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美國多元化的環境史研究中,社會性別作為一種新范疇和分析工具,在生態女性主義的開啟下,敲開了環境史研究的一閃嶄新窗戶。卡洛琳·麥茜特作為社會性別與環境史研究的開拓者和發展者,豐富和發展了環境史理論和實證研究,做出了極其重大的貢獻。
關鍵詞:社會性別 環境史 生態女性主義
社會性別作為第二次女性主義浪潮推動下的重要理論產物,自1976年美國人類學家格·如本提出以來,逐漸受到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關注,成為繼分析社會現象的階級分析、種(民)族分析以及縱向的歷史分析和馬克思主義的辯證分析之后,又一有效的社會現象分析維度。它作為一個新的范疇和分析工具,為致力于研究人與自然之間相互關系的環境史提供了一個新視角和新維度。不但開辟了環境史學科研究的新領域,而且有助于書寫更完整全面的人與自然相互關系史。本文嘗試從社會性別與環境史的理論契合,麥茜特對這一領域貢獻和社會性別對環境史的意義做一初步探討。
一
性別有生理性別(sex)與社會性別(gender)之分,生理性別是先天決定的,社會性別則是后天在生理性別基礎上的社會性和歷史性建構,它強調社會、歷史和文化意識形態的塑造作用,呈現著兩性在社會歷史中形成的文化差異。正是基于兩性這種文化差異,促成了男性和女性相異的社會角色定位。在相應的社會分工下,與自然發生不同的互動關系。
“人”作為主體存在,具有高度概括性和抽象性,這是從宏觀層面的整個人類而言。而從微觀個體來看,“人”又是具體的歷史性存在。因此,要對“人”這一歷史主體作一全面深入的了解,必然要求從不同視角來感知、觀察和理解,性別便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維度之一。因此,從社會性別維度來研究人與自然的相互關系不但可行而且必要。
如果就像把當今生態危機籠統地(沒有階級、種族、國家、地域之別)歸咎于人類一樣,把生態危機不加區分地嫁禍到男性和女性身上,有失公允和客觀。更為關鍵的是,過于籠統化易遮蔽社會歷史問題的本質,從而很難看見其真實面目,便不可能對其進行根本性地評判和在評判中繼承和發展以解決問題。社會性別視角的引入運用,開啟了一扇嶄新的窗戶,借助照射進來的新陽光,對窗外現實以及歷史的世界看得更清晰和透徹。那么,環境史是如何敲開這扇窗戶的,透過這扇窗發現了什么新的東西,給我們的思維和心靈帶來了什么沖擊?
二
“生態女性主義”在20世紀70年代末的誕生,標志女性主義的發展進入一個嶄新的歷史時期,它開始轉向關注環境問題與生態破壞。婦女積極投身于環境保護運動,致力于探究婦女與自然的歷史性關聯,把婦女的解放連同自然的解放作為新的奮斗目標。于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環境史致力于研究人與自然的相互關系,由于二者共同對自然的關切,奠定了其天然的親緣性。
社會性別與環境史領域的開拓者卡洛琳·麥茜特正是受到環境運動、婦女解放運動的影響,開始從婦女和自然的視角來重新審視科學革命,由于她一直重視婦女與環境的研究,而被定位為生態女性主義者。這也是國內對麥茜特生態女性主義意象的重要原因。但是隨著麥茜特對婦女與環境研究的深化發展,20世紀80年代末已擴展到性別維度,社會性別在90年代以來也受到美國環境史學者的重視。[1] 可見,由于環境史研究初期社會性別視角和理論的缺失,對婦女與環境研究取向定位為生態女性主義便在所難免。歷史上性別與環境的關系僅是環境史研究的一個側面,而生態女性主義是環境史接觸社會性別的一個杠桿,開啟窗戶的一把鑰匙。麥茜特作為這把鑰匙的最早應用者,為環境史做出了重大貢獻。
首先,麥茜特從理論上對唐納德·沃斯特的三層次模式增添了社會性別維度的分析。沃斯特總括環境史研究的三個層面為:生態史本身;以生產技術為核心對自然的開發和利用史;環境觀念史。但麥茜特認為沃斯特的三層次模式缺少了性別分析維度而忽視了一些重要歷史事實。她從兩個方面對沃斯特的框架進行了分析:一方面對三層次模式進行社會性別分析而得到深化;另一方面,環境史需要再生產這一與其他三者相互作用的分析層面。[2] “歷史上,男性與女性在與環境相聯系的生產領域呈現不同的角色。”即是說,在不同的經濟社會形態中,性別在生產中不同角色定位而對環境產生不同的影響。例如,在生存性生產模式中,婦女對自然的影響更為直接,隨著歷史的演進,婦女在生產領域的角色被逐漸壓縮和排擠,最終被男性獨占,女性退縮到再生產領域。在意識層面,美洲土著人思想中流行著萬物有靈論,文藝復興時期歐洲仍然普遍流行有機論自然觀,有機論宇宙觀的核心思想是把自然與女性相聯系,認為自然是養育眾生的母親。但是在17世紀的英格蘭和19世紀的美國,隨著科學革命的開展,機械論自然觀興起并逐漸占據統治地位,以及與之相伴隨的是商業資本主義、工業化和城市化的發展。越來越多的男性同土地分離,成為自然的統治者和支配者,此時自然混亂無序的一面又同女巫相等同,認為通過男性象征的科學、技術和實驗來挖掘自然的秘密,征服控制自然,才能重建新的秩序,女性同自然一起淪為從屬受支配的地位。
