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惠中畫過油畫、水粉,在手法上比較開放,不拘泥于固定程式。揮筆自由,方掖多變,喜用臥鋒橫斫,皴法與質感表現相統一,善于從速寫短線提煉筆法,以表現結構和感受。其中短線運用頗富特色:充滿動勢,有波折變化和飛白效果,富于彈性,排列穿插具有節律感,看上去仍是筆墨性格。它們有力而活潑,表現形與結構,也傳達感覺和情緒。自黃胄在50年代創造速寫式線法以來,許多畫家也把自己的硬筆速寫轉化為毛筆筆線,但成功者并不多。任惠中很會畫速寫,熟練生動,組織在一起很有味。他的毛筆運線大抵由鋼筆線轉來,是一種相當成功的嘗試。不足的是,有時缺乏控制和整體的諧調。某種筆法的魅力,除了它自身的質量外,最重要的是成為整體的有機部分。因此,強化作品的整體把握和結構感,使畫面的每個部分都像生命體的部件那么和諧統一,總是畫家成功的一大關鍵。
──郎紹君
惠中的畫,洋溢著對藏族同胞的深情和愛心,他的畫筆、線條是飽含著感情的,我太喜歡他的這種特有線條了!藝術最根本的一點是深情,對你所描繪的對象如果不是滿懷深情,如果你的畫筆只有顏色和墨汁,而沒有感情,那你的那支畫筆終究是干的,哪怕你把它包在顏色和墨水里也是干的!惠中的畫筆之可貴是由于飽含著對藏族同胞的愛和深情。
惠中的線條是那么雜亂無章,簡直像—團亂草,也像是牦牛身上的毛。但是,你看過藏族同胞穿的皮面露在外邊的皮毛衣嗎?那皮面上橫七豎八的氣鼓鼓的褶皺,就是惠中的線條,那露在皮衣外邊的一叢叢的絨毛,有時亂得像雜草,有時像宣紙上發散出來的墨暈,這就是最最適合了表現這種生活的線條!這是從生活中來的藝術創造,這是他的靈感!
──馮其庸
近年來,任惠中的目光投向西部風情,筆下始終未離開雪山、藏胞、牧場……顯然,他追慕著一種蒼涼與獷悍的畫風。在蒼涼與獷悍的情境中,任惠中的作品隱潛著一個重要的題旨──生命的艱難與悲壯。在這里,他展示出這一題旨的全部復雜性與深刻性。
在任惠中的作品中,我們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種文化精神——行旅匆匆的藏胞的游牧生活與朝圣,永遠是一種出發和尋找。這樣,表象的典雅和流暢從筆端消失了,“語言”詩意轉為內在的韻味,他的作品獲得了拙樸、粗糲的藝術特征。
緊緊抓住“遠觀其勢,近觀其質”這一畫理,是任惠中作品的又一特色。他的作品不論大小,不淪形式,無不以此畫理為要。為強化這一點,他苦心孤詣地把山水畫的皴法與用筆轉換到人物畫上。只要仔細審視任惠中的水墨畫,不難發現,人物臉部的滄桑感與風霜磨礪的獷悍氣質的表現,確有山水畫皴法的借用,并出現一種冷峻、堅硬的硬漢風度;而藏胞皮袍的肌理與質感,同樣是由山水畫技法轉換而來的,簡潔的藏袍因為山水皴法與筆法的運用,遂產生巖石般的冰冷與堅挺的感覺,與人物刻畫渾然一體,體現了一種生命的頑強,塑造了一種頗具陽剛之氣的生命形象。
──徐恩存
中國繪畫藝術在經過上千年的沉淀、積累之后,已進入到一個光輝燦爛的境地。人們開始從繁華的都市轉向行旅于人跡罕至的深山密林,這符合樸素無華的美學思想——“大美”,既從絢爛之極歸于平淡,它包含著樸素中所特有的旺盛生命力,也印證了從漢末至東晉末年文藝創作中體現出來的以自然為美的審美時尚與生命意識。由此,我們把任惠中筆下釋道人物與藏民系列的作品拿來看,可以深深地體味到,是三秦大地的文化氛圍陶冶了他的藝術之魂;是深沉博大的漢代石雕賦予了他的執著;是威武雄壯的秦兵馬俑啟發了他對藝術思想的認識;再加上十年軍旅生涯所磨煉的剛毅與穩重,才使他有參透人生、飄然出世的創作心境。同時也應看到,他以獨特的線條造型與筆墨色輔助作用的淡化處理,來達到水墨作品繹出—種心靈深處的理想天國——美術思想與美術規范相和諧的一種藝術形式,那就是藝術內在的精神美。
──胡忠伉
在任惠中的許多作品中,存在著這樣一個現象:人、畜、物或人的身體各部分都融為一體,極難區分開來。這無疑與作者對藏文化的理解、認同有關。在豐厚、沉重的藏文化中,宗教——佛教的核心地位是無可替代的,它要貫穿在藏民族的一切生活、生產活動之中。而佛教的基本精神是佛、人、物為一體(如同于儒教中的“天人合一”)的,因此,整個藏文化是一個整體,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正是這種互相包容的整體統一性模糊了任惠中筆下人與物或人自身各部分的界線。
──馬 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