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語言學教學

摘要 目前，在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語言學教學中，理論教學與二語教學實踐缺乏有效銜接，使得教學效果大打折扣。為解決這一問題，文章嘗試提出了改進方案：一是語言學教學應盡取所需，豐富內涵；二是語言學教學應注意針對性、應用性，體現語言學的指導作用；三是倡導學生進行研究性教學，提升語言學實驗的地位。

關鍵詞 二語教學 漢語 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G642文獻標識碼：A

A Study on Linguistics Teaching for Discipline of

Teaching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

GU Jiexin

(School of Linguistic Science， Xuzho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 Jiangsu 221009)

AbstractLinguistics teaching did not well satisfy the students from discipline of teaching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 previously， for lacking an effective link to practice teaching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 In order to resolve the problem， an improving program was proposed in present study. Firstly， the students should receive a systematic linguistic knowledge in linguistics teaching. Secondly， the instruction of linguistics in teaching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 should be emphasized through a pertinent， applicable linguistics teaching. Finally， the thought of linguistic experiment should be advocated for the students by an investigative linguistics teaching.

Key wordssecond language teaching; Chinese; linguistics

0 引言

1950年清華大學與東歐開展交換生時，新中國的對外漢語教學就已正式起步了。迄今為止，我國對外漢語教學已走過了60多年。但在漢語二語教學（Teaching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專業的語言學教學中，其地位的重要性沒有得到充分體現。

在1999年舉行的第四次應用語言學學術討論會上，語言學者林燾說 “隨著漢語熱的升溫，對外漢語教學得以有很大的發展。但我們也應該看到一些薄弱環節，在教學過程中存在著重盈利而輕理論總結和研究的問題”，這里就包含了語言學問題。目前，很多高校現已有漢語二語教學專業，有的同學說他們的語言學課程太少；有的則說他們的語言學課程太多，且缺乏針對性。這一現象反映了我國當前漢語二語教學專業教學中存在的問題，即教學計劃中語言學課程設置存在不合理之處，在語言學課程的教學上也在一定程度上缺乏專業針對性。

針對漢語二語教學專業教學中出現的這一現象，我們提出解決問題的三點建議：（1）語言學教學盡取所需；（2）語言學教學應注意針對性、應用性；（3）倡導學生進行研究性教學。

1 語言學教學應盡取所需

著名語言學家呂叔湘先生曾是清華大學1950年設立東歐交換生語文專修班的班主任，對我國的對外漢語教學事業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在1987年召開的第二屆國際漢語教學討論會暨世界漢語教學學會成立大會上，呂先生說：“我自己對國際漢語教學當然很感興趣，很關注這個事業的發展。”他在《世界漢語教學》創刊號題詞上寫道：“語文教學既是一門科學，又是一門藝術。”在對外漢語教學上，呂先生提倡通過對比教語音、語法，這會提高教學質量（丁松1987），這可認為是對外漢語教學要“科學”的一面。

表1不同時期二語教學模式及其主流語言學理論

曾任世界漢語教學學會會長的陸儉明先生在講到對外漢語教學研究時，提出“當務之急是要圍繞著‘怎樣在最短的時間里讓外國或外族學生盡快學習、掌握好漢語’這一基本問題全盤規劃，開展基礎性的研究工作，加強相應的教材建設。”（陸儉明1999）這與呂先生的在對外漢語教學中要注意科學性的觀點是一致的。關于如何注重對外漢語教學的科學性問題，陸先生在暨南大學華文學院的學術報告“加強當代語言學理論學習，推進漢語走向世界”（2008，廣州）中指出 “從事漢語本體研究的學者多數不關心漢語教學事業；從事漢語教學的教師普遍不學當代語言學理論”這一漢語本體研究與漢語教學的脫節現象，并強調應當重視語言學理論，以理論來幫助教學、改進教學。

縱觀對外漢語教學模式的發展軌跡，語言學理論思潮的變遷是指引二語教學模式的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胡清國2007），具體表現總結于表1。

從各時期語言學理論流派來看，表1中二語教學模式的指導思想與對應時期的主流語言學理論的語言主旨認同，且語言學思潮變遷后二語教學的指導思想也相應地受到新的語言學理論的深刻影響。漢語二語教學的指導思想也不例外，同樣與相應時期的主流語言學理論的語言主旨緊密相聯。要讓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學生深入領悟二語教學模式的變更，必須扎實地學習語言學基礎理論知識，并了解不同的語言學流派。

另外，從對外漢語教學的學科性質來看，雖然存在一些爭論（潘文國2004；郭熙2004，周健2005），但學界還是認同對外漢語教學是屬于應用語言學分支學科的（朱志平2000，崔希亮2007）。關于對外漢語教學中教什么，崔永華（1998）認為要由語言學理論來規定，從事對外漢語教學的教師無疑得具備一定的語言學理論知識，以便于在語言教學中作細致入微的分析。無論是體會本專業的學科性質，還是今后從事對外漢語教學，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學生都不得不學習一系列相關的語言學理論。

