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初

早市上，眾人圍攏中心是一位擺攤的老夫人，她面帶怒色，粗糙的雙手一邊絞撕一張百元假幣，一邊說：“撕了它，不能讓它再害別人！”于此，老夫人兩天的辛苦也就白搭進去了。此時，人群中走出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輕人，他往老夫人手里塞了一百元，在一片贊嘆聲中離開了。

通常，事情至此也就結束了。然而，有熱心人悄悄跟在小伙子身后，踏進他簡陋狹小的租房。室內一床、一桌、一灶具的家境，就是“清貧”兩字的寫實。問他為什么那么慷慨？年輕人說，他也有過擺攤的經歷，大太陽底下一毛一毛掙錢的辛苦，他深有體會，能替那位跟母親年齡相當的老夫人承擔損失，他會心安。

自己的生活尚且拮據，還能替別人分擔，如此行為的原因只為“心安”。小伙子也許令諸多人覺得離奇的行為，讓我想起了梵瑪。

通常聚會，女士們都極盡俏麗時尚裝扮，梵瑪喜著尋常裝。大家勸導她：“瞧你，辛苦掙錢，怎么就不舍得給自己置備點好的行頭，跟漂亮有仇呀？”梵瑪笑問：“我的表情很仇恨嗎？”大家玩笑：“你圣母尊容，再尋常的著裝，也掩蓋不了你平和的氣質和知性美。不過，你若能用心飭下，不是更美么？女人就是要多愛自己些，否則活得不心安理得。”梵瑪并不多做解釋。有次相聚，梵瑪提議去山里，梵瑪的車一直跟在幾輛車后，行至山口水庫旁，前面的車停下來，我們也泊車等候。車里下來十多位年輕男女，大家抬著裝有魚、鱔、烏龜的塑料箱子和裝著鴿子的籠子，往山坡下走去。有人問：“那么多的活物，得多少錢呀？”梵瑪說：“每次都差不多五六千元吧，是大家一起湊的，他們都是動物保護志愿者。”跟著梵瑪，我們也來到了山坡下的水庫旁。在一位大約40多歲女性的指揮下，那些塑料箱子和籠子都擺放在了水邊。有位年輕女士站在前面領唱：地球是我們的家，有你、有我、也有他；告別囚禁和樊籠，感謝、感恩，祈愿平等、友愛、善美之花，遍開到天涯……

在平緩、溫和、簡明的旋律中，魚龜們歡快地回到水的懷抱，鴿子也都展翅，在我們頭頂盤旋幾周，沖天而去。 那一刻，所有人的臉上都彌漾著祝福的笑容，心也像雨后山里的藍天，清爽、干凈、明亮。

回來的路上我問梵瑪，是不是一定要交很多錢才能參加動物保護志愿者組織？梵瑪說，各隨心愿。有位拾荒老人每次只交十多元，組織者覺得他生活艱辛都不好意思收。老人說，錢，不就是個讓人心安的東西嘛！能從廚刀下解救可憐的生靈，他會心安。又是因為“心安”，多么淳樸的想法和行為。

我聯想到前不久，有位自稱跟紅十字會有關的時髦女子在網上曬富，煽得眾多人心情躁動。大家質疑：我們的愛心善款到底捐贈給了誰？甚至有人宣言，從此不再捐款。風波平息后，大家也應該可以冷靜對待了。善款的合理支配，是監督部門的職責，而內心安寧喜樂，則是我們愿意奉獻愛心的初衷。

假如問心，為大眾的幸福而付出一己之力，依然會使我們內心安樂。那么，即使有一天，類似曬富事件再度發生，我們仍會堅守愛的初衷，一起在心中默唱：感謝、感恩，祈愿平等、友愛、善美之花，遍開到天涯……

孫珙

陜西省生態文化研究會副會長、資深媒體人、某知名雜志前總編、曾出版多類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