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業倒閉潮背后的經濟學思考

摘要:隨著央行收緊銀根，中小企業既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再現“倒閉潮”。中小企業倒閉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外需減少，也不在于融資困難，而在于產業需要升級。倒閉的中小企業大多從事的是勞動密集型制造業，而我國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中所占據的是利潤最低，抗風險能力最差的生產環節，如何占據全球價值鏈上產品增值高的戰略環節才是對傳統產業進行改造，幫助中小企業走出困境的關鍵。本文從企業和政府兩方面出發，分別提出了各自的目標和應該采取的策略。

關鍵詞: 中小企業 勞動密集型制造業 全球價值鏈

距離2008年金融危機沖擊下，外需銳減，訂單減少，中小企業大量倒閉不久，今年以來，隨著央行不斷收緊銀根，中小企業開始面臨“錢荒”，溫州中小企業再現“倒閉潮”。有學者稱今年又是一個中小企業倒閉的大年，甚至會超過2008年金融危機之時；也有學者稱，溫州中小企業倒閉潮不會蔓延至全國。一時之間，兩種意見難分高下。但中小企業的脆弱性卻是一個不容置疑的共識。

無論是金融危機影響下外需減少，還是金融政策調整下融資困難，都不是中小企業倒閉的根本原因。 在這兩次沖擊下倒閉的中小企業，基本都是從事勞動密集型產品，如紡織、鞋帽、玩具等生產的企業。而我國勞動密集型制造企業中，也以中小企業居多，因為勞動密集型制造業進入門檻低，往往成為很多中小企業的首選。由此可以看出，要幫助中小企業走出困境，必須對勞動密集型制造業進行改造升級。

我國勞動密集型制造業的現狀是“大而不強”，“中國制造”充斥世界各地，然而企業卻面臨著利潤趨薄，貿易條件惡化的趨勢。因此，有人對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提出了質疑，視其為落后產業，主張更多地發展高新技術產業。然而，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之下，傳統的產業間完整的產品生產分工已經越來越多地體現為同一產業，同一產品內價值鏈上不同環節之間的分工。從價值鏈分工的角度來看，技術密集型產業有它勞動密集的環節（如高科技產品的加工組裝環節），勞動密集型產業也有它知識、技術密集的環節（如服裝產業的設計環節）。因而，簡單地斷論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就是低端產業，是不可取的。況且，我國勞動力豐富，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還沒有完全發展起來的現狀也決定了我國不可能放棄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因此，占據全球價值鏈上產品增值高的戰略環節，成為對我國勞動密集型制造業進行改造，幫助中小企業擺脫困境的關鍵。這需要企業和政府的共同努力。具體來說，企業和政府要確立起以下的目標和戰略。

一、企業短期目標：化解成本上漲危機，保持在全球價值鏈中生產環節的優勢

隨著國內勞動力、原材料價格的上升和國外其他勞動力價格低廉的國家出口競爭力的增強，我國勞動密集型產品建立在低成本、低價格基礎上的優勢已大大削弱，要保持在制造環節的優勢，必須從以下方面入手。

1.1降低成本，保持優勢

隨著政府對農民工待遇問題的關注，農民工自身維權意識的加強，以及SA8000等國際標準的制約，以前很多企業靠壓低工人工資，提高勞動強度，延長勞動時間等方法來降低勞動力成本的做法已經走到了盡頭，企業必須尋找新的降低成本的途徑?？梢詮囊韵路矫嫒胧郑?/p>

第一、將勞動密集型制造業逐步向中西部地區轉移

東部沿海地區經濟的發展使工資水平不斷上升，而勞動密集型制造業本身利潤空間小，企業不可能大幅度提高工資水平，從而對勞動者缺乏吸引力，很多企業出現了招工難的現象。另一方面，中西部地區工業化和城鎮化的推進使本地產生了大量的非農就業機會，而沿海地區的生活成本卻越來越高，農民工在社會福利、子女教育等方面也得不到很好的保障。因此，越來越多的農民工選擇留在當地工作。這進一步加劇了沿海地區的“民工荒”。

由此看來，沿海地區將逐漸失去在勞動密集型制造業上的優勢，將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向中西部地區轉移成為一種必然趨勢。它不但可以幫助企業降低生產成本，緩解招工難的現象，而且可以促進中西部地區的發展。同時為沿海地區留出“騰籠換鳥”的空間，使其可以集中人力、物力、財力加強產品研發、品牌建設；發展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從而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促進區域間經濟的協調發展。

第二、采取勞務引進的方式降低勞動力成本

采取勞務引進的方式，引進外籍勞動力，也是緩解“用工荒”，降低勞動力成本的一個有效途徑。上世紀90年代，韓國也曾遭遇過勞動力短缺的困擾，為解決此問題，韓國政府決定開放國內勞務市場，嘗試引進外籍勞動力。此舉有效地緩解了韓國部分產業勞動力不足的問題。目前，我國部分企業也已經開始嘗試從北朝鮮等國引進勞動力，從事勞動密集型制造業的生產。所引進的北朝鮮工人的工資大約是國內用工成本的一半，大大降低了企業的成本。當然，企業在引進勞務的過程中，必須走合法渠道，對引進的勞工要進行合法、合理的管理，相應監管部門也要逐步建立起完善的勞務引進制度。

