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摘下花一朵

用心追MM

我有兩輛車，一輛寶馬擺闊用，一輛單車休閑用。

一個周末的早晨，我騎單車閑逛，逛到第五工業區。工廠周末不休，正是上班時分，看著身邊匆匆而過的MM，我心曠神怡，如魚得水。十字路口，一輛貨車無視紅綠燈，直奔過來。我驚慌失措，往右一拐，與迎面騎來的一輛單車撞上了。兩人前額撞在一起，直撞得星光燦爛。

和我相撞的是個MM。我們各自雙腿點地穩住單車，捂著額頭揉搓。我笑著對女孩說：“不是冤家不碰頭，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啥了，妹子？”女孩看我一眼，哼了一聲，說：“撞了我還想泡我是不？告訴你，騎單車追MM，有點難度哦。”說完，騎上單車就走。

我騎車追上女孩，與她并排而行，說：“好像也不是很難，我用力蹬幾腳就追上來了。”

女孩一笑，說：“追MM，不是力氣活，得用心才行。”

我說：“那我說不定還真行，從小我就是個讀書用心的孩子。”

女孩是工業區一家米粉店的服務員，19歲，叫陳淑華。那天早上，我騎車跟著陳淑華，一直跟進米粉店。我要了一碗米粉，邊吃邊與她說笑。我說：“我是物流公司的司機，月薪2000元，剛夠吃喝，所以，我業余時間拐賣婦女，專門拐騙像你這樣的單純女孩，賣給潮州老單身漢做老婆，掙點零花錢。”陳淑華說：“我呸，我呸呸呸！”說說笑笑，吃完米粉，我們熟絡得就像是相親相愛多年的小情人了。臨走時，我跨上單車，對陳淑華做了個飛吻的手勢。她說：“小心騎車，路邊的MM別亂看，你還沒娶老婆，要是給車撞了，哭都沒人哭的。”

我要跟你走

下個周末晚上，我騎著單車，直接進了米粉店。陳淑華迎著我燦爛一笑，說：“哎呀，要拐賣我的人又來了。我好怕哦！”

“來一碗燒肉粉。”我找個位子坐下，“也不需要太害怕啦，我的基本原則是‘快樂拐賣’，即必須讓每一個被拐賣的女孩高高興興。”

陳淑華站在我身邊，邊寫單邊說：“呵呵，那你如何讓我快樂呢？”

我在來的路上順手摘了一朵梔子花。我遞上花，說：“第一步，給拐賣目標送花。”

陳淑華接過梔子花，聞了一下，戴在頭上，問：“像我這么漂亮的，能賣多少錢？”

我說：“看情況吧。如果我今天沒錢吃米粉，可能就會把你換一碗米粉吃掉。”

陳淑華“呸”了一聲，說：“你就不怕被米粉噎死！”

說笑間，米粉上來了。我隨手挑動，竟有一只死蟑螂！我一陣惡心，指著死蟑螂對陳淑華說：“你是想把我惡心死吧。”

陳淑華向我眨眨眼，不動聲色地把米粉端回廚房倒掉，又端出一碗來，悄悄對我說：“別嚷嚷，讓老板知道，要扣我們錢的。”

我看看坐在柜臺后研究六合彩的米粉店老板，又看看廚房里漠然的廚師，沒胃口再吃米粉，連與陳淑華說笑的心情也沒有了。我隱隱覺得，米粉店里彌漫著一股針對我的敵意。

買了單，我走出米粉店。陳淑華追出來，說：“我下班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宿舍？”

陳淑華沒騎自己的單車，坐在我的單車后座上，摟著我的腰。在深圳，我無數次開車載著美女兜風，像這樣騎著單車，后座上搭載著清純MM，行走在燈光昏暗的馬路上，還是第一次。

我的興致高漲起來。路邊一溜燒烤攤，洋溢著人間煙火。我停好自行車，對陳淑華說：“快樂拐賣第二步，請拐賣目標吃燒烤，你敢吃不？”

陳淑華嘻嘻一笑：“你咋知道我喜歡吃烤生蠔？”

坐在小馬扎上，圍著一張怎么也擺不平的小茶幾，就著一打烤生蠔，一碟炒田螺，一盤炒河粉，兩瓶啤酒，我和陳淑華吃喝起來。四周都是附近工廠的兄弟姐妹，擺在茶幾上的山寨手機，高聲播放著流行歌曲。

那夜，我突然想起好多聰明人一直沒想明白的老問題：幸福是什么？何必冥思苦想呢，幸福無處不在，做一個普通打工仔，騎單車載著女朋友，穿梭在人流車流中，偶爾坐在馬路邊吃吃燒烤，就很幸福。

然而，我的幸福感稍縱即逝。

都是幸福人

吃完燒烤，我載著陳淑華，送她回宿舍。經過橫穿北環路的橋洞時，一輛單車從后面超過我，突然往右別住我的單車前輪。我措手不及，車倒了。好在車速不快，我和陳淑華都及時跳下單車，沒事。我很憤怒，對方顯然是惡意挑釁。我沖對方吼了起來：“你怎么騎的車！”

黑暗中又騎過來三輛單車，圍住我們：“怎么回事？”

肇事者說：“這家伙撬了我的女朋友，還想打我！”

我問陳淑華：“他們是誰？”

陳淑華聲音發抖：“我不認識。”

我心中一寒：碰上歹人了！

我掏盡身上的錢，又加上手機，低聲下氣地說：“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這么多，兄弟們先拿去喝茶。只要放過我們，給多少錢都可以，我一定親自送上門。”

歹人給了我一耳光，說：“你居然敢用錢來侮辱我！你，滾遠點；你女朋友，留下，哥們兒只想劫個色。”

我心中一閃念：一公里外就有治安崗亭，我跑去報警，他們肯定來不及把陳淑華怎么樣。但我猶豫著沒有走。此時，哪怕只撇下陳淑華一分鐘，也有點不仁不義。我只好繼續說軟話：“兄弟，第一，這女孩不是我女朋友；第二……”

歹人又踢我一腳：“不是你女朋友，你還不趕緊滾！”

我正不知該不該滾，又一輛單車過來了。騎車人手持兩把菜刀，大吼一聲：“誰敢動我女朋友，我跟他拼了！”

為首的歹人說一聲“算你狠”，率眾騎車倉皇而去。陳淑華撲進菜刀好漢懷里，“哇哇”大哭。

這時，我才突然明白，我遭遇的只是一場“英雄救美”秀。

讓我把故事理順了說吧。菜刀好漢是米粉店的廚師，和陳淑華是一對戀人。我出現在米粉店時，他倆正鬧小矛盾。陳淑華存心要氣一氣廚師，故意與我打情罵俏。廚師很不爽，就在我要的米粉里放了一只死蟑螂。陳淑華見廚師如此小氣，越發生氣。為表達對廚師的憤怒和對我的歉意，她跟我走了，還和我吃了燒烤。跟蹤而來的廚師怒火萬丈，就找來幾個老鄉，導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今夜，陳淑華是幸福的，廚師的壯舉，足以溫暖她一輩子；廚師是幸福的，力克情敵，智取愛情，足以讓每一個男人自豪得像一條好漢；我，雖然吃了一耳光，挨了一腳，也還算幸福。要是廚師晚來一步，我說不定會做出什么混賬事兒來。沒有成為一個卑鄙的人而愧疚終生，我幸福無比。

（摘自《新故事》2011年第5期圖/孫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