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古城惠遠

伊犁九城

今日若去新疆，耳熟能詳?shù)某鞘凶⒍ㄊ菫豸斈君R、喀什、石河子、阿克蘇、吐魯番、庫爾勒等旅游城市或新興工業(yè)城市，幾乎沒有人再提及惠遠古城?；葸h古城是那樣偏遠，距省會烏魯木齊近千公里，幾乎靠近中哈邊境，距霍爾果斯口岸僅十幾公里，現(xiàn)在僅是惠遠鄉(xiāng)所在地。但只要尋叩絲路，只要了解新疆歷史，就繞不開惠遠古城，因為僅僅在200多年前，這里卻是新疆最高軍政管理機構伊犁將軍府的所在地。而且不是邊陲小鎮(zhèn)，而是處在新疆的中心位置，四周還有惠寧、熙春、拱宸、綏定、寧遠、瞻德、廣化、塔爾奇八城，合稱伊利九城，互為犄角，相互拱圍，有效管理著遠比今日新疆更為廣闊的領土。這與歷史上漢唐時期對西域也即新疆的管理幾乎一脈相承。

漢唐風云

早自張騫“鑿空”西域，西漢王朝經(jīng)過與匈奴的反復較量，于公元前60年設立西域都護府，任命鄭吉為首任長官，這意味著漢王朝對西域大小城郭已開始實行有效管理，新疆包括今哈薩克斯坦境內(nèi)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廣大地區(qū)正式納入西漢版圖?！稘h書·鄭吉傳》載：“汗之號令班西域矣，始自張騫而成于鄭吉。”至此，西域各國大小官員的任免全由西域都護府掌控。西域的屯田和管理，保障了絲綢之路的通暢，有效防止了匈奴侵擾。這種安定局面達兩個多世紀，一直保持到東漢末年。唐朝開國之初，曾與西突厥為爭奪西域進行過長達六年的戰(zhàn)爭，以唐王朝勝利而告終。公元657年，唐統(tǒng)一西域，在西域設置16個都督府、88個州、110個縣，管理著東起玉門關、西至咸海的廣大地區(qū)。除了北庭和安西兩大都護府外，為保持西域穩(wěn)定，唐王朝還設立了龜茲、疏勒、于闐和焉耆四鎮(zhèn)。公元679年，唐王朝在平息突厥貴族叛亂后，特地在距今邊境千里的吉爾吉斯坦之托克馬克修筑碎葉城。碎葉城宏偉高大，共有12個城門，門道曲折、隱蔽，城郭之內(nèi)坊墻高聳，街道迂回，適合戰(zhàn)備需要，成為唐王朝在西域堅固的要塞。與其他三鎮(zhèn)（修碎葉鎮(zhèn)后撤焉耆鎮(zhèn)）分別扼守絲綢之路南、北、中三要沖，猶如四大堡壘，屹立邊陲，拱衛(wèi)唐王朝的西部邊疆。尤其是碎葉鎮(zhèn)，為唐王朝控制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廣大地區(qū)的安危，為保障絲綢之路暢通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武則天執(zhí)政時，碎葉鎮(zhèn)也同全國各州、府一樣修建了大云寺。碎葉城不但駐軍，還是重要商埠，中亞和內(nèi)地許多商旅也往來于此，有了相當數(shù)量的常駐居民，其中便有我國著名大詩人李白的父親。李白就出生于碎葉城，公元705年才隨父遷居四川。

唐代統(tǒng)一西域，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疆域、管理、聲望、影響都遠勝前朝。故史書載，漢唐拓疆，為建立多民族國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元代疆域空前遼闊，今新疆和中亞的全部以及阿富汗北部一帶由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臺統(tǒng)領，察合臺將其汗城阿里麻力設在今惠遠城附近，說明惠遠古城亙古就處于西域的中心位置。

