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學中的河北是多姿多彩的,巍巍太行山、滔滔滹沱河時時閃現(xiàn)在那些優(yōu)美的詩篇里,更有那悲歌慷慨的燕趙雄風吹徹三千年華夏文學史。這是前人留給我們的一份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整理這些優(yōu)秀作品、開掘其文化內(nèi)涵是當代文學與文化研究的一項重要課題。
在浩如煙海的古代文化典籍中,描寫河北山川風物與人文景觀的詩文主要見于以下幾類文獻:
第一類:詩文總集。如《樂府詩集》、《全唐詩》、《全宋詞》等作品中,有許多歌詠河北的內(nèi)容。根據(jù)《漢書·藝文志》記載,西漢樂府采集的詩歌即有“邯鄲、河間歌詩四篇”(班固《漢書》卷三十)。《玉臺新詠》《樂府詩集》等詩集中邯鄲、河間、井陘等地名亦屢屢出現(xiàn),對其風物與人文的描繪細致而生動。
第二類:詩文別集。在眾多古人的詩文別集中,河北風物俯拾即是。不僅韓柳歐蘇等名家時時涉及,其他文人也多有描摹。金代元好問的《遺山集》、元代劉因的《靜修集》、明代凌義渠《凌忠介公集》等都不乏吟詠河北的詩文佳作。清代不僅普通士子常常盤桓于河北一帶吟詩抒懷,就是皇帝也常常駕臨河北各地。乾隆《御制詩集》中承德、阜城、景州等名常被提及。
第三類:叢書、類書。以《古今圖書集成》為例,其中《方輿匯編·職方典》卷八至卷一六四分別對順天、永平、保定、河間、真定、順德、廣平、大名、宣化各府進行匯考,于各府均設有“藝文”卷,而這些詩文皆有關(guān)當?shù)仫L物與人文。
第四類:地方志。歷代河北地方志中,經(jīng)常輯錄一些反映當?shù)刈匀伙L物與人文景觀的詩文。如《畿輔通志》卷三六至卷四五、《弘治保定郡志》卷二三至卷二五、《嘉靖霸州志》卷八等。
第五類:小說、戲曲。小說與戲曲皆伴隨市民文化的興起而產(chǎn)生,河北是許多小說戲曲中故事的發(fā)生地,如《邯鄲記》中的趙州橋、《三國演義》中的涿州與冀州、《水滸傳》中的大名府等,作為故事背景在作品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同時,作品中的河北形象又對后人認知河北具有重要意義。
此外,在一些古代碑刻中也能見到描繪河北的詩文作品。如元氏《封龍山頌》(東漢)、正定《龍藏寺碑》(隋)、深州《馬君起造像碑》(唐)等不僅是書法史上的精品,也是文史研究的重要資料,對于研究河北文化具有重要的價值。
通過搜集與整理這些古典文學作品,我們大致可以將其分為如下幾類:
第一類:對河北山川風物的描繪。河北地理環(huán)境多樣,境內(nèi)山水眾多,太行山、滹沱河等都是歷代詩人吟詠的對象。被魏武帝嘆為“艱哉何巍巍”(《苦寒行》)的太行山,在唐明皇眼里則是“澗泉含宿凍,山木帶馀霜”(《早登太行山中言志》)的景象。感嘆過“蜀道難”的詩仙李白面對著太行山曾寫道:“北上何所苦,北上緣太行。磴道盤且峻,巉巖凌穹蒼。”(《北上行》)儲光羲《雜詩》云:“秋氣肅天地,太行高崔嵬。猿狖清夜吟,其聲一何哀。”劉長卿《奉和李大夫同呂評事太行苦熱行》亦云:“迢遞太行路,自古稱險惡。”太行之險成為文人共識。滹沱河是一條歷史悠久的河流。“初唐四杰”之一的盧照鄰在《晚渡滹沱敬贈魏大》中寫道:“津谷朝行遠,冰川夕望曛。霞明深淺浪,風卷去來云。澄波泛月影,激浪聚沙文。誰忍仙舟上,攜手獨思君。”宜人的景致,深婉的情思,把一個有情有味的滹沱河帶到我們面前。明末凌義渠滿懷愁緒來到滹沱河,他寫道:“霍霍水聲爭上下,也知舊事幾銷磨。”(《渡滹沱河》)“霍霍”的水聲恰如詩人洶涌的心潮,而這水聲又給詩人帶來深沉的遐思。
除太行山和滹沱河外,許多其他河北山水也都成為文人吟詠的對象。如魏武登臨的碣石山(《觀滄海》)、高適常憶的雞鳴山(《遇沖和先生》),“幾陣曉風翻暖浪,一川煙雨漲晴莎”(《淶水十詠·巨馬斷河》)的巨馬河、“黃昏燈火孤蓬底,明月蘆花兩岸頭”(《安州八景·白洋垂釣》)的白洋淀等。河北山水在文學的鏡子里照見的是具有豐富意蘊的形象,形象中包含著詩人的情感、投射著歷史的倒影。
