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魅禮物

摘要 有關禮物交換的研究一直是人類學重要的研究領域，它旨在分析比較禮物在多種社會形態中的變化地位以及在社會關系中的重要作用，因而又被稱為“人類學中的經濟學”。包括馬林諾夫斯基、列維斯特勞斯在內的眾多人類學家、社會學家都曾系統的研究過這一問題。本文主要通過對比分析法國人類學家莫斯的《禮物》以及古德利爾的《禮物之謎》中有關禮物交換的理論，揭示了禮物這件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在社會生活中發揮的重要功能，以期對現代社會發展所有的啟迪。

關鍵詞 禮物交換 禮物之靈 神圣之物

中圖分類號：C912文獻標識碼：A

Analysising Gift

——Comment on \"GIFT\" and \"MYSTERY OF GIFT\"

JIANG Jie

(Law School of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Guangxi 541004)

AbstractResearch of the exchange of present has been a main area to anthropologists. It is also named the economics in anthropology as its purpose of analyzing and contrasting present's changing status in various type of social and its role in people's communication. Lots of anthropologists and sociologists like Malinowski， Claude L€関i-Strauss and so on， have done related research about present. This article will illustrate that present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social communication and the influence on modern development， through contrasting M. Marcel Mauss' gift and Maurice Godeliers' the secret of gift.

Key wordsexchange of present; soul of present; churinga

1 對同一現象的不同回答——《禮物》與《禮物之謎》

《禮物——古式社會中交換的形式與理由》最早是由法國社會學家莫斯于1923-1924年發表于《社會學年鑒》。《禮物之謎》則出自于法國人類學家古德利爾。莫斯與古德利爾都是在現代西方社會經濟危機與道德危機雙重壓力的社會背景下，系統研究了禮物這一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他們不僅僅是要探討如何理解、改善西方社會的制度，更是希望通過對比古式社會，建構現代社會的一方“人性基石”。但是在下文的分析中，我們將會看到，古德利爾有關禮物的論述大體上基于對莫斯的補充和回答，雖然二者的寫作初衷類似，但是寫作手法卻大相徑庭。由于下文將詳細分析，此處不再累述。

2 《禮物——古式社會中交換的形式與理由》的主要內容與核心概念

在《禮物》的導論中莫斯就開宗明義的說到他將禮物作為一種總體性的社會現象來考察，旨在通過分析古式社會禮物交換的形式，回答在“在后進社會或古式社會中，是什么樣的權利與利益規則，導致接受了饋贈就有義務回報？禮物中究竟有什么力量使得受贈者必須回禮？”這一問題。莫斯將關注的焦點放在了波利尼西亞、美拉尼西亞、西北美洲中各氏族部落的制度比較上。

在莫斯看來，古式社會的禮物交換首先是作為一種總體的呈獻體系存在的。所謂總體的呈現體系，首要的特點是它的交換主體不是個人而是集體，即為氏族、部落或家庭。其次，人們要交換的不僅僅是財物，首先交流的是禮節、儀式、婦女兒童等等。這種總體的呈現體系最重要的特征就在于呈獻與回獻作為一種嚴格的義務，卻往往是以饋贈禮物這種自愿的形式表現出來的。莫斯在此重點分析了總體呈獻體系的典型——夸富宴。為了回答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人們回禮，以及人們為何會有夸富如此不理性的行為，莫斯重點分析了波利尼西亞人，也引出了《禮物》中第二個核心概念，禮物之靈。

禮物之靈即為“hau”，它是事物中的靈力，尤其是叢林即林中獵物的靈力。簡單來說，就是在禮物流動過程中，物品總是保存著最初擁有它的人的人格“hau”，無論這個物品輾轉多久，“hau”始終都想回到它的誕生地。但是這個物品卻在流動的過程中追隨著每一個擁有過它的主人。它及它的“hau”會依附在這些使用者身上，直至他們以宴席或者其它饋贈方式回報以等值或者更高價值的物品。莫斯將禮物與人緊密的聯系在一起，認為物體從未與交換它的人們真正分開。

全書的最后結論部分，莫斯致力通過比較研究道德結論，經濟社會學與政治經濟學的結論以及一般社會學與道德的結論構建一方“人性基石”。

道德方面，莫斯認為古老時代遺留下的道德與現代社會越來越嚴密、抽象和非人性的法律相沖突，為了應對這種沖突，社會通過立法、慈善、互助社團等等方式解決問題，但是僅這樣做是遠遠不夠的。要回到正常的社會生活的原則上來，現代社會需要建立一種類似于總體呈獻制度的道德。“所有這種道德與立法并不是為了應付困局，而是一種法律的回歸”。

經濟與政治方面，莫斯認為現代社會的自然經濟或功利主義經濟與這種交換禮物的經濟并不相容。古式社會中，利益并不是追求價值的最大化，而是對快樂的追求。只有重新建立一種類似的道德，才不至于將現代社會轉變成資本家理性冰冷的“牢籠”。

而在一般社會學與道德方面，莫斯認為社會學家、人類學家應將社會問題作為一種的“總體的社會事實”加以考察。人是“總體的人”，是通過物與精神的融合存在于社會，正是因為現代西方社會人的分裂，才導致了一系列社會問題，才失去了社會團結。

《禮物》一書實際上是莫斯對于現代西方社會經濟危機、道德危機以及社會團結危機的嘗試性解答。他致力于建構一種類似于古式社會總體呈獻制度的道德以阻止我們走向“經濟人”的危險。而社會學更應回歸研究一種總體性的社會事實，和總體完整的人。