歷史上,人與自然相互關系除了生態、生產和意識三個層面外,還應包括再生產這一重要層面,因為再生產與其他三者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麥茜特把再生產概括為生物性和社會性兩個方面,包括四層含義。[3] 這四個方面通過特定的生產模式而實現其與生態的相互作用。通過對與生態相關聯的生產和再生產的分析有助于描繪不同社會中父權制形式的變化,盡管在大多數社會里,男性掌管統治權,但是性別之間權力的平衡卻是有差別的。例如在采集漁獵社會里,食物的獲取和生產可能由兩性共同分擔或在某種程度上由女性統治,但是女性在生產領域的權力卻因男性在部落再生產中的權力而獲得平衡。在殖民和邊疆以生存為主導的美國社會中,男女共享生產權,但是男性在社會再生產領域的法律政治中占支配地位;在19世紀工業資本主義社會里,女性喪失了在戶外農場生產中的權力,而通過獲得再生產領域的權力得到補償。從以上可以看出,不同環境里權力的轉移不只發生在土著人與外來侵略文化之間,也發生在男女之間。針對男女之間在不同環境里權力的轉移,只有引入再生產這一層面后才能發現性別在生產、再生產中關系的變化。
麥茜特不但從理論上用社會性別分析對沃斯特的環境史三層次模式做了重要的補充完善和發展,而且運用社會性別分析取得了一系列重大實際成果,勾畫出運用社會性別進行環境史研究的基本框架。大致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社會意識對性別與自然的觀念態度;二是性別在歷史上生產和再生產領域不同的角色對生態環境的影響;最后是婦女與環境運動??傊溰缣刈鳛樯鐣詣e與環境史研究的開拓者和發展者,做出了重大貢獻。
三
社會性別這一分析范疇和分析工具對環境史這門新興學科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首先,完善環境史自身的理論框架。以走在環境史學科前列的美國為例,環境史研究的方向有“美洲的環境和本地人與歐洲人的沖突”、地區環境史、資源保護與環境保護史及人物傳記、環境機構及立法、城市環境史等。這些方向大體是從環境生態史自身、環境政治史、環境社會史、環境思想史角度展開。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傳統史學的資源和已有成果來研究和論述歷史上人與自然的互動關系,集中體現為對資本主義政治、經濟、科技和文化及殖民擴張的反思。社會性別范疇的引入,不但增添了環境史研究的一個新維度,注入新內容,而且在理論上完善著環境史。
其次,有希望譜寫人與自然更為完整的圖景。人是一維的,又是多元的。人做為對象性存在,具有共通性,但受到時空、階級、種族性別及政治、經濟、文化等的限制和影響,必定在改造利用自然的程度上存在差異,在實踐過程中同自然形成的關系也呈現出多元性。這就要求在探討人與自然相互關系史時,務必從多個角度,多個層面來進行。只有這樣才能更為接近歷史原貌,譜寫人與自然關系更為完整的圖景,這也是社會性別維度不可或缺的重要原因。
最后,在現實意義上,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啟示。當今性別不平等的根源何在;今天生態危機跟歷史上建構的社會性別有何聯系。建設和諧世界,和諧社會是當今的重要時代主題,最高“和”的實現要以人與人、人與環境之間的和諧為基石;而人“和”、人與環境的“和”又建立在性別之間、社會性別與環境之間和諧的基礎之上。因此,探究歷史上性別之間與環境之間關系的變化,無疑對今天人類面臨的一些重大問題的解決具有重要的啟迪和借鑒意義。
總而言之,社會性別作為一大新范疇,豐富和發展了環境史理論及實證研究。麥茜特作為這一領域的開拓者和發展者做出了重大貢獻,尤為可貴的是這一維度的采用有助于譜寫更為全面的人與自然相互關系史,為當今一些新的問題提供透視過去的歷史視角,成為變革現實的動力。
參考文獻:
[1]參見Melissa Leach, Cathy Green.“Gender and Environmental history,” Environment and History 3(1997):343-70.
[2]Carolyn Merchant. “Gender and Environmental history,”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 76, no. 4(March):1117-21.
作者簡介:
嚴玉芳(1986—)女,四川南充人,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009級研究生,專業方向:世界環境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