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藝術史中,保羅·塞尚是一個承前啟后,甚至扭轉乾坤的人,一部現代藝術史就是從他開始寫起的。塞尚1839年出生于普羅旺斯地區的艾克斯,父親是一個帽子匠出身的銀行家,家境殷實。塞尚在母親的庇護下打消了他父親希望他從商的想法,從而實現了一心成為畫家的愿望。他與梵高、高更都是后期印象派的代表人物,但作用卻大不一樣。
塞尚在巴黎通過畫家畢沙羅接觸到了印象派,但很快洞察到印象派的不足之處。他便開始在印象派單純以變化的色彩來描述自然的方法之外,尋求一種更為固定、更為深入且更為永恒的東西。也因為這一點,人們稱塞尚的藝術是一種“回到古典派的藝術”,確切地說,他回歸的是古典精神。
關于這點,我國著名的美學家傅雷先生曾描述塞尚:“塞尚采取了這種精神,站在他自己的時代思潮之上,為二十世紀的新藝術行奠基禮,這是他尊重傳統而不為傳統所惑,知道創造而不是以架空樓閣、冒充創造的偉大的地方。”這也正是塞尚本人對藝術家在藝術史中作用的表述:“一種藝術形式并不取代過去的形式,而是在藝術史的長鏈上再加一環”。
塞尚不僅是一個畫家,也是一個思想家。他是西方理性主義藝術的代表,這同時也是西方藝術精神的正統。他時常一連凝視對象和畫布幾個鐘頭后才動一筆,每畫一筆,都經過長久的思索與觀察,而一幅畫常常要幾年才能完成。
多少個世紀以來,畫家們都希望在平面的畫布上表現出立體的空間與形象,采用的是焦點透視方法,而塞尚卻拋棄了這種傳統的透視方法。他說:“繪畫不是追隨自然,而是與自然平行地存在著”。他從不同角度觀察、研究和感受自然景物,記下從對象中抽取出來的各式形狀,然后把這些形狀重新加以安排,組成一張“平面的”畫,而畫面的“平面化”也是現代藝術開始的標志。其中,色彩與形體的表現成了塞尚一生所追求的“造型的本質”。
人們將塞尚稱為“現代藝術之父”。他與前人的根本區別,同時也是他革命性的創造在于:他將西方藝術從宗教與政治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現代藝術擺脫政治、宗教束縛的真正含義是它不再關注人與人、人與神(靈與肉)的關系,而只關心人與客觀自然的關系。畫家不再注重“畫什么”,而將“怎么畫”的課題作為自己創作的主要目的。塞尚追求的是形式主義,對他來說,內容就是形式,亦即“為藝術的藝術”。英國藝術理論家克萊夫·貝爾總結塞尚發起的現代藝術為“追求‘有意味的形式’”,這對西方現代主義美術的產生和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
從塞尚開始,到野獸派,再到立體派,藝術家們通過一步步將客觀物象簡化、分解和重構,現代繪畫中的再現性因素越來越少。進入20世紀,現代藝術在抽象化的道路上越走越快,終于在1910年左右,一種完全獨立于客觀自然之外的、20世紀最典型的藝術樣式——抽象主義藝術瓜熟蒂落,宣告誕生。
周小莊
著名水墨畫家、中國美術學院博士,目前任教于浙江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