亞人的成年》一書中的主要觀點。弗里曼認為,“米德給博厄斯一個絕對的答案” [5],為了迎合其導師博厄斯的觀點,米德把真理的一半說成了是真理的全部……這些導致了米德對薩摩亞文化產生許多誤解,進而導致了米德的極端文化決定論——完全忽視了生物演化和其他因素對人類行為構成的影響。
繼“文化決定論”遭到批判之后,以“文化決定論”為基礎的“社會性別文化決定論”在20世紀90年代也受到了質疑。這些質疑和挑戰認為,社會性別理論一味強調社會建構性而完全否定生物遺傳因素或社會環境因素在性別上的建構作用,完全忽視男女生理上的差別,片面強調“男女都一樣”、“男性能做的事,女性也能做到”。這些理念都是對男女平等含義的誤解——真正的男女平等應該是在正視兩性生理差別基礎上的平等,是機會的平等和人格的平等。女性主義研究揚棄了曾經被奉為其安生立命之本的“文化決定論”,在否定之否定中獲得再生。
讓米德陷入巨大爭議的女性主義著作還有《男性與女性》一書。這本書引得“女人責怪我反對女性主義,男人責怪我是過激的女性主義,而還有很多人——男女都有——責怪我完全否認做一個女人的意義” [4]。米德把各界對于《男性與女性》的爭論,歸咎于讀者沒搞清楚哪些是生物性的天賦,而哪些又是文化所決定的。除了米德自己辯解的原因,我們也應看到,在撰寫這本著作時,米德已年近半百,她那敏感而又多思的心境在經歷了豐富的人生后,較青年時期和中年時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已經又老了快二十歲,過去有過三個配偶,未來有著一個需要養育的小孩子的米德,已經不再是那位沒有牽掛的小姐,筆下寫的也不再是薩摩亞的棕櫚樹后面幽會的故事了。”[6]
事實上,從學術發展規律來看,有關米德學術觀點的爭論無可避免。首先,在學術探討中存在不同立場、觀點和方法論,是學術活動的一般規律。一個沒有任何爭議的理論觀點,如果不是“公理”或“集體意識”,便是“庸識”。從這個角度講,米德遭到不同意見者的批評是必然的;其次,在一個被“生物進化論”籠罩多年的學術環境中,米德和她的師友以較為極端的“文化決定論”去撼動那似乎不可撼動的學科范式基礎,是一種合理、有效的戰術選擇——不“極端”不足以成事。而一旦事成,“極端思想”的光輝使命便已結束,同時“極端思想”的弊端也暴露無疑,這時,執兩用中的研究者就可以并且應當對這樣的“極端思想”進行全面的清算和批判。從這個角度講,對以米德為代表的“文化決定論”者的批判是必須的;最后,如果從更長時間段來看有關米德理論的是與非,在這些爭論之上加入時代的因素,則可體知米德和她的批評者們,其實都是在其自身所處特定時代之中,以學術良知向既有的強大學術權威發起挑戰,進而推動學術前進的勇士。
綜上所述,在充滿女性意識和專業素養的家庭環境中長大,身處于“文化進化論”向“生物決定論”發起挑戰的學科背景之中,米德以頑強的斗志,以人類學理論為武器,向充滿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發起了英勇無畏的挑戰。米德為女性主義研究和女權主義事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她的一生有如冬天的黑莓,越是冰雪嚴寒,越是碩果累累,她那光彩奪目的人生成為人類學世界和女性世界不可復制的傳奇。
參考文獻:
[1]徐黎麗,石璟.論米德對文化人類學的貢獻[J].思想戰線,2005,(3):52.
[2][美]瑪格麗特·米德.文化與承諾[M].周曉虹,周怡,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2.
[3][美]貝蒂·弗里丹.女性的奧秘 [M].程錫麟,等,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177.
[4][美]瑪格麗特·米德.米德自傳[M].張恭啟,譯.臺北:巨流圖書公司,1976:121-215.
[5][澳]德里克·弗里曼.瑪格麗特·米德與薩摩亞—— 一個人類學神話的形成與破滅[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65.
[6][美]瑪麗·包曼—克如姆(Bowman-Kruhm,Mary).世界,是我的田野——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的發現之旅(Margaret Mead:A
Biography)[M].楊德睿,陳秀琪.譯.臺北:圓神出版社,2006:159.[責任編輯 郭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