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音樂小精靈們喜歡拜訪盛產美妙音樂的地方,例如演奏家的指尖、演唱家的歌喉及指揮家的指揮棒,那里都住滿了音樂小精靈。甚至檐角樹梢上、翠堤水岸旁、荷塘月色里,也都飛舞著音樂小精靈。朱自清先生曾說:“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那是小精靈合唱團在用童聲清唱。
不過,音樂小精靈并不總往那些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跑,有時也出現在不那么高雅的地方,比如說,廁所。
有越來越多的音樂人承認自己的音樂靈感,是在自家的衛生間里獲得的,這已被視為創作人的怪癖之一。
當記者問:“寫歌是如何獲取靈感的?”張國榮爽快地答道:“廁所!十首有九首是在廁所里寫的。”哥哥平時在家很少唱歌,只有進了廁所才會歌興漸濃。他說:“上廁所特別有靈感,《沉默是金》便是上廁所時所作的歌,非常貼切。”
李宗盛在巡游全國的講彈會上,抖露出自己的創作小秘籍:“我的很多歌,大概有50%,是在酒店廁所里創作的。”很想問一問李大哥,這當中包括當年被辛曉琪唱紅的《味道》嗎?
古色古香的《濤聲依舊》,被譽為“百年難遇的經典”。它的問世,標志著中國唱片業的成功起航,但英雄莫問出處,詞曲作者陳小奇就透露說,他是在廁所里突發靈感寫下這首歌的。
雖然不算是音樂人,但馮小剛也有在廁所遇上音樂小精靈的經歷:據歌手楊坤爆料,一次聚會,他發現馮導去了廁所,半個多小時還沒回來,就去找,結果發現他正拿著餐巾紙蹲在那里寫東西,見到楊坤便說:“我剛想了個旋律不會記譜,你幫我寫下來唱唱試試。”于是就有了電影《手機》開場楊坤的那段清唱:“牛三斤/牛三斤/你的媳婦叫呂桂花/呂桂花讓問一問/最近你還回來嗎?”
心理學家會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發展順序理論,來解釋為什么人在廁所里會靈感迸發,但歌手的理由很簡單。新加坡才女蔡健雅的閨房原本相當舒服,是最理想的創作場所,無奈母親常常推門而入,干擾她剛剛萌生的創作靈感。為了不讓老媽打擾,蔡健雅就退到臥室深處:廁所。那里不僅可以讓老媽望而卻步,還有自然的回音,唱出的歌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蔡健雅說,自己每天早上一起床,就會將電腦搬到廁所里,記下冥思苦想一夜的曲調。她有好多歌都誕生于家里的廁所,包括我最喜歡的《呼吸》。以前,我很喜歡聽她唱“呼吸/呼吸沒有你的空氣”,“我輕輕呼吸/呼吸這冰冷的空氣”,喜歡聽她反復唱“呼——吸”。這兩個字輕輕吐納在她的唇間,原以為是晨光在樹隙間一踢一踏,或是細浪在沙灘上一跳一躍,沒想到竟是聲音撞到廁所墻壁上的一呼一吸。得知真相后,我沒有失望,反而更喜歡率真的蔡健雅了。
“作曲需要靈感,作詞需要沉淀。”范瑋琪表示,自己最愛在廁所里寫歌的原因是,“可能因為廁所空間很小,雜念很少,而且很有安全感”。她說:“廁所里有很多音樂的小精靈。”
因為有好多小精靈在那里翩躚起舞,所以廁所對音樂人而言,就是重要的創作間,是可以歌詠一下的。張楚不是有一首《廁所和床》嗎?劉德華也唱過一首《馬桶》,反復贊美他那“親愛的馬桶”,只要按一個按鈕,它就會沖走你的煩憂,帶走你的苦痛和失落,所以,“每一個馬桶,都是朋友”。
既然音樂小精靈們引著音樂人往廁所里走,那有沒有瘋狂的歌迷,特意去某某廁所朝圣呢?還真有——鄧肯和安妮是一對生活在英國海邊小鎮上的中年夫妻,他們都迷戀一位叫塔克#8226;克羅的歌手兼歌詞作者。1986年,塔克#8226;克羅發行了自己的第六張、也是最后一張專輯《朱麗葉》后,突然退出歌壇,從此銷聲匿跡。迷戀著一切與克羅有關的事物的鄧肯,與安妮一起飛到美國的明尼阿波利斯,就為了去皮茨俱樂部的一間廁所看看——當年,塔克#8226;克羅就是從這間廁所里走出來后,告別歌壇的。所有克羅迷都相信,在一個小小俱樂部的最小房間里,發生了一件完全改變了一個人生活的、意義深遠的事情。為此,鄧肯決定親自去“那個多年來耗盡了他許許多多想象力的地方”探尋一番。
結果,“除了墻上的涂鴉似乎顯示了少許廁所在音樂史上的重要性外,這間陰暗、潮濕、臭烘烘的廁所,沒有一丁點兒出奇的樣子”。離開前,鄧肯遺憾地說:“如果廁所會說話,該多好。”但安妮很高興這間廁所不會說話,否則鄧肯要跟它聊上一整夜了。作為英國小說家尼克#8226;霍恩比新作《赤裸的朱麗葉》中的男女主人公,鄧肯和安妮分別代表了資深歌迷的兩個類別。怎么形容呢?乾隆詩壇不是有兩大派別“肌理派”和“性靈派”嗎?可以說,鄧肯屬于“肌理派”,他篤信任何細節都有學問,都是暗示,都能通向真理,包括廁所。他問安妮:“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就那個廁所講授一個完整的課程?”而安妮屬于“性靈派”,她深信從感覺出發,可以直抵音樂的核心,所以廁所什么的都是浮云。
但我真的相信音樂小精靈喜歡往廁所里飛,所以當兒子關上廁所門,對著墻上那面大鏡子,一遍又一遍高唱索馬里裔加拿大歌手克南為南非世界杯創作的《飄揚的旗幟》時,盡管他的休閑時間已過,盡管今晚他還未動筆寫作業,我也沒有打擾他,只是坐在遠處,微笑著傾聽。我知道,那個孤獨的男孩正在和音樂小精靈們一起踢球,就讓他開心地玩吧。
(摘自《新青年》2011年第3期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