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白衣天使的成長

楊琳高考那年，媽媽為她填報了醫科大學的志愿，想讓她當一名白衣天使。

她學的是臨床醫學。第一次上尸體解剖課，是男女分開的，男生勇敢些，就先進入了解剖室。等出來的時候，有幾名男生都用衣袖低頭擦淚。楊琳以為他們遇見了自己的親人，所以才如此傷感。等她進去才知道，原來都是被解剖室里濃烈的福爾馬林味給嗆的。

解剖室里有幾個鋼柜大課桌，像棺材一樣又長又寬，大家圍坐在鋼柜四周開始上課。老師講肌肉、骨骼，最后，他從那大課桌的一頭猛地就拉出了一具尸體標本，把楊琳嚇得發燒了一周。

“大二”時，楊琳的膽子逐漸大些了。她有時起床晚了，就匆匆買幾個肉包子帶到解剖室，一邊盯著標本一邊吃，學習起來很忘我。

男友沈威跟她是同班同學，她愛上沈威是因為他的浪漫表白。

“大四”時，有一天上解剖課，楊琳在一個骷髏的禿頂上發現了一行字，寫的是—楊琳，我愛你，落款是沈威。楊琳覺得好笑，她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愛情竟是一個買骨來傳遞。

后來她非常珍惜這個頭骨，每回上課時，都要找到它。找不到她就會喊——我的頭怎么沒有了?同學們都笑她說話沒頭沒腦。

她和沈威在學校談戀愛，最常去的就是解剖樓，因為那里陰森森的，很少會有人來打擾。

沈威吻她，問：“你感覺在這里卿卿我我怎么樣?”

楊琳答：“挺安靜，但我總覺得黑暗中似乎有很多觀眾。”

“哦，咱們該有票房收入了，賺了錢都捐給學校吧。”

“我聽老師說過，咱們學校的尸體標本都是花高價錢買來的。等我死后，一定要將自己的遺體捐給學校，讓學弟學妹們免費解剖。沈威你呢?”

沈威一笑說：“我當然要與你形影不離了。”

終于畢業了，楊琳在老師的舉薦下來到一家不大的醫院工作，被安排在泌尿外科。

沈威卻最終放棄了要當一名醫生的初衷，去了廣州，給一家醫藥公司跑業務。

楊琳第一天上班，泌尿外科安主任帶她去醫院的住院部查房。安主任是個很強悍的女人，30多歲，在這里已經工作了10年。她長得很漂亮，個子不高，應該是個小鳥依人的女性。可是到了病房，她的工作潑辣干練讓楊琳刮目相看。

患者多數是男性，因為女性的泌尿系統有問題一般都去婦科。楊琳聽安主任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把褲子脫下來看看。”口吻不容置疑。楊琳的臉一直很紅，她跟在安主任后邊，渾身不自在，眼神躲躲閃閃，不知往哪里看才好。安主任卻極認真地喊她：“喂，小楊。快往這里看。”她用手指著患者的私處說，“像這類靜脈曲張明顯者，需要手術治療……”

楊琳努力克服羞澀，認真聽進每一個字。她十分驚羨安主任居然干這工作已10年，真了不起。10年后的自己是不是還能像她那樣堅守在臨床第一線?

那天晚上，她到QQ上去跟沈威發牢騷：“親愛的，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去查病房，看見了怎樣驚人的場面，幾乎都是男患者，泌尿外科耶!你說我這么一個剛出校門的小女生，怎么受得了?一上午，我臉蛋的表皮溫度都超高，要是貼上去一只雞蛋，很快就能熟。”

沈威打趣她說：“如果我在你身邊就好了，有熟雞蛋吃。”

“你這個壞蛋!也不安慰我，我可怎么辦?”

“不要急，等你的臉蛋燙不熟雞蛋時，你就是一位合格的白衣天使了。”

以后的日子，她成了安主任的好助手，安主任去做手術，她就遞剪子；安主任給患者診病，她就寫病歷。日復一日，她的臉蛋早已沒有了能燙熟雞蛋的溫度。甚至媽媽曾說她，自從她當上了醫生，表情就越來越冷冰冰。楊琳答：“這才是科學的態度。”

兩年后的春節，沈威從廣州來看她，在楊琳的閨房里喝了許多酒。

楊琳勸他：“你少喝點，這樣有害健康。”

沈威說：“我現在是藥品銷售經理，少不了要喝酒應酬。不過最近我總是尿頻、尿急，小肚子也脹。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你已經有了前列腺炎的癥狀，把褲子脫下來看看。”

一句話折射出天使成長的印跡。

“好吧，等我先掛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