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和平獎走近“她們”

“我謹代表美國人民，向今年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利比里亞總統埃倫，約翰遜·瑟利夫(Ellen J0hnson-sirleaf)、利比里亞的萊伊曼·古博韋(Leymah Gbowee)和也門的塔瓦庫，卡曼(Tawakkul Karman)表示祝賀。今天這個獎項嘉獎了三位卓越非凡的人士，并有力地表明普世權利和人類尊嚴只有通過全球各地婦女的全面參與才能實現。”這是美國總統奧巴馬對今年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的祝賀聲明。

事實上，一直以來，諾貝爾和平獎就是個備受爭議的獎項。雖然其設立初衷是為了表彰那些“為促進民族團結友好、取消或裁減常備軍隊以及為舉行和平會議盡到最大努力或作出最大貢獻的人”，但近年來，諾貝爾委員會開始逐漸拓寬和平獎所涵蓋的范圍，然而，將獎項同時授予三位女性，卻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據資料顯示，瑟利夫、古博韋和卡曼三人一直以非暴力方式爭取婦女安全和婦女參與創建和平的權利，而正如諾貝爾委員會主席托爾比約恩·亞格蘭(Thorbj rn Jagland)所強調的那樣，“除非女性能與男性一樣，在社會所有層面上獲得影響發展的同等機會，否則我們不可能在世界上實現持久和平。”

“圓錐體”中的抗爭

英國文學家塞繆爾-約翰遜曾說，“暴君統治的國家就像倒置的圓錐體。”瑟利夫就曾經在這樣的“圓錐體”中任職——利比里亞，拉丁文意思是“自由”，但這個國家卻長期處于災難與動蕩之中。

在哈佛大學獲得公共管理碩士學位后，34歲的瑟利夫步入利比里亞的政壇，擔任財政部長之職。塞繆爾卡尼翁·多伊(Samuel Kanyon Doe)奪取利比里亞政權后，瑟利夫在多伊政府的獨裁和暴政威脅下，被迫流亡海外。1985年，瑟利夫回國競選參議員，由于曾在美國的一次公開演講中對多伊政府進行過抨擊，遂被軍政府以“肆意煽動”的罪名逮捕，并被判處十年監禁，所幸不久即被釋放。

然而，本可重獲自由的瑟利夫卻自愿選擇回到獄中，在她看來，“監獄光放我一個是不行的，要放就必須把我和那些共事的獄友們一起釋放。由于政治原因而反抗多伊獨裁統治的人都得放出來。”出于強大的壓力，多伊政府最終不得不將那些所謂的政治犯一并釋放。然而在那之后，瑟利夫只能繼續流亡海外，“那段時間，我不得不每晚更換睡覺地點。我能活下來，應該說是一個奇跡。”瑟利夫回憶說。

1989年，利比里亞爆發內戰。這一年，瑟利夫正流亡國外，剛剛高中畢業的古博韋的學醫夢想則因這場戰爭而毀滅，正如古博韋后來所說，“僅僅幾小時內，我就從一個孩童變成了一個成人”。之后，古博韋開始以非暴力的方式爭取和平。

古博韋的和平運動始于蒙羅維亞魚市場對面一個塵土飛揚的足球場，在那里，她曾和數百位婦女一起身著白服祈禱和平，希望“捍衛她們被看見、被聽到和被尊重的權利”，她甚至還發起過“不與丈夫行房”運動，以呼吁女性聯手發揮作用，并促使男性放棄暴力和戰爭。

多伊政權被推翻后，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于1997年成為利比里亞的新總統，其競爭對手便是回國參加競選的瑟利夫，但當時瑟利夫只獲得了10％的選票。然而當選的泰勒仍認為瑟利夫對自己而言是一個威脅，于是以“叛國罪”指控瑟利夫，瑟利夫不得不再次流亡。

對于泰勒的獨裁統治，古博韋也采取過激進的抗爭手段。她曾與當時的泰勒會面，迫使其答應參加在加納的和談。在遭到泰勒的拒絕后，古博韋與200位女性前往和談地點，并以當眾裸露身體相威脅——這種行為被視為西方最惡毒的詛咒。

在自傳《強勢，是我們的力量：姐妹情誼、祈禱和性如何在戰爭中改變一個國家》中，古博韋寫道：“這不是一個傳統的戰爭故事。”作為和平運動的代言人，古博韋將和平運動看作是“上帝的賜予”。“我們無法容忍施加在我們孩子身上的暴行。今天我們站在這里，因為我們知道明天我們的孩子們會問：‘媽媽，在這場危機中你們究竟干了什么’?”她曾在攝像機前如是訴說。

2003年，泰勒迫于國際壓力交出了政權，利比里亞內戰隨之宣告結束，瑟利夫也得以回到祖國，并開始帶領人民走出“非洲最黑暗的角落”。在利比里亞大選期間，古博韋動員婦女在民主選舉中投票，由此見證了首位非洲女總統的誕生。

相比于瑟利夫頭上“非洲首位女總統”的榮耀，卡曼則頂著“首位獲諾貝爾和平獎的阿拉伯婦女”的光環。“無鎖鏈女記者”(WOmen JournalistsWithout Chains，WJWC)是卡曼在2005年創建的人權組織，該組織以“爭取自由表達和民主權利”為宗旨。自2007年起，卡曼開始進行反對總統薩利赫的示威游行活動，期間曾七次被捕。如今，卡曼所進行的斗爭已在阿拉伯世界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女權主義的擁護者