第三、通過提高勞動生產率降低勞動力成本

提高勞動生產率，可以降低單位產品的勞動消耗，實現人力資本的增值。企業要提高勞動生產率， 首先，要更新改善設備。雖然勞動密集型制造業的性質決定了不可能用機器代替所有的人力，但是先進設備的使用將大大提高勞動效率。如在服裝制版中，采取CAD制版，速度將遠遠大于人工制版。其次，要加強對員工的培訓。只有幫助員工提高技能，才能提高員工的勞動生產率，從而起到節約成本的作用。再次，要建立起靈活有效的管理機制。通過工資的約束和激勵機制，激發員工的積極性。在人員選擇上，實行優勝劣汰，擇優上崗，避免出現人浮于事、效率低下的現象。

1.2提高產品質量，進入高檔次細分市場

要保持并增強在全球價值鏈中制造環節的優勢，必須把產品質量放在第一位。然而，我國目前很多企業為爭奪訂單，大打價格戰。隨著產品出口價格被越壓越低，生產成本卻越來越高，很多企業只能以犧牲產品質量為代價，偷工減料，以次充好。這種只顧眼前利益的做法，對我國制造業的發展是相當有害的，也大大損害了我國商品在世界市場上的形象。

制造環節雖然是一個低附加值的環節，但卻是連接上下游的重要橋梁，而制造能力的加強也是創建自主品牌的基礎和切入點。企業應從長遠利益出發，不斷改進工藝流程，提升產品質量，逐步由中低檔市場進入高檔市場。同樣是做代工，進入高檔市場企業所能獲得的利潤和附加值要比中低檔市場高很多。而且，高檔品牌商在設計理念、質量要求、營銷策略，管理方式等方面往往要優于中低檔品牌商，在為其代工生產的過程中，企業可以通過吸收知識和技術的“外溢”，為以后往高附加值的價值鏈兩端延伸打下基礎。

二、企業中長期目標：往全球價值鏈的兩端攀升，占據高附加值環節

隨著生產環節的競爭越來越激烈，要保持我國在勞動密集型制造業上的優勢，設法降低成本只能是權宜之計，從長遠來說，必須實現產業的升級，占據價值鏈上的高附加值環節。具體來說，企業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2.1培養技術創新能力

真正能推動經濟發展的是技術創新。有數據顯示，在發達國家經濟增長中，75%靠技術進步，25%靠能源、原材料和勞動力的投入，而我國的情況卻恰好相反。技術進步有兩個來源，即外源式和內源式，外源式是指通過投資、貿易、模仿等方式從國際市場上獲得的技術，內源式則是通過自主創新獲得的技術。對發展中國家來說，培養技術創新能力的主要途徑是通過引進外源式技術，進行消化和吸收后，逐漸形成自主開發能力，建立起自己的技術創新體系。具體可從以下兩方面入手：

第一、在代工生產過程中，努力吸收知識和技術的外溢。品牌廠商在與生產商的合作過程中，總會有意無意地有一些知識和技術的溢出，如產品設計理念，工藝改進方法，生產管理方式等等，代工企業要充分利用這種“溢出效應”，強化消化和吸收，并在此基礎上逐步提高自主創新的能力。

第二、要加大對技術創新的投入力度。雖然自主創新成本高、風險大，但企業要從長遠利益出發，看到自主創新能帶來的長期效益，加大投入資金和人力的力度，對現有的人才加強教育和培訓，積極引進高級人才，在薪資待遇、工作環境、晉升機會等方面給予優待。并積極與科研院所加強合作。

2.2加強自有品牌建設

在產品同質化的今天，品牌已經成為企業競爭的無形資產，是我國提升價值鏈的重要內容。而我國企業所面臨的問題恰恰是缺乏知名的國際品牌，只能為品牌商做代工，賺取微弱的加工費。近年來，企業和政府為推進品牌建設，作出了不少努力，但由于我國發展國際品牌面臨著后發劣勢，且中小企業居多，資金、經驗缺乏，取得的效果并不十分明顯。

但同時也要看到，經過三十多年的發展，我國已經為品牌戰略的實施創造了良好的內部條件。我國已經建立起了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在做代工的過程中，加工制造能力大大增強，并吸收了國外品牌商在設計、管理、營銷等方面的知識外溢，為我國自主品牌的發展奠定了結實的基礎。與此同時，我國市場開放程度，市場機制完善速度也大大提高，為自主品牌的實施提供了保障。

因此，惟有揚長避短，才能走出自己的品牌之路。作為企業，要加強品牌意識，加緊培育國際品牌人才。也可借鑒如雅戈爾等品牌企業的發展之路，從本土市場或邊緣地區開始發展自主品牌，繼而進軍國際市場。