第二類:對燕趙人文精神的贊揚。河北名人眾多,舍身刺秦的荊軻、興燕破齊的樂毅等均成為文人關(guān)注的對象。清代陳維崧《南鄉(xiāng)子·刑州道上作》寫道:“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風卷怒濤。并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櫟林中醉射雕。殘酒憶荊高,燕趙悲歌事未消。憶昨車聲寒易水,今朝,慷慨還過豫讓橋。”詞人將行經(jīng)河北的旅程當作了接受燕趙文化洗禮的過程。文學上的荊軻已遠比歷史上的形象豐滿,內(nèi)涵也更為豐富,足以支撐起燕趙文化的堅實框架。樂毅、廉頗、李牧等名將在文人筆下彰顯出歷史的深沉和人生的困苦,自薦的毛遂則為積極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文人構(gòu)筑了豐富的想象空間。
“齊魯足兵甲,燕趙多娉婷”(于濆《古征戰(zhàn)》),河北在歷史上是出美女的地方,描寫她們的詩歌也成為文學史上的一道奇景。例如漢武帝時期的李夫人與鉤弋夫人都曾是文人們詠嘆的對象,李賀、李商隱等都曾借助她們來寫詩抒懷。這些女子的形象也成為河北文化建構(gòu)中一塊塊重要基石。
河北有一些熱點區(qū)域一直得到人們的密切關(guān)注。如邯鄲在古典文學中就顯示出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詩人們從不同角度開掘邯鄲這一傳統(tǒng)意象的深層文化底蘊,并且形成了新層面的邯鄲意象。河北的其他地區(qū)也廣泛分布著多處人文景觀,如景州董子祠、井陘口淮陰侯廟等在詩文中也同樣有著精彩的展示。
第三類:對市民文化的描摹。在反映社會生活方面,小說要比正史更細致入微。《三國演義》《水滸傳》等作品中都有對河北地區(qū)市民生活的生動描繪。如《水滸傳》除了寫河北多英雄豪杰外,還對河北一帶的商業(yè)活動有所涉及。小說第六十六回更著意刻畫了作為河北頭一個大郡大名府元宵燈節(jié)的景象。
此外,李汝珍《鏡花緣》第九十六回列舉天下名酒時,專門提到冀州衡水酒。《七俠五義》第五十六回則寫到“白福提著燈籠,托著包袱,嘴里哼哼著唱灤州影”。諸如此類具有河北地域色彩的土產(chǎn)與地方戲成為小說的有機組成部分。
無論是具象的描繪還是抽象的比擬,這些文學作品都為我們深入開掘河北文化內(nèi)涵提供了有力支持。在當代文化的建構(gòu)中,這些作品仍然具有重要的作用,可以提升地區(qū)文化品位、打造地方文化名片。當代學者也對描寫河北的文學作品進行了一些開創(chuàng)性研究,如韓進廉先生早在1985年就曾對范成大題詠河北風物的作品予以關(guān)注。[1]王長華教授主編的《河北文學通史》在《宋代河北文學》一編中專設一章《宋代文學詠河北》。[2]我們可以沿著這一道路繼續(xù)前進,較為全面地呈現(xiàn)文學中的河北形象,不斷探索文化資源開發(fā)與利用的新途徑。
有消息報道,大名縣正積極打造大名府文化,規(guī)劃建設府外“四個一”、府內(nèi)“四個一”。這一創(chuàng)意無疑與文學名著的影響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在實施過程中恐怕還需要從文學作品中尋求細節(jié)上的支持。目前石家莊在積極推進滹沱新區(qū)的建設,在這一過程中,若能同步開發(fā)文學中的滹沱意象,那么,必將更為全面地展現(xiàn)石家莊的歷史文化底蘊。太行山和滹沱河是連接河北與山西的天然紐帶。兩省政府及旅游部門在合作中,可以積極謀劃太行文化與滹沱文化的建設。
總之,挖掘文學作品中的河北元素,深入解讀描寫河北的古典文學作品,構(gòu)建起獨特的文化生態(tài)群落,可以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增添無限生機與活力,為全面整合河北文化資源,推動河北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提供有力支持。
注:該文系河北省軟科學研究計劃項目(10457210
7)成果
(作者簡介:孫良同,河北科技大學文法學院教師,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