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強:遙遠的“夢工廠”

三年前的某天，時任新浪網副總編的侯小強與盛大網絡董事長陳天橋進行了第三次見面。陳天橋開著房門，面朝窗戶，看著窗外立交橋上滾滾的車流感慨地說：“要是中國的文化也能像在這高架立交上行駛一樣傳播，四通八達，那是多么牛的事啊！”正是這句話，讓充滿著青春理想的侯小強在不到一周的時間內奔赴上海走馬上任盛大文學CEO，內心的激動與期許自不必說，然而，三年走來，網絡文學發展的荊棘與泥濘，侯小強同樣了然于胸。

“有人問我互聯網還會不會有英雄。我覺得不會了。英雄只會誕生在高歌猛進的理想主義時代，十年過去了，這個時代無比地現實主義。技術加速更新，智慧總量卻沒有絲毫變化，而情感總量中最卑劣的部分卻兇猛成長。”這是侯小強在4月24日發出的一條微博。感慨中總會讓人聯想到某些潛在的指向。過去的十年是中國IT業瘋狂發展的十年，催生了百度這種在納斯達克市值千億的公司，然而，它并不受人尊重，至少沒有受到出版界的尊重，侯小強甚至將它視為“強盜”，出版界的“人民公敵”，盛大文學最大的競爭對手。

從2009年起，盛大文學就開始針對百度的侵權采取維權行動，2009年12月盛大宣布起訴百度后，上海盧灣區法院于2010年初正式立案。在訴訟中，盛大文學列舉了百度“七宗罪”：“1、百度侵害了盛大文學簽約作者的版稅收入。2、百度導致盛大文學重點作品被盜鏈、盜用現象嚴重。3、百度操縱排行榜，無故屏蔽盛大文學小說進入熱點搜索排行。4、百度貼吧成網絡文學盜版重災區。5、百度對要求刪除盜版內容反應遲鈍。6、百度對盜版網站的縱容破壞整個創意產業發展秩序。7、百度導致盛大文學損失嚴重。”然而，在近一年的時間里，官司進展緩慢，被告方百度顯得相當傲慢。侯小強近乎憤怒地稱：“百度文庫不死，中國原創文學必亡。文學正版一役即在此處。若狙擊無效，明日之文學就是今日之mp3。”百度將中國幾乎所有作家的作品“以用戶名義上傳到百度文庫供免費閱讀”。此外，盛大還向百度索賠上百萬元。侯小強表示“經過粗略的估算，由于百度盜版給盛大帶來的損失一年超過10億元。”百萬與十億之間甚大的損失額度與索賠額度之間形成巨大的落差，給讀者帶來了想象的空間。業內人士的一句話道出了侯小強真正的意圖：“電子書現在和未來的競爭，主要還是正版與盜版的競爭。面對如此猖獗的盜版現狀，官司一旦打贏，將對今后反盜版訴訟帶來良好的示范效應。”

在侯小強的屢屢奔走相告下，上海市信息服務業行業協會、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等社會各界終于打破沉默發表聲明聲援盛大文學，一時間呼吁百度自查盜版的出版機構和作者達數百之眾。在今年1月的中國電子書產業峰會上，筆者見到了出版界大佬們齊聚一堂，眾聲討伐百度的壯觀景象，而百度卻只派出了區區一個部門經理前來赴會，讓侯小強等眾口一詞的聲討，少了幾分力度也多了幾分無奈。

上訴百度之路漫漫。在立案之后的一年多，也就是2011年3月26日，被稱為“中國最大的黑心廣告商”百度終于發表聲明，在三天內徹底處理百度文庫中文學作品類別的凡未獲版權方授權文檔，然而，盛大要求的賠償金還沒有看到分毫。在百度之前的谷歌在進行多輪談判之后，盡管最后形成了賠償協議，據筆者所知真正拿到賠償的作家并不算多。