2 語言學教學應注意針對性、應用性

在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語言學教學中，有學生反映語言學枯燥，提不起學習的興趣。在很大程度上，這是因為語言學教學缺乏針對性導致的。培養出優秀的對外漢語教師，無疑是每所高校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追求目標。就語言學教學來說，我們必須讓學生感受到它在以后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要性。

關于對外漢語教學的方法，很多學者都指出了中外語言對比的重要性。王力先生曾說過：“對外漢語教學，我認為最有效的方法是中外語言的比較教學。要突出難點。所謂難點，就是中國人看來容易，外國人學起來困難的地方。”黃國營（1988）明確指出，對比語言學是對外漢語教學的重要理論支柱之一。王還（1993）則從二語教學過程中施教者和受教者的角度，做出了較有說服力的解釋：“討論兩種語言在某一點上的異同的文章往往是為教學服務的，而且是一種有效的方法，因為成年人學外語，自覺不自覺地總不可避免地和自己的母語或另一種較熟悉的外語比較。作為對外漢語教學工作者，若能正確引導學習者進行對比，無疑對教學是有幫助的。”也就是說，把中外語言在語音、詞匯、語法、語用上的區別搞清楚可以大大提升對外漢語教學的效果。下文將從二語教學中常見的三個問題：母語遷移、中介語、偏誤分析著手，分析漢語二語教學專業語言學教學如何注意針對性、應用性的問題。

2.1 母語遷移

在二語教學中，母語遷移（L1 transfer）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所謂母語遷移，即學習第二語言時會受母語影響，當第二語言在語音、詞匯、語法、語用方面等方面與母語相同時，發生“正遷移”，學習者易于掌握第二語言；反之，當第二語言與母語不同時，則發生“負遷移”，此時學習者難于掌握第二語言。

在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語言學教學中，我們要引導學生比較漢語學習者的母語與漢語在語音、詞匯、語法、語用等方面的異同點，通過案例分析其母語遷移的規律，并闡明這些規律在實際漢語教學中的巨大作用。就“正遷移”來看，英語與漢語在偏正式復合名詞上有較高的一致性，例如：

blackboard-黑板（A+N→n.）

raindrop-雨滴（N+N→n.）

washing machine-洗衣機（V+N→n.）

在教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學習這類漢語復合名詞時，指出兩種語言在詞的結構上有一致性，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就“負遷移”而言，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學習漢語時往往會犯以下錯誤：

（1）*我們要去博物館下午。（We will go to the museum in the afternoon.）

（2）*我們學習在圖書館。（We study in the library.）

（3）*我們介紹了徐州用英語。（We introduced Xuzhou in English.）”

在面向英語母語者的教學中，若注意著力解釋英漢狀語在句中位置上的差異，就能收到較好的教學效果。

2.2 中介語

美國語言學家Selinker從語言學心理學角度，于1969年提出了第二語言習得中的中介語（Interlanguage）概念，即在第二語言習得過程中，學習者采用一定的學習策略，在目的語（待學習的第二語言）輸入的基礎上形成了一種既不同于第一語言（母語）也有別于目的語，且隨學習深入逐漸向目的語過渡的動態語言系統。就漢語二語習得來看，母語不同的學習者的中介語狀態是不同的。在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教學中，我們要通過剖析案例背后反映的語言心理現象，鼓勵學生嘗試著從語言對比的角度去覺察母語不同的漢語學習者所形成的中介語的不同，這些不同往往是由外漢兩種語言學間的系統差異導致的。

需要指出的是，中介語是一種動態的語言系統，在它向目的語過渡的過程中存在一些“阻力”，語言僵化（Fossilization）便是其一重要表現。Selinker曾于1972指出這一現象，即一些非目的語的語音、語法等規律長期存在于中介語中，且不易改變；由于二語習得中存在這種語言僵化現象，使得多數二語學習者不能完全獲得目的語的語言能力。從二語教學的角度來看，如何化解語言僵化無疑是每一位教師都想克服的教學難題。既然將來要從事對外漢語教學，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學生肯定想解決這一難題。因此，在語言學教學中，我們就可以引導他們從分析語言僵化的原因入手，來幫助他們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從心理語言學語言表征的角度看，語言僵化現象可能反映了二語學習者目的語與非目的語在語音、語法表征之間競爭的結果。也就是說，相比非目的語，目的語的語法、語音表征在二語學習者心理詞典、心理運算系統中處于競爭弱勢一方，即在二語學習者頭腦中沒有完整建立起目的語的語音、語法表征系統。初步而言，目的語語言知識競爭失勢是二語學習中語言僵化的原因。但是，目的語為什么在競爭中會敗給非目的語呢？這恐怕還要從目的語、非目的語兩種語言在語音規律、語法規律的對比分析中尋找答案。針對漢語二語學習中的語言僵化問題，我們可以引導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學生逐層深入地探討僵化的原因，并鼓勵他們嘗試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以提高他們今后從事對外漢語教學的能力。