10月7日，諾貝爾和平獎獲獎名單在挪威奧斯陸揭曉之后，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曾發表了題為“為什么女性應該獲得更多諾貝爾和平獎”(whywomen deserve more Nobel PeacePrizes)的評論文章，文章中提到，“她們得獎意味著一件事：女性活躍參與社會運動，不再是被動的受害者……這次和平獎說明：‘生物性不決定命運’。婦女可以在公共領域中扮演倡導角色，她們不再只是被動地受保護。”

“我是女人，聽我怒吼!”這是瑟利夫在總統選舉時的競選口號。和平主義的政治立場、潔身自好的政治口碑，無疑是瑟利夫手中的王牌。然而，在第一次與泰勒競爭的時候，雖然從未將自己的性別看作從政的障礙，但當時的現實卻無情地將她排斥于政權之外。

離異、獨身、帶著四個孩子——這樣的瑟利夫遭到了部分選民的白眼。瑟利夫本人也曾對此憤憤不平，“離異獨身成了對手抨擊我的政治武器。在我們這個社會，一個女人如果身邊沒有丈夫便會沒人看得起。在一個軍政府國家里，人們往往會認為女人不夠強壯。縱觀非洲歷史，首領歷來都是由男性充當，可這顯然是對女人的誤解，人類歷史上強硬的女性領袖比比皆是。”

2006年1月16日，在利比里亞首都蒙羅維亞的安托瓦尼特·塔布曼體育場，年過花甲的瑟利夫宣誓就職利比里亞總統。瑟利夫的總統競選班子曾這樣評價她：“埃倫，她是我們的‘男子漢’。”雖然面對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瑟利夫卻充滿信心，“盡我所能，忠誠、盡責、公平地履行作為利比里亞共和國總統的義務和職責”，“利比里亞將在我們手中鑄就，我們會愛它并為它驕傲”。而這種自信與勇氣，即使男性也很難擁有。

瑟利夫成功當選總統，也成為賦予婦女權利的象征。長期以來，瑟利夫一直支持針對婦女的掃盲計劃，并創建了特別法庭以審判強奸案件。一位曾在蒙羅維亞的市場銷售肉干的婦女說，自己會為瑟利夫投票，以幫助她連任利比里亞總統，“她為我們做了很多好事，她讓我們知道婦女的權利，我會一直為她祈禱。”

瑟利夫曾說，“女性是人類的神經部分，男性是人類的肌肉部分”，但她更看好女性，“婦女是更好的領導者”。在瑟利夫執政下的國家部門中，有1／4的領導人是女性，“女性更全心全意，女性工作更努力，女性更誠實，她們不像男人有那么多腐敗的理由”。瑟利夫坦言，如果能找到足夠有能力的女性，如果這樣不會破壞政治的平衡，她會換成清一色的娘子軍。而對于自己，瑟利夫也有清醒的認識，“我性格強硬，本來就是一個政治家，身為女人純屬碰巧。”

在獲悉得獎消息后，瑟利夫表示，這意味著利比里亞為正義、和平和促進發展所作的努力獲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可，“九年來，在社會各階層的努力下，我們終于享有和平。特別是婦女，在長期受到輕視的情況下，還依然爭取自身權益。利比里亞將繼續挑戰獨裁，捍衛和平。”

與瑟利夫一樣，身為利比里亞女權運動領袖的古博韋也很早就意識到，“若想社會有所改變，必須要由身為母親的女性來完成”，而她所領導的和平運動不僅加快了內戰結束的進程，也促使該國誕生了第一次通過民主選舉方式產生的新政府。

“在種族和宗教界限分明時期，為推動結束利比里亞漫長的戰爭和確保女性參與選舉，萊伊曼-古博韋動員和組織婦女進行和平運動。她提高了西非女性在戰爭期間和戰爭后的影響力。”這是諾貝爾委員會對于古博韋努力的認可，但古博韋卻認為，這只是“普通的利比里亞人讓國家重生和獲得和平”。

在得知自己獲獎的消息時，古博韋正從美國紐約返國。紐約之行的目的雖是為宣傳她的自傳，但恰逢“占領華爾街”運動正如火如荼地進行，她也加入了聲援行列，“抗議是一種好的現象，表明人們不再退縮和委曲求全。”

與美國“占領華爾街”和平示威活動類似，卡曼也一直在也門組織示威游行以抗議總統薩利赫的統治。在2007到20lO年期間，她經常帶領人們在薩那政府前的自由廣場舉行集會與靜坐活動，“我們的目標就是利用向突尼斯革命學習而來的吶喊來改變政權，這個吶喊就是‘人民想要政權顛覆’。”

獲獎之后的卡曼曾對抗議示威者發表講話稱，諾貝爾和平獎是也門人民以及和平革命的勝利，“獨裁者的統治已經結束。我對薩利赫和其政權說，革命不會失敗，革命將繼續直到勝利。”

挪威首位女首相、前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格羅·哈萊姆·布倫特蘭(Gr0 Harlem Brundtland)曾說：“政治需要婦女的見解。”與此同理，和平事業也需要婦女的見解。正如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所言：“諾貝爾委員會將和平獎授予這三位婦女的決定表明，婦女在促進和平事業中的作用不可忽視，她們正在經濟、政治、決策方面發揮領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