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鸝:一次維權的旅程

“我希望通過我們這個案例，讓業內人士了解版權意識的重要性。”

2011年4月，蒲公英童書館總編輯顏小鸝遇到了一系列令其哭笑不得的事情。先是在意大利博洛尼亞兒童書展上，得知今年重磅推出的暢銷書籍《神奇校車》系列在國內被盜印，隨后是回國后遭遇到國內最大B2C電子商務網站京東商城的傲慢。

“今天遇到郁悶事情。早上給京東網法律部打電話，提醒他們不要再銷售侵權印制的川少版《神奇校車》了，他們還很牛的說，要新聞出版署給他們發函證明這個是非法書，要川少（四川少兒出版社，下稱“川少”）承認他們的書也是非法的，他們才下架。還說要反訴我誹謗他們賣非法印刷品。我都不知道法律到底在他們面前是什么了？”在顏小鸝4月14日的微博上，這樣寫道。

被人侵權卻還要被訴誹謗，盜印書籍竟然如此明目張膽，這都令顏小鸝始料未及。

簡單邏輯

在國內最大的圖書銷售渠道當當網的少兒圖書熱賣榜上，《神奇校車》第一輯位列第一，而在京東的同類圖書銷售榜上，排名也是第一。

幾年前蒲公英童書館就與當當網簽約成為超級戰略合作伙伴。這種合作關系，意味著蒲公英所有的書籍的網絡銷售，均由當當包銷。

因為在童書領域的領先地位，很多渠道商均主動聯系過顏小鸝希望代銷其圖書。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顏小鸝表示，既然我們和當當合作，就不可能再上其他的網站書店。但是實際遠出意料遇到的情形已經不是單純地銷售其圖書，而是涉及到侵權情況極為嚴重的非法印制。

川少與外方合約期滿，版權方解約后與蒲公英童書館（貴州人民出版社）簽約。按照慣例，從2010年3月開始，川少的出版印制權利就已經終止，但考慮到原有庫存，會有一個最長為6個月的交換期，以利其消化庫存。這是在法律框架下的一般流程。

“如果六個月你還是沒有賣完你肯定銷毀，這是國際慣例，就國際版權規定的。”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顏小鸝表示。不過也可以協商采取一些非盈利為目的的方式，消化庫存，比如聯合捐贈等，這種方式我們是愿意配合的。

然而，就在貴州人民出版社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對《神奇校車》進行重新譯制過程中，川少非法印制版的《神奇校車》已經充斥市場。包括部分書店、京東商城在內的各渠道商均在售賣非法印制的版本。

更讓顏小鸝哭笑不得的是，在從京東商城等處購買的川少版《神奇校車》版權頁上，赫然印著2010年10月印刷，印量2萬冊。此時距離版權終止合約時間，已經過去了7個月。如此明目張膽且肆無忌憚的侵權，令顏小鸝倍感氣憤的同時也決定走上維權之路。

遭遇人情

說起超級暢銷書《神奇校車》的版權引進，與顏小鸝有著直接的關系。顏小鸝告訴本刊記者，這套叢書正是她在川少時期策劃的書系之一。

早在2000年，《神奇校車》在其社長的親自指導下，就由川少引進中國，顏小鸝回憶，最早該套叢書上市后，在中國反響并不強烈，2000年第一次印的五千冊有很多砸在庫里。這個跟當時市場接受度和認知度等都有很大的關系。

2005年，版權即將到期時川少曾不想續簽，但在顏小鸝的堅持下還是簽下了。銷售的好轉則始于2006年，后來《神奇校車》系列逐漸成為少兒科學圖書經典，備受家長與孩子們的青睞。這套叢書憑借其品牌知名度，一直都是川少重點圖書之一。直到后來，顏小鸝與貴州人民出版社成立北京遠流經典文華傳播有限公司，并在2010年花費近40萬美元重金引進《神奇校車》系列書籍。

在旁觀者看來，也許正是這套叢書的知名度與盈利能力，才讓川少鋌而走險，貿然侵權。同時，也可能是因為和老東家的人情關系，認為顏一方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此前，貴州人民出版社也考慮到顏的特殊情況，從今年1月，開始接手此項工作。顏也曾在與川少老朋友溝通時，給出了有限定的一些建議和要求，也盡量避免此事不要走到法律層面上去。

當獲知川少非法印制與京東售賣時，顏小鸝第一時間只是在其微博做了公布。隨后，行業內的朋友紛紛勸阻。在她的微博上，有業內朋友這樣建議：“中國人的生意有中國人的特點。一是情分，二是道理，三才是法律……”

現在回想，顏小鸝真正體會到了朋友們的苦心。因為幾周下來，在這件事上真是感到了身心俱疲。從要求京東下架被拒，到相關發行機構提出的要求，再到社里法規部門的提醒等等，每天顏小鸝要接打幾十個電話，而遇到的回饋往往非說情即指責。

做一件合法維權的事情，為什么會如此之難？朋友在微博上對顏小鸝的建議，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維權困境。

“很多人在網上勸我，你就別去理會了，你就想想拿這點時間你又可以做多少本書了，然后你又可以去做營銷，賣多少本書。

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顏小鸝共接了兩個電話，其中一個來自川少，抱怨其為何將這件事捅到出版署“其實捅到署里，還都是社里的行為”，另一個則是上海的一家媒體要求采訪相關情況。

“幾乎每天都接到勸說的電話，為什么一個純粹的法律問題，非要扯到人情呢。這不是我自己的私事，是企業的事情。”放下電話的顏小鸝近乎自言自語地說。

亦贏亦輸

法律的歸法律，人情的歸人情。看似簡單的道理，在顏小鸝面對《神奇校車》大陸獨家專有出版權的問題上，卻是繁雜異常。“幸好這個事情不是我個人的事情，而是我們社的事情。對于我個人而言，作為項目執行人，我要的是對社負責，對著作權方負責。”顏小鸝表示，“我希望的是事情盡快解決，市場盡快恢復正常。干干凈凈的做事，簡簡單單的做事，就像有的網友建議的那里，多花些時間在我的編輯工作中。”

另一個被卷入侵權漩渦的，是匆匆上馬圖書頻道的京東商城。早前京東商城與當當大打價格戰時，就有出版社譴責京東違背行業規則，其拿書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業內人士表示，對于當當的超級戰略伙伴，京東從二渠道拿貨也不無可能。

以《神奇校車》為例，常理而言京東上架圖書之前其法務要證明的，首先是其供貨商是否是川少，其次要證明這套書是否具有版權授權。顏曉鸝氣憤的是在兩方面都不明確的情況下，京東竟然要反訴其誹謗，其傲慢態度不言自明。

目前，京東商城在幾次斡旋之后終于下架，盡管不是通過法律途徑。截止到本刊發稿前，北京的一渠道市場已經鮮見《神奇校車》的非法印制版本。但對于川少究竟有多少還未消化的書籍，顏小鸝表示不得而知。

“如果他們把他們庫存的書籍在其省內消化，我跟社里建議，就不要太較真了，只要不到一渠道明目張膽地來擠壓我的市場。畢竟，版權授權周期是有限的，一場官司拖下來，我的利益就都被擠壓掉了。”

到這里，不僅超出個人維權的范疇，而且也超出了公司與公司之間的糾葛。這一點顏小鸝已經深有體會。

“在中國打版權官司，我希望通過我們這個案例，讓業內人士了解版權意識的重要性。至于賠多少錢，其實都是次要的。再說一句大實話，贏了官司，并不等于你真正贏了。”面對遭遇的現狀，顏小鸝補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