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一伙人在市區(qū)攬了個工程,等到了地方一瞧,大伙背著行李愣住了:這兒到處是高樓大廈、賓館酒家,哪有空地給他們搭工棚落腳?總不能睡到大街上去吧?找來找去,阿貴眼前一亮:前面有個立交橋,橋下空蕩蕩好大一塊荒地呢!
大伙頓時喜出望外,得,就在這兒安家算了,橋底就橋底吧,好過睡大街呀。把橋底的垃圾清理走,四周用蛇皮袋一圍,就成了個工棚了。還別說,住在這兒不但日曬不著、雨淋不到,還特別涼爽。
這天晚上,大伙吃了飯,正在橋底下坐著納涼,一邊看眼前車來車往,一邊聊天吹牛。忽然,前面大街上來了個年輕女孩,徑直走到離他們不遠處,又站住了,向這邊打量打量,低著腦袋,勾著手指頭,就在那地方打起了圈兒。
大伙的眼光全被這女孩吸引住了,有人捅了捅阿貴:“你去問問,這小妹子是不是迷路了?”
阿貴喜滋滋地走上去,一看這女孩長得可真漂亮,穿著也時髦新鮮。他學著城里人的口氣問:“小姐,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我我我……”女孩慌里慌張地說,“我能和你們住一晚嗎?”
“什么?”阿貴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直到女孩又重復了一遍,他才明白過來,敢情這位真是個“小姐”哩!他沒好氣地說:“對不起,我們不需要!再說。你看我們這么多人,你應付得了嗎?”
女孩一聽。臉頓時紅了。急忙分辯說:“呸,你想到哪去了!大哥,請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在你們這兒借宿一晚,請你們行個方便!”
“借宿?”阿貴張大了嘴巴,這么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姐,咋會找他們這兒借宿?真是不可思議!這時,大伙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咋回事。女孩又羞又怕,結結巴巴地說了起來,原來她叫小晴,不是這個城市的人,到這里來想見一位網友。哪知道網友是條披著羊皮的狼,見面就想非禮,她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又遇上了小偷,錢包、手機全被偷光,身上連個住店的錢也沒了。情急之下,就想到了向民工大哥求救。
大伙一聽,都很同情這個女孩的遭遇。一商量,很快湊了100多塊錢,阿貴把錢拿給小晴,說:“我們這兒的條件比狗窩還差,哪能讓你一個女孩家住呢?你拿著錢先找個旅店住吧,明天我們一定想辦法幫你回家,行不行?”
小晴一愣,猶豫著沒接,“我、我……我不敢再一個人待了,求求你,就讓我在這兒住一晚吧!”
“這樣啊……”阿貴撓撓頭,這倒為難了!小晴一定是受驚嚇過度,不敢單身過夜了,可總不成大伙都陪她去住旅店吧?大伙兒背著小晴一嘀咕,都說既然人家都不嫌棄,況且現(xiàn)在又是落難之時,豈有拒人門外之理?說好了,阿貴就走回去說:“小晴小姐,既然你相信我們,我們也不怕笑話了,跟我來吧。”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歡迎光臨!”
橋底下汗臭沖天,蚊子成群。小晴小心翼翼跟著他鉆進橋底,“哎呀”一聲,立刻捂起了鼻子,站著團團轉,怎么也找不著屁股落座的地方。阿貴他們手忙腳亂地挑出最好的席子,給她安排了最好的位置,席子周圍一氣點了十幾個蚊香,小晴這才勉強把身子安頓下來。
橋底下忽然多了一個漂亮的女孩,頓時令人眼前一亮,有種蓬蓽生輝的感覺。大伙兒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把席子都移到了外面。小晴問:“你們去哪兒呀?”阿貴忙說:“小晴,你就放心在這兒睡吧,別怕,我們到外面睡,給你站崗放哨呢!”
這一晚,大伙雖說在外面露宿,被蚊子叮出滿頭大包,吸進不少灰塵,可一想到橋底下躺著個漂亮姑娘,心里都美滋滋的。
天一亮,阿貴走進橋底一看,小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大伙都挺遺憾的,還想和小晴多待一會兒呢。這個小晴,也真不夠意思,臨走也不打聲招呼!可她一個外地人,要錢沒錢。也沒啥親戚朋友,能上哪兒去?她怎么不辭而別了呢?
愣了一會兒,有人高喊一聲:“各人快檢查自己的行李!”