2.3 加快建立營銷渠道

我國大部分勞動密集型企業還沒有建立起自己的營銷渠道，而營銷環節卻是價值鏈下游重要的增值環節，營銷渠道不暢是也我國創建自主品牌面臨的瓶頸之一。因此，企業要重視向營銷領域的延伸。

然而，我國企業要在國際市場上打開自己的市場并非易事，必定會遭遇到國外品牌商、零售商的遏制，因此企業在開拓自己的營銷渠道的過程中，要因勢利導，循序漸進。有實力的公司可以采取跨國并購的方式，與海外公司結成聯盟，獲取海外公司的銷售渠道，進入國際市場。對于沒有實力進行跨國并購，需要自建銷售渠道的企業，除了要增加對營銷的投入，制定正確的營銷策略，培養專業的營銷人員以外，最主要也是最基本的，還是要把好產品質量關，適銷對路的高品質商品才是營銷渠道穩固和暢通的重要保障。從很大程度上來看，提高產品質量、建設自有品牌和開拓銷售渠道實際上是相輔相成的關系。

三、政府目標：確立有效的產業政策

要改變我國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劣勢地位，單靠企業的力量是不夠的，還需要政府強有力的支持。但政府不應進行過多的行政干預，而應以市場為導向，通過資金、信息、行政等手段，為企業創造一個良好的產業環境，幫助企業克服一些自身難以克服的困難。具體來說，可從以下幾方面著手：

3.1規范要素市場價格，調整出口退稅政策

長期以來被壓低的勞動力和生產要素價格，成就了我國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很長一段時間的輝煌，卻也成為了勞動密集型制造業產業升級的阻礙。2004年以來出現的“民工荒”，2008年金融危機沖擊下大量中小企業的倒閉，以及近日來溫州中小企業又現“倒閉潮”已經一次次地提醒我們，依靠壓低要素價格來降低成本，增強產品競爭力的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要增強產業的競爭力，不能依靠行政手段進行干預，而要發揮市場的調節作用，實現要素價格的市場化，使要素價格能準確地反映市場供求和資源稀缺程度，從而使企業產生優化資源配置的壓力和動力。

在出口退稅政策上，要逐步減少低附加值出口產品的退稅率，從而形成一種倒逼機制，促使企業設法提高產品附加值，并使部分獲利小的企業被迫出局，有助于抑制產能過剩，實現優勝劣汰。更好地發揮出口退稅政策對出口商品結構調整的作用。

3.2建立自主創新機制，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力度

自主創新是企業的生命力，也是產業升級的必由之路，政府要幫助企業建立起自主創新的激勵機制。對于積極創新、產品附加值高的企業，政府要從從資金、用地、稅收等方面予以重點扶持。針對企業科研力量薄弱的不足，政府應牽頭搭建以企業為主體的產學研聯盟，促進企業與科研機構、高等院校進行聯合。針對中小企業自主創新投入不足，抗風險能力弱的特點，政府要鼓勵并促進企業加強聯合，對核心關鍵技術進行聯合開發，分擔風險，共享成果，使聯合體內的各個企業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最大的效率。

此外，政府還要盡快健全和完善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律法規。自主研發需要承擔很高的研發成本和研發風險，仿冒現象嚴重打擊了企業自主創新的積極性。因此，政府要加大對研發仿冒的打擊力度，加強對知識產權的保護，為企業解決后顧之憂，使企業能真正感受到自主創新的好處，從而營造一個有利于創新的法制環境，提高企業自主創新的積極性。

3.3規范市場競爭秩序，建立公共服務機構

針對目前勞動密集型制造企業間存在無序競爭的現象，政府要及時引導企業進入或退出相關市場和領域，通過適當提高部分行業的準入門檻，控制企業數量，提高企業素質，避免重復建設和過度競爭。鼓勵企業通過收購和兼并，實現優勝劣汰和資源整合，培育起一批有實力的龍頭企業，使其可以憑借雄厚的資金實力，良好的創新意識和科學的管理方式，成為推動我國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往價值鏈高端攀升的主力。

另外，政府還要加強公共服務機構的建設，例如行業協會和公共信息平臺。行業協會可以起到政府和企業之間，以及各企業之間溝通的橋梁作用，也可以在行業內起到自律的作用。針對當前部分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價格過低而造成貿易條件惡化的問題，行業協會可以發揮其協調和監督職能，約束企業及時進行價格自律，防止惡性競爭。行業協會還可以為企業提供教育培訓、咨詢服務等，幫助企業開展技術創新和品牌建設。

此外，行業協會和公共信息平臺的建立，還可以使企業充分掌握市場信息。信息的不完全也是阻礙企業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例如在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上，政府早已做出了努力，很多銀行也專門開展了為中小企業貸款的業務。然而時至今日，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并未解決，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一方面就是銀行和企業之間溝通不暢，出現了很多銀行找不到客戶，客戶找不到銀行的現象?？梢姡訌娦畔⒌牧魍ê徒涣?，是實現資源有效配置，增強企業競爭力的重要前提，而這離不開行業協會的努力和公共信息平臺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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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