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故鄉(xiāng)(四首)

土 豆

貼著馬鈴薯的商標(biāo)

走進商場甚至漂洋過海

可在我故鄉(xiāng)它被稱為洋芋

而我更愿意喊它為土豆

土地里的金豆豆

照亮過多少羸弱的日子

如同大山里的兄弟姐妹

土豆隱忍而又倔強

一夜秋風(fēng)吹白了大地的衣衫

白白的土豆面帶羞澀

一個緊挨一個

固守著秋天的秘密

夜里我不止一次聽見

它們在訴說內(nèi)心的憂傷或驚喜

我樹根一樣的相思

被滿眼粉紅、純白、靛藍(lán)淹沒

我也是土豆一樣的命

煮炒蒸烤 冷暖自知

我盡量貼近泥土

讓夢想更輕一些更亮一些

讓信仰攫住天空的飛翔

麥 地

收割后的麥地

一片虛寂而釋然的空曠

密密匝匝的麥茬

仿佛無數(shù)枚生銹的釘子

釘傷了土地的元氣

蹦蹦跳跳的麻雀

啄食著遺落的麥穗

早起的炊煙

裊娜在村莊上空

汗香浮云的季節(jié)

陽光擦亮青銅的嗓音

犁鏵深入堅硬的墑情

星空下的麥垛

聆聽著天堂吉祥的歌聲

卸下無言的淚水與憂傷

麥茬地 今夜

讓我們長長地出一口氣

那隔夜的露珠

將為你做最后的洗禮

馬 車

鄉(xiāng)村大地上最后的歌手

唱著一首豐收的挽歌

在我視野中漸行漸遠(yuǎn)

那一年

滿山紅果照亮陰暗的日子

迷醉了一個

在文字之外尋夢的少年

馬車郁郁而行

載著糧食和我單薄的愛情

秋天空寂高遠(yuǎn)

雨水壓低了孤獨的車轍

疼痛的馬車卸下整個秋天

疲累的記憶里

一半是泥濘

一半是火焰

秋 葉

秋風(fēng)吹響了瘦瘦的骨簫

吹薄了大地的衣裳

一片又一片葉子離開母體

把巨大而憂傷的空蕩

懸掛在季節(jié)末梢

一片干枯的葉子

攫住僵冷的枝條

在風(fēng)中發(fā)出破損的聲音

像一只受傷的鳥

不肯離開最后的巢

未老先衰的草最先聽到滿地咳嗽

低矮的村莊 高遠(yuǎn)的天空

生命的盛宴即將結(jié)束

皈依的靈魂正在上升

一片離開故土的葉子

在飄零的秋風(fēng)中

化作一縷溫馨的炊煙

在誰的凝望中

越來越高 越來越淡

■張光輝，筆名高寒、瘦水等，生長于大西北，現(xiàn)在南方醫(yī)藥部門供職。已有250多篇文學(xué)作品見刊，深圳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責(zé)任編輯 張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