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慶西山彝族黑話人是云南的土著民族,隨著歷史的發展,多元化的民族文化交流融合,鶴慶西山黑話人的祭祀,其隆重程度從內容到形式都有了極大的變化。過去,“上刀山”、“下火海”、口含火燒犁頭等經典的儀式現在已經幾乎失傳了,但依然有清晰的民族脈絡和固定的儀式。筆者有幸在鶴慶西山任過指導員,對鶴慶西山的民族文化作了深入廣泛的田野調查,現將黑話人的祭祀活動記錄如下。
在一年忙碌奔波的艱苦勞作之后,在農歷三月十三前幾日由村中主事男子、齋媽們在夜晚的木垛房中圍著千年火塘開一個籌備會,或拿出村中的公益金、或各家拼出份子,分配給青壯年們任務。管廟整理的、打灶的、拼桌子板凳碗筷的、下山采買蔬菜的、殺豬的等等都細分到人。領到任務的青壯年們并著手準備,各行其責,保證三月十三這一天正式舉行“祭本主”活動。
這一天,男人女人們都梳洗得干干凈凈,換上節日的盛裝,召回外嫁的女兒、上門的兒子。太陽出來后,各家各戶便陸續來到青松掩映的本主廟準備祭祖活動。本主廟大門外事前用板凳、模板搭起一個雖然臨時但卻穩固的臺子,旁邊是男人們用藤椅、木杠和紅綢扎成的轎子。隨著主持人一聲:“各位父老鄉親們,一年一度祭‘斗波’(祖宗)活動現在開始!請斗波!”話音一落,齋媽、小媳婦們便魚貫進入正殿,從供臺上恭敬地將祖宗的神像一一端到大門外的臺子上供穩,然后由婦女們用嶄新的毛巾和香皂、潔凈的泉水,細心而虔誠地給祖宗們沐浴,清洗一年的灰塵和油煙,表達對祖先和神靈的懷念和敬畏。沐浴畢,各家各戶紛紛擺上糖果、糕點、花籃,雷鳴般回蕩群山的鞭炮聲過后,齋媽們便開始念經。該念的幾段經念完,雄壯而渾厚的三聲法號后,主持人喊道:“老爺巡山嘍!起轎——”,男人們便逐個將斗波們端到彩轎上,然后兩人一轎抬起轎子依次沿著山道穿村而過,一路鞭炮、一路香火地將老爺們抬到山間一片面向東石寶山的空地上。再由女人們念著吉祥的禱詞向四方和祖先們祈福,祈福結束再抬轎順原路返回到廟前。男女們爭相將老爺們抬回到大殿的供臺上,據說誰抬了老爺誰就會有好運。回到供臺上再由齋媽們念經求福,這時會有一兩個“朵兮嫫”起來跳神,邊跳邊唱,唱的基本與供奉的神■有關。
筆者向村中的老者詳細地了解過,黑話人過去供奉的本主神■只有“嘎資奏老爺”和“那夫二老爺”,屬于地神和風神。隨著歲月的更替,黑話人與其他民族在生產生活和文化習俗上發生著不斷的碰撞、交流與融合,他們供奉的本主也一步步融合和接納了其它民族的神■,如送子娘娘、靈山太子、雪山娘娘、傅國公、布碩(麗江北山)老爺、吉美(子孫)娘娘、雁池海龍女、判官、把門將軍等。祭祀中將神像抬到面向東石寶山的平地,就是要讓靈山太子看看他的老家石寶山。
祭祀結束后,就是所有人參與的歌舞藝術表演。吹吹腔、節氣歌《十二月調》、《勞作歌》是必不可少的節目。吹吹腔在這里傳承了一百多年,表演有一定的禁忌,有戲裝,有臉譜,除了年節,平時是不能唱的(傳說會唱來冰雹)。鑼鼓家什和嗩吶伴隨著高亢的《英雄腔》猶如黃土高原上的秦腔,臺下的憨厚嘴拙農民,到了臺上,一個個儼然是活生生的戲劇人物。白語彝語通用的《啦撒賽》、《哈姿茵》實際內容就是節氣歌《十二月調》,男女老少都可以參加,大家手拉手圍成圓圈,由一人領唱、其他人和、行進中前后跺腳的“踏歌”形式表演。這些歌舞具有極大的普及性,隨著勞動的節奏,唱出了勞動的艱辛,也唱出了勞動的喜悅。
祭祀活動的最后一項活動便是集體的聚餐。云南氣候溫和濕潤,山多林密,河流縱橫,為早期的先民提供了豐富的食物資源。先民們不僅食“水產”、“家畜”,山果野菜、鳥獸蟲魚、花果草木也在覓食之列。鶴慶西山盛產土豆、白蕓豆、杜鵑花、蕨菜、青刺果、白術、川芎、當歸、附子等,“耗子洋芋”聞名遐邇,家畜有豬、羊、牛、驢。豬用蔓菁、洋芋、雜草等喂養,火腿在“萬年火塘”上方熏制而成,鹽味適中,香得讓人流涎。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鶴慶西山的祭祀飲食有著嚴格的禁忌,是一代代信奉神靈的老人傳下來的,泥鰍、黃鱔、蒜、蔥、苤菜、韭菜等帶有辛辣味的東西是不能進入食譜的,如果進入就是對神靈的褻瀆。在鶴慶西山,平素間的飯食基本上都是由女人操持,但辦紅白喜事、祭祀會火則由男人們擔任主角,女人把菜洗好后,男人便開始表演廚藝。大眼的灶、大口的鍋,鍋里煮著臘三線肉、西歸羊肉、蘿卜羊肉、土豆燉驢肉,大黑羅鍋的火腿湯中煮著白蕓豆、杜鵑花、香菇雞。煎炒的不多但也有油炸白術尖、椒鹽魚、川芎炒鮮肉、火腿炒洋芋等。
香噴噴的菜肴先要敬獻給神靈和祖先,然后便大碗大碗地上桌了,老人們的頭席是必須的,然后是男人,最后是女人和孩子,一時間,人聲鼎沸,香火味、菜肴味、鞭炮火藥味彌漫在山林間,隨著男人女人們酒醉后此起彼伏的“啊嘞嘞調”的對歌聲,整個祭祀活動達到了高潮。
責任編輯 彭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