3 《禮物之謎》的主要內容與核心概念

正如莫里斯·古德利爾自己在《禮物之謎》的序言中提到的那樣，他將禮物在社會生活和社會關系中重要性的各種觀念做了重新探討，與莫斯、馬林諾夫斯基不同，古德利爾更加關注在古式社會中具有價值，但是從不用來交換的物品，即神圣之物，以及由此引發的對于必須保留之物的考察。莫斯通過描述愛斯基摩人的獻祭儀式，揭示了人與人之間，人與神之間的契約交換。莫斯在這里區分了兩種物品，一種是可以贈與或交換的，而另一類是永遠也不能贈與也不能交換的。但是莫斯并沒有深入論述為什么有些物品是必須保留的，而這也正是貫穿古德利爾《禮物之謎》一書的線索。

古德利爾在總結前人的理論上提出，之所以存在一些必須保留、不能贈與的珍貴之物，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是具有最大象征性價值的物件。“保存為了贈與”和“贈與為了保存”是古德利爾認為人作為社會性存在的雙重基礎。古德利爾認為社會存在兩個起源，契約性的交換和非契約性的傳承。任何人類社會都有一些東西是先于交換存在，是交換的基礎，既改變又保存，既傳承又更新的東西。古德利爾進一步將社會生活中的贈與分為競爭性的贈與和非競爭性的贈與。競爭性的贈與以夸富宴為代表，而非競爭性的贈與并不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轉讓，而是一種移動，人們只是放棄了物品的使用權，但并沒有失去所有權，無論是哪種禮物贈與，都存在很多想象性的、非物質性的內容。物品不會自行移動，讓他們動起來的，實際上都是個人和群體的意愿，要在他們之中建立這種個人性的聯系，由這種關系構成了社會生活的各個部分。

古德利爾認為，在現代西方社會，被社會排除的人越來越多，如何將這些人重新整合到社會團結中來，物質整合時所帶來的心理整合和排斥恐怕就是莫斯對于禮物之謎最好的回答。在這種排除后的整合中，禮物贈與仍然承擔著一種道德規范，它在起著社會整合和心理整合時，也不可避免的產生著心理上的排斥與傷害。在現代西方社會，面對著眾多政府無能為力的社會問題時，禮物贈與從私人生活和個人關系的領域又走進了臺前，似乎又成為了維持社會的一種客觀條件。

4 莫斯與古德利爾禮物理論的聯系與發展

莫斯的《禮物》在間接經驗的基礎上，以社會學年鑒學派的手法對遙遠古式社會的禮物交換加以闡釋。而古德利爾則是在總結前人的經驗基礎上，介紹了自己在美拉尼西亞的田野調查，并對傳統的禮物理論提出了挑戰。

但是我們不難發現，古德利爾有關禮物的論述，更多的是在莫斯與列維斯特勞斯之間尋求一種平衡和聯結。莫斯認為之所以要回禮是源自物品背后的精神之力，而列維斯特勞斯卻將焦點放在了“無意識的精神結構上”的心理學機制。古德利爾認為，回贈的義務有其宗教信仰的重要意義，但是宗教不足以解釋為什么在歷史過程中，人們總是要盡力保存一些生存條件。事物不會自行移動，之所以會讓它動起來，是因為背后有個人和群體的意愿，要在他們之中建立這種團結的個人性聯系。禮物贈與并不簡單是一種處置財物的機制，更重要的是它是社會關系生產和再生產的條件。贈與之物的流動和交換有其社會性因素，也有心理因素。他們并不直接靠無意識，而是通過一種間接的聯系，即一種特定社會結構的手段產生關系。絕大部分的社會關系通過個人聯系的建立而存在，這些聯系以禮物交換的方式而建立。禮物交換既是社會關系的部分形式，也是它的部分內容。

莫斯和古德利爾雖然對禮物之謎的解答不盡相同，但是他們的初衷都是類似的，都是希望借論證禮物交換，解答現代西方社會出現的一系列經濟、政治危機。莫斯和古德利爾都認為，現代社會將人們分離開來，人們不再是整體的人，而是對立的人。西方社會釋放了個體的潛能，卻也鼓勵個體通過他人的力量來為自己服務。現在所談的社會團結，只是一種契約意義上、法律意義上的回歸。但是契約和法律解決不了一切。對應于莫斯的三個結論，古德利爾在全書的最后部分也提出了在道德、政治、經濟體系和一般社會學和道德的結論方面，對于現代西方社會對禮物贈與和神圣之物留下了多大空間加以回答。現代社會擁有神圣之物的人已不能像古式社會一樣獲得政治權力，人們不再生活在宗教的領導下，而是在憲法之下。他們贈與自己的禮物，奠定的也不再是個體的親密關系，而是建構他們公共的社會關系。在莫斯的基礎上，古德利爾提出，接受禮物同樣會帶來心理創傷和社會問題，讓被社會排除的人靠接受禮物來進入社會，倒不如讓社會結構保障他們不會被社會排除。

總之，兩者面對同時代的社會道德危機時，都從禮物入手，雖然都是人類學作品，但都是借分析我們俗稱的原始社會來找到對今天社會問題的答案，莫斯是想回到過去的集體道德的共同體中，但是現實看來他也只是在懷古論今，通過禮物的交換顯然無法把所有人都放入一個共同體中，所以涂爾干一直致力于尋找現代社會中新的分工形式。相比莫斯，古德利爾則要現實一些，認識到了禮物在現代社會中的有限作用，但是依舊可以看到的是，古德利爾發現了禮物中那些不可被現代社會所改變的東西。

參考文獻

[l]馬歇爾·莫斯.古式社會中的交換形式與理由[M].汲喆，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9:4.

[2]莫里斯·古德利爾.禮物之謎[M].王毅，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4:11-12.

[3]王銘銘.物的社會生命——莫斯的禮物解釋力與局限性[J].社會學研究，2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