給侯小強帶來煩惱的遠不止于百度，戰火剛剛平息，各種盜版文學網站又涌現出來，成為他的心頭之患。小說520站長被抓后，小說5200又出來了。盜版網站前赴后繼，侯小強決心已下，將打擊盜版進行到底，只是這場戰爭倒是像在玩“打地鼠”，永無止境。

事實上，自侯小強加入盛大文學以來，兩者就一直處于社會各界的聚光燈下，從來不缺新聞。這位文學碩士出生的CEO已經在與網絡盜版的“戰斗”中，勞心勞力地摸爬滾打了幾個年頭。侯小強的盛大文學已經掌握了網絡文學資源的90%，卻依然存在巨大的盜版獲利空間。據悉，背靠正版作品資源，小說520網站的月收入可達300萬元，機會成本遠小于預期收益，這給盜版網站構建了寬松的法律環境。

在國際上互聯網版權糾紛處理通行的原則是“避風港原則”。如果網站只提供內容展示空間而不制作內容，那么如果網站在被告知侵權后刪除內容即可免責，否則就被視為侵權。我國的《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也采用了“避風港原則”。網絡服務提供者為服務對象提供信息存儲空間，供服務對象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提供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在5種情況下不承擔賠償責任。如果說百度文庫只賺了點人氣，還未形成完整產業鏈，并不足以構成處罰的話，類似小說520這種以盜版為營生的網站的大量存在確實是監管失職。如果不是侯小強的法務跟進，盜版網站的收益恐怕已經將風險遠遠甩在了后頭。

在接受采訪時，侯小強表示盛大文學最大的競爭對手是盜版。好事者猜測這在為盛大文學美國上市掃清障礙。4月非公開上會的消息似乎驗證了這樣的預計。值得注意的是，盛大文學已經掌握了網絡文學資源的90%，已經初步形成了壟斷。如果有敵手，那就是盜版，在百度關閉文庫之后，侯小強的士氣大增，一鼓作氣繼續掃除殘余散兵。也許這些舉動更主要的還在于侯小強對公司未來的發展定位已日漸明晰，即盛大文學將是一個版權公司，而不僅僅只是一個文學網站。

盛大文學是靠無數的網絡寫手的支撐形成了今天的主導局面，而這些有的網絡寫手也依靠盛大過上了體面的生活。據侯小強稱，在網絡文學里，最頂級的寫手被稱為大神，這些大神的收入能夠達到一百萬以上，目前，盛大文學里年收入達100萬以上的大神級寫手接近20人。收入最多的一名來自蘇州大學的大三學生，叫“我吃西紅柿”，他現在一年的收入非常可觀，有自己的別墅。這對經營者來說是再好不過的雙贏局面了。侯小強認為這不夠，他要服務于一百多萬作家，讓他們能過上體面的生活，能夠獲得寫作給他們帶來的尊嚴。這話帶著理想主義的氣質，在時下似乎并不多見了，但作為盛大文學的目標已經在艱難地接近了。

最近盛大文學赴美上市與云中書城上線，對于侯小強來說，算是為數不多的正效應事件。4月11日，盛大文學CEO侯小強宣布云中書城店中店平臺正式上線，這是面向各出版機構和各文學網站的全新開放平臺，將為版權方提供內容錄入、自主定價、營銷推廣、支付結算等一整套數字版權解決方案。侯小強形容這是數字出版中的“淘寶”。云中書城已有近30家出版社、文學網站及圖書公司進駐開店，截至3月底，云中書城上傳的書籍量已接近250萬本。在這個平臺上，盛大不僅實現版權的出版，還推廣版權的分銷，延伸作品的價值鏈，挖掘潛在經濟效益。

侯小強說，如果中國沒有盜版，想靠寫作賺到一個億是非常容易的。作家與盜版之間的對立關系已經由他確定。從這個角度來說，侯小強在為中國的作家建造一個體面生活和從容寫作的夢工廠，也在為自己描繪一個電子出版界的“迪斯尼”王國。在實現的路途中，盜版依然是他最頭痛的問題，畢竟建立反盜版的機制，才是解決的根本之道，而這不是一己之力能夠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