大伙馬上翻看自己的包袱,有的已經罵罵咧咧開了,結果,錢和衣物一件沒少,看來小晴還真不是騙子。虛驚一場,大伙又禁不住為小晴擔憂了。一商量,都說既然這事叫咱們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一幫就幫到底。
這么著,大伙連臉都顧不上洗,就紛紛跑出去四處找小晴。方圓10里找了個遍,就是不見小晴的身影。下午收了工,大伙又四處去找,仍是不見人。大伙心里又焦急又擔憂,可要想在這么大的城市找個人,談何容易喲!
過了兩天,大伙還惦念著那個女孩怎么樣了。一天正在街上施工,阿貴突然眼睛一亮,對面走過一個女孩,不是小晴是誰?他撒開家伙就跑過去:“小晴!”
小晴一回頭,嚇了一跳:“是你啊,大哥!”
阿貴興奮地說:“那天你咋地不說一聲就跑了,害我們到處找你呢!”小晴有些慌張,“大哥,謝謝你們,請不用管我了,我很好。”她支吾著說了兩句,推說還有事,匆匆走了。
阿貴瞪大了眼,小晴穿得很漂亮,而且還挎著個小坤包,臉上還化了妝……他一肚子疑惑,不由得跟了幾步,只見小晴一閃,快步走進了一個大門。阿貴仰頭一瞧,靠!好高一座大廈。
這就怪了,小晴好像在這兒上班,咋這么快就找到活了?她還說是來會網友的呢。阿貴回去跟大伙一說,大伙紛紛猜測,有一個猛地一拍大腿,“不用說了,這小妞肯定去做那個生意了!”
大伙一想,也有道理,小晴沒錢回家,可能被人騙了,也不敢回家了吧,于是破罐子破摔,干脆就做這營生算了。這么一想,大伙心里都怪不好受。
這之后幾天,阿貴他們又遇見了好幾次小晴,有時從那幢樓里出來,有時在街上走過,每次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有一天。阿貴又看見了小晴。眼看她正要走進那扇大門,他忍不住飛奔過去,雙手一攔,“小晴,你以后別做這個!”
小晴一愣,接著嘆了口氣,“大哥,我不做這個,能到哪里找工作呢,現(xiàn)在找個工作可不容易啊!”
阿貴大聲說:“你別做了,我們會幫你的!”“你們……”小晴一笑,“大哥。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我已經習慣了!”說著,快步走進了那座大廈。
阿貴恨得直跺腳,回去把情況說了,大伙兒都想,不能看著這個女孩毀了。得想辦法拉她回頭。
這天,看見小晴在那個時間走進大廈,阿貴一招手,帶著一幫兄弟闖了進去。一層一層搜上去,在9樓終于發(fā)現(xiàn)了小晴正和一個男人坐在沙發(fā)上,兩人又說又比畫,說得起勁呢,看樣子在討價還價。
阿貴沖了過去拉起小晴,“小晴,快跟我們走,我們送你回家!”
小晴見是他們,一時不知所措,“你們、你們這是干什么呀?”
“干什么?你太不要臉了,怎么能干這種事呢!”
正拉拉扯扯中,一個房間里飛出一個瘦女人,尖叫道:“住手!你們?yōu)槭裁醋ノ业娜?”
阿貴他們一看,想必這瘦女人就是鴇母,阿貴破口大罵:“你這是個淫窩,誘拐逼迫婦女賣淫,我還要報警抓你呢!”
“什么?”小晴氣呼呼地一甩手,“你們別胡鬧了!這是個正當公司,我是這里的業(yè)務員……”
阿貴他們一愣,“那、那上次你找我們借宿……”
小晴臉騰地紅了,一跺腳說:“好了,我都告訴你們吧,我上次借宿,其實是因為我那個月完成不了業(yè)務,所以被追接受公司的懲罰,就是要到你們那里過一晚!”
阿貴他們張著嘴傻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公司,還有這樣的懲罰法?
“你們懂什么?”瘦女人鼻子一哼道,“我們這是刺激員工積極性的最好辦法,懲罰他們睡工棚,是叫他們知恥后勇,讓他們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努力。下場就會跟民工一樣!”
瘦女人一邊說,一邊沖著窗外張牙舞爪地吼叫:“我們是白領!我們是這個城市的精英!”
話音一落,怪事來了,只見在場的員工不約而同刷的一下舉起了兩只拳頭,跟著瘦女人吼了起來:“我們是白領!我們是這個城市的精英!”
原來是這么回事呀!阿貴鼻子都氣歪了,忽然“啪”一下給了瘦女人一個耳光。“你敢打我!”瘦女人怒不可遏,“你叫什么?快報警!”
阿貴也是握緊兩只拳頭,沖她大吼一句:“我叫民工!民工是有尊嚴的!”一甩腦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