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古城

漫步在大理古城，我常常會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站在那座巍峨雄壯的城門樓前，久久地和它對視，就感覺站在了佛學典故中的三生石上。眼前的城門像我前世常來的地方，和它的對視之中，我心里的滋味難以言表。

古城的好多建筑都是后人的摹造，其中也包括了這座城門。不過這并不影響門樓的古雅，明朝洪武年它是這樣，到現在它還是這樣。從古城的門樓中穿越過去，一種古樸之風撲面而來，我便在古老的新穎和新穎的古老中開始感動。這確實就是我前世的舊居，青石鋪就的街道印著我前世的足跡，迎面走來的那人是我前世的老友。

只是我已無法找到自己的老屋了，我一次次舉著目光朝遠處眺望，但我的目光卻總被人文的氣象遮擋。凡是文化積淀較為深厚的地方，一種民風就滲透了人心，人的舉止就形成了韻味。蒼山的綠和洱海的藍營造了氣候的中和，土地沒了天災就會物產豐茂，小城有了秩序就會避免人禍。寧靜的生活使得古城人性情和善，心靈干干凈凈，始終都崇尚著那份古樸。

在古城的清幽中漫步，我除了能聞到空中的蘭香，還能領略白族文化的成熟品質。那閃著光亮的石板街道，那錯落有序的石樓瓦檐，那綠樹掩映著的古雅燈盞，無一不在表明著古城人的情趣。隨便走進哪家商鋪，所看到的商品都透著精美，每一樣都值得細心品味。外地人遠道而來，購物時的眼光很挑剔，卻無法抵擋那些大理石和扎染布的誘惑。

一塊小小的大理石，竟然蘊含著那么多的奇妙意境，這不能不讓外地人感到驚奇。白族的扎染精美獨特，由于制作過程中使用了具有消炎作用的板藍根，因此那布匹就有了殺菌止癢的藥物功效。無論是大理石還是扎染布，這兩種奇物的自然與古樸，恰好又都是古城人的崇尚。在欣賞大理石和扎染布的時候，我心里一直在想：這石頭上的山川河流，這布匹上的藍白色調，早已成為愉悅人眼的風景，它們在動與靜的交匯之中，顯出了一種藝術的活力，我們還能簡單地把它們稱作是石頭和布匹嗎？

以凝視大理石的目光凝視古城，思緒就會無羈地放縱。本以為遠逝的歷史已帶走了一片蒼古，但冬去春來地過了一代又一代，卻發現那片蒼古依然存在。不管歲月是由近而遠還是由遠而近，這座古城就像宣紙上的墨跡，越是暗淡就越是珍貴。有時我分明看到它已經陳舊了，可過幾天再來，那沉淀的歷史又放出了光芒。仔細地思忖一下，這種歷史光芒的閃現，其實是源自于人的內心。獨自地漫步于古城的巷陌，就如同漫步于濃濃的人情里，所有的感覺就是溫潤。

我不知道站在門口兒的那位是誰，只是看他還算清閑，就走過去和他聊了起來。聊天時我的腳下是他家門前的流水，而他的身后則是爬滿院墻的綠藤，遠處還有人站在橋頭看風景。話題是我自己找來的，不是國事也不是家事，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他說的時候我聽著，我說的時候他聽著，就這么散散淡淡，平平常常。聊過之后我繼續前行，走出一段我便忘記了那人的模樣，內心里只剩了那種溫熱的感覺。

古城人沒有多少個人心緒，認準了的活法從不輕易改變，似乎老早就已自成了一派。洋人街上住著許多金發碧眼的老外，他們像候鳥一樣地來來往往，按說會給古城帶來異國的洋風，引起古城人的效仿。但卻不是這樣。不管老外們把生活渲染得多么另類，古城人依然隨意四季，內心里的平淡依然如故。每當日出洱海之東，城外的漁民便把小船駛進洱海的波光，唱著好聽的小曲，一次次地撒下捕撈希望的漁網；每當日落蒼山以西，城內的上班族便踩著青石板上的寧靜，伴著夕陽清風，一次次地走回充滿花香的小院。

當時間一頁頁地翻過，老外們終于品出了古城的滋味兒，恨不能要將自己也變成白子白女。他們為了融入到這座古城，有人花錢請來白族家教，說是要學會白族的語言。不得不佩服老外的刻苦，只是稍一走神兒的功夫，他們就講了一口流利的白語。走在古城的小巷里，經常會碰見“刷白”的老外，你對他道一句“哈■”，他就對你說一聲“納威”（白語：謝謝）。

古城素有“九街十八巷”之稱，巷道中的石樓瓦檐張揚著白族特色，蘊含著古典神韻。有許多花束從那石墻上探出頭來，把絢麗的身影投進了門前的流水，把淡淡的清香送給了金發碧眼的老外。看到那些老外是一副陶醉的神情，我忽然想起了那句話：只有是民族的，才能是世界的。

責任編輯 左家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