夜襲格登

清軍入關后不久便開始平定“三藩之亂”，鞏固政權。此時，占據(jù)西域的準噶爾政權趁清廷無暇西顧之機，兼并了蒙古厄魯特各部所控西域地區(qū)。實力大增的同時野心大增，其首領葛爾丹竟向康熙提出：“圣上君南方，我長北方”的分裂要求，成為一股割據(jù)勢力，最后竟發(fā)展到勾結(jié)沙俄，引狼入室。面對分裂國家的行徑，康熙先后三次率軍親征，大敗叛軍，葛爾丹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服毒自殺。之后，準噶爾殘余勢力仍盤踞西域，但其內(nèi)部內(nèi)訌不息，自相殘殺，已無法自治和有效管理西域，這又會給正處在擴張階段的沙俄可乘之機。乾隆皇帝決定除惡務盡，出兵西域。1754年，清廷出動5萬大軍、7萬馬匹，攜帶糧草，進行平叛。由于準噶爾反叛勢力四分五裂，不得人心，清軍尚未到達，準噶爾頭目達瓦齊手下大將阿陸爾撒納便率4000余戶、2萬余人主動歸附清廷。清軍兵分兩路進攻叛軍老巢伊利，其實，兩路先鋒都是原準噶爾頭目，一路受到各族群眾歡迎，“各部落大者千戶，小者數(shù)百戶，無不攜酮酪獻牛羊，跪迎恐后，兩路兵數(shù)千里，無一人抗顏行者”。清軍兵不刃血，長驅(qū)直入，4月底會師博爾卡拉，穿越果子溝，直搗叛軍大本營固爾扎（今伊寧）。叛軍首領達瓦齊倉皇逃跑，率萬余人退守昭蘇格登山，憑險固守，負隅頑抗。清軍云集山下，首先派出一支偵察小分隊，由熟悉當?shù)厍闆r的三名準噶爾勇士帶25名精兵，乘夜色潛入敵營。豈料，這25名勇士受一路戰(zhàn)績鼓舞，求勝心切，潛入敵營索性齊聲吶喊，沖入敵陣。夜色中，敵軍一片慌亂，以為大隊清軍攻入營盤，便四散逃走，相互踐踏，兵敗如山倒，真正是“談笑間強弩灰飛煙滅”，竟有“六千五百余騎不戰(zhàn)投降”。達瓦齊見大勢已去，僅帶20余名親信穿越天山逃往南疆，剛至喀什便被維族首領擒獲，送往清軍大營。至此，西域平定，清政府所管轄的疆域直追漢唐，邊境仍在千里之遙。消息傳開，舉國歡騰，乾隆皇帝龍顏大悅，親自書寫了一篇《平定準噶爾勒銘格登山碑》的嘉獎之文，用滿、漢、蒙、藏四種文字冊書，碑石聳立于格登山巔，以紀念此次平定叛軍、收復西域的勝利。如今，當年的古戰(zhàn)場格登山已是中哈兩國的邊界，附近就是邊防戰(zhàn)士的營房，山下已是哈薩克斯坦的村落與牧場，格登碑巍然屹立山巔，見證著歷史，也提醒和激勵著后人。

滄桑古城

為保障西域長治久安，1763年，清廷又下令在伊犁河畔修筑以惠遠城為中心的伊利九城。其中惠遠城城高5米，周長5.6公里，城中心有鐘鼓樓，三層三重檐覆頂，根基穩(wěn)重，氣宇不凡，以此輻射出四條大街，并設立伊犁將軍府，為管理整個西域的最高軍政機關。1762~1912年的150年，清政府共任命59任將軍駐節(jié)惠遠古城。遺憾的是，這150年間，世界格局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中國由康乾時代經(jīng)濟總量占世界1/3的第一強國淪為被列強瓜分的對象，僅是沙俄就通過《中俄北京條約》、《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等不平等條約強制割占中國西北、東北領土達150萬平方公里，其中就包括西域的51萬平方公里。伊利九城還曾被沙俄強占達10年之久，雖在1882年中國出兵新疆平定阿古柏入侵，收復南疆后，經(jīng)過艱苦談判后歸還，但已拆毀殆盡，現(xiàn)存惠遠古城是于收復伊犁后在舊城北8公里處新建的。新建惠遠城雖已不再是西域中心，但仍是最高軍政衙署伊犁將軍府所在地，按舊制筑城周長達8公里，成為當時的新疆第一大城。城內(nèi)以鐘樓為中心，縱橫四條大街直通四個大門，另有48條街巷、參贊衙署、公私學校、各種廟宇等，還一度商旅不絕，異常繁華。又經(jīng)百年歲月侵蝕，新舊交替，時代變幻，惠遠古城終為歲月和時代湮沒，惟留下夾在歷史典籍中的繁盛。

漫步惠遠古城，城郭街道的格局依稀可見，鐘樓、林則徐故居，尤其是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伊犁將軍府，經(jīng)過維修已恢復當年的格局與風采。古井、老樹、拴馬樁仍是當年之物，浸透著歲月滄桑。議事大廳已被辟為陳列館，圖表、實物及歷任伊犁將軍蠟像把西域由張騫“鑿空”至今2000余年的歷史風云赫然標明，讓人鼓舞，亦讓人扼腕。邁出大廳，宏闊的老院中，古樹新芽，芳草凄凄，一切都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