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投行與上市企業間的所謂“恩怨情仇”,都與兩者關系的錯綜復雜有著密切的關聯
假如將商場視為情場,那么投行與企業就絕對算是一對共舞探戈的緋聞男女,既會為利益而顧盼流連,也會為金錢而分道揚鑣。
7月23日,一家國內媒體發布了一條辟謠新聞:預計9月在港進行IPO的光大銀行,措辭嚴厲地對高盛高華一份研究報告中的部分內容進行駁斥。在這篇報道中提到,有海外媒體援引高盛研究稱光大銀行財務關鍵數據有誤,根據高盛研究報告,在光大銀行的貸款總額中,有20%投向了地方融資平臺,2010年末存貸比也高達81%。
光大高管立即回應稱“純屬胡說八道”,并引用光大上市招股說明書及2010年年報數據進行逐一反駁。按照光大銀行的數據,截至2011年一季度末,光大銀行政府融資平臺貸款占貸款總額的比例已從15%下降至11.5%,與所謂“高盛高華報告中的數據”相差近一倍。同樣,其年報中,2010年年末存貸比為71.15%,與“高盛版數據”也相差近十個百分點。
如高盛數據有堅實支撐,那么“出嫁在即”的光大顯然會攤上“誤導投資者”的名聲,市場估值也會受到很大影響。事實上,自5月地方債風波發酵以來,香港市場普遍擔心中資銀行的政府融資平臺貸款質量和不良貸款規模風險。
光大已于6月向香港聯交所提交了上市申請,目前路演雖未開展,但已在“嫁妝”問題上與投資者僵持不下—光大銀行希望能以市凈率1.5倍左右發行,而投資者愿意給出的價格普遍在市凈率1.2倍左右。
在上市前的敏感期內,光大高管接受采訪,很難說不是有意的策略考慮。
在這則辟謠新聞結尾處,作者也引用了“坊間諸多傳聞”中的“一種說法”,暗示高盛此時發布“獨門數據”“不排除IPO惡性競爭的因素”,6月,光大銀行正式確定的9家H股承銷團名單中,確實沒有高盛的身影。不過對于上述言論,高盛方面則從頭至尾保持緘默。
事實上,在此前投行與上市企業的“交往史”中,雙方齟齬曝露于公眾視野之中的情況極為少見。最搶眼球的當屬數月前,當當網與其IPO主承銷商大摩的一場微博罵戰。
2011年1月,當當網CEO李國慶在新浪微博大罵曾運作當當網上市的投行“貪得無厭”,“不僅以種種理由壓低當當網上市價格,還要求當當網出錢為其辦慶功酒會”。孰料,一名自稱是當當網主承銷商大摩員工的女士當即在微博上對李國慶進行回擊。一時間雙方“臟話與暴力齊飛,粗口共詛咒一色”,成為轟動一時的微博熱點事件。大摩后澄清,“相信此微博作者不是摩根士丹利的員工”。同時指這種攻擊性的言論有違行業道德標準,公司譴責這種危害公司企業品牌與聲譽的行為,李國慶也宣布刪除對投行的攻擊性言論,并作出檢查。
隨后的兩天,當當網市值大幅縮水近5億美元。一場與“偽投行人士”的拌嘴帶來如此后果,一位互聯網上司公司CFO便調侃道:“李國慶及當當網的遭遇無疑深刻地教育了我們:投行惹不起,不僅在醞釀上市的‘自由戀愛’期,即便是上市成功的‘婚后生活’里,投行同樣惹不起。”
2008年11月,香港理工大學舉辦的中國經濟發展論壇上,嘉賓競相對投行加以冷嘲熱諷。銀河證券首席經濟學家左小蕾批評投行運作模式脆弱,“賺錢第一,不計后果”那些“助紂為虐的分析報告”,是在背后“推波助瀾”,令企業受損。
香港恒隆集團主席陳啟宗更是“火力全開”,將投行掌控的金融資本喻作瘋狗。
如陳啟宗這樣的公開炮轟終究是少數,但上市公司在圈內對投行頗有微詞,卻是習以為常。而令企業抱怨最多的,便是投行承諾的“言而無信”。一位在美上市的IT公司CFO表示,一些知名投行一開始與企業接觸時,往往會描繪IPO市盈