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索爾·貝婁的小說《赫索格》中的主人公赫索格是一個芝加哥的教授,正在致力于撰寫《浪漫主義與基督教》,并承受來自他的第二任妻子棄他而去的痛苦,致使他精神瀕于崩潰:他的妻子與赫索格的好朋友格斯貝奇私通,并把赫索格的房子和孩子占為己有。他們還往赫索格的傷口上撒鹽—散布謠言說他已經瘋了。隨后赫索格開始給古人、今人、活人、死人寫信,而這些信從未發出。這些信就是赫索格夢中囈語記錄和見證。
關鍵詞:《赫索格》;索爾·貝婁;“囈語者”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8-0037-01
赫索格是一個活在夢境中的人,他一直活在烏托邦世界的文明城邦中。當他第二任妻子的背叛打破了他的美好夢境時,他只好潛入醉境,無止境的寫信,以此逃避眼前的痛苦,支撐他即將傾塌的信仰大廈。在這部小說中,貝婁對女人的敵意書寫到了極致:“我永遠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么。……他吃的是碧綠的蔬菜,喝鮮紅的人血。”
《赫索格》中,貝婁對于“富有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更上一層樓了。一方面,小說敘述了赫索格五天內在紐約—芝加哥—路德村三處的時空流浪;另一方面又不斷交織著他內在精神的探險活動。尤其在時空流浪中,赫索格對混亂無序的洞察,促使他在給活人死人寫的69封信里深刻地反思了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等各個領域:從德國存在主義到俄國神秘主義,從加爾文教道黑色穆斯林;傾訴對象有報紙雜志、有親戚朋友、也有無名之輩,最后居然還有那些郭勒古的大名鼎鼎的人物,從蒙田、康德、費希特到尼采、海德格爾、艾森豪威爾、史蒂文森和馬丁·路德金……這不僅潛在地刻畫出他受難—追尋—拯救的精神軌跡,而他本人也“本著做人的責任”承擔起拯救人類精神文明的重擔。實際上,赫索格正是一名“落難者”。他陷入拼寫和寫信給別人的強迫行為當中,以這種方式排解心中的悲憤,從這些無意識寫出的信中迸濺出大量思想的火花。
在西方傳統文明中,占據主要地位的日神阿波羅強調生活的正常與合理性、理智和健康,而酒神狄俄尼索斯則是希臘文化中達觀享樂的象征。尼采把夢境和醉境這兩種生理現象分別與阿波羅所代表的日神精神與狄俄尼索斯所代表的酒神精神對照,兩者之間“有一條微妙的界限是夢境不能超越的”。赫索格任其思想天馬行空,他書寫的字句充滿形而上的哲理思考,是他病癥發作時的下意識囈語。此時,這個“摩西”正處于酒神的支配下,沉迷于醉境之中。而當他通過不停寫信排遣了精神上的痛苦,平復了思想上的波瀾,心靈歸于恬淡,他又轉而潛入了夢境之中。
赫索格之所以與古代英雄摩西聯系在一起,需要我們從《圣經》中尋找根據。摩西在猶太典故中是一個英雄人物。據《圣經·舊約全書》記載,相傳猶太人遷入迦南(今巴勒斯坦境內)地區以后,因迦南鬧饑荒,猶太人被迫遷往埃及。400多年寄居埃及依然難以消除猶太人無家園之感。猶太人在摩西的率領下沖出埃及,重返迦南一帶,建立了強盛一時的以色列王國……赫索格抱著他對人類文明的進程“負有責任”的想法,指責背叛他的妻子馬德林拋棄他“是正在破壞一項偉大規劃。”因為“整個人類文明的進程甚至可以說,真個人類文明的延續都眼看摩西·赫索格的了。”這里,與赫索格自視為人類命運的拯救者。他在巨大的痛苦中仍保持謙謙君子的形象不動手打妻子,這在馬德琳眼中成了鄙視他的祛碼。回到鄉下的破敗的農舍中,文明仍然繼續受到嘲弄。當他在農舍前釘上“私人住宅、閑人莫入”的告示牌后,這個“摩西”收到的第一份“回禮”就是對他所景仰的偉大文明的嘲弄一條用過的月經帶盛在餐盤中出現在赫索格的餐桌上。
摩西·赫索格因生活的打擊時而平靜時而癲狂,時而潛入夢境,時而沉入醉境。他開始變得整日耽溺于玄想與沉思。寫從不寄出的信借以抒發心中悲憤,其精神狀態及行為舉止近似迷醉的癲狂,他甚至講課中途會突然想起什么,拿起一支筆在紙上沙沙寫著什么,一言不發。因此,他被迫告別體面的教職。最后,他的癲狂達到頂點,他攜槍沖到他原來的家,想舉槍殺死背叛他的妻子馬德林和情敵斯格貝奇。但是,當他從窗外看到斯格貝奇充滿父愛地為赫索格的女兒瓊尼洗澡,充滿柔情和父愛,這一幕讓赫索格對背叛他的朋友是個“偽君子”的看法發生動搖。他逐漸從醉境中清醒,放下了手槍,返回路德村的農舍,等待情人雷蒙娜到來。
弗洛伊德在《釋夢》中揭示:人的精神中存在著意識或理性不能管轄的領域,夢境代表前意識,而醉境代表潛意識。前者經過調和可以進入意識,后者卻不能進入意識。日神阿波羅營造的夢境以美的面紗使人流連人生,忘卻生活的痛苦,狄俄尼索斯的酒神精神則引導人們直視人生的悲劇,化生命的痛苦為生命的愉悅。
赫索格接女兒瓊妮的路上突遇車禍,因持槍被拘,他的二哥威利出面保釋,使他在連日來的打擊中感受到了手足情深和人間溫情。赫索格的心靈重又歸于平靜,他開始學習順其自然。這也意味著,赫索格的烏托邦夢境徹底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罩住生活真實面目的新的夢境,他覺得人生還有值得留戀的東西,忘卻憂患愁苦和是非對錯。在夢境與醉境浮沉之后,赫索格的信仰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