2.3 偏誤分析

一般而言，二語學習中的偏誤指的是二語學習者在使用目的語時不自覺地偏離目的語的準確用法，表現出不符合目的語的語音、語法規律等錯誤或不完善等現象。而且，偏誤在二語學習中往往是成系統的，有一定的規律性，可以反映二語學習者的語言能力。搞清楚二語學習者說目的語時發生偏誤的規律，我們就可以有目的地去預防二語學習者的語言使用偏誤，幫助他們既快又好地掌握目的語。

關鍵的問題是，我們如何才能發現二語學習者使用目的語時發生偏誤的規律性，即偏誤分析問題。偏誤分析是在中介語理論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二語學習者在說目的語時發生偏誤，是因為他們頭腦中存在一個界于母語與目的語之間不穩定的動態語言系統導致的。但是，這僅僅指出了二語學習者在使用目的語時為什么會發生偏誤，沒有道出偏誤發生的規律性。從二語教學的角度來看，提醒學生注意二語學習者目的語使用偏誤的規律，對他們今后從事二語教學是有很大指導作用的。

要想發現二語學習者在使用目的語時發生偏誤的規律性，必須從兩個方面來考慮問題：一是，目的語的語音、語法規律等方面的研究，即目的語本體研究；二是，目的語與二語學習者母語在語音、語法規律等方面的研究，即目的語與母語的對比語言學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偏誤往往是對目的語語音、語法規律的偏離。因此，搞清楚目的語的語音、語法規律是偏誤分析的首要問題。就當下語言學理論來看，生成語言學認為語言是有限規則的無限運用。就某一項語法規則來看，它既可以生成正確的句子，也可以生成錯誤的句子，后者提示對規則必須加以約定。

就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語言學教學而言，我們首先要讓學生了解漢語的語音、語法規則作了哪些約定后才能避免生成錯誤的句子，生成正確的句子。對學生來說，這不僅需要扎實的漢語知識，更需要較為系統的生成語言學理論知識。因此，我們在語言學教學中可以擇要介紹相關的生成語言學理論，并引導學生從語言對比的視角來注意偏誤發生的規律性，為他們今后從事對外漢語教學打下深厚的基礎。

3 倡導學生進行研究性教學

當前，國際上二語習得研究越來越重視認知科學實驗的證據。從語言認知角度來看，二語學習者在習得目的語的過程中，母語知識與目的語知識在他們頭腦中如何分別、如何記憶；從語言功能神經基礎的角度來看，母語與目的語的語言功能在人腦中對應的腦解剖結構是否一致，即母語與目的語是共享同一語言神經機制，還是分別有不同的神經機制。這些都是二語習得研究領域密切關注的前沿問題。

在漢語二語教學中，哪一種教學模式能收到更好的教學效果，需要有客觀的證據。而這些證據的收集，往往就得借助實驗科學。目前，對外漢語教學中對漢字、口語，詞匯（張和生2007）、語法（趙金銘2010）、語用（郭穎雯2003，吳偉平2009）等方面的教學有不同的觀點。在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教學中，我們可以介紹心理語言學、神經語言學在語言實驗研究上的一些實驗范式，以及實驗設計中要考慮的因素。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引導學生去關注這些教學研究上的動態，并鼓勵他們采用科學實驗的方法，在實習過程中設計相應的實驗方案、采集數據，辨析這些不同的教學觀點中哪些是有實驗證據支撐的，可以更為有效地指導實際漢語教學。值得一提的是，北京語言學大學、徐州師范大學的漢語二語教學專業已經在這方面做了有益的嘗試。這樣，學生在面對不同的理論紛爭時，既可以去思辨，也可以去實驗，可以大大提高他們獨立的鑒別能力。

4 余論

對外漢語教學過程與漢語本體理論、二語習得理論密切相關（朱志平2001），北京語言大學校長崔希亮教授在《談漢語二語教學的學科建設》中指出，漢語二語教學必須加強語言習得規律的研究，研究母語遷移的表現以及如何避免母語遷移帶來的影響（崔希亮2007）。從事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科研工作者要投入很大的精力去探討二語習得研究相關理論。進而言之，為提高對外漢語教學水平，各高校漢語二語教學專業的教師和學生都應該熟知語言學基礎理論知識，了解與二語習得研究相關的理論內容，為對外漢語教學事業的長足發展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本文得到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十一五”規劃項目“漢語復合詞認知的神經基礎研究”（09YJC740062），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一五”規劃基金項目“漢語復合詞認知的神經基礎研究”（09YYB007），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漢語復合詞生成與理解的ERP研究”（06SJB740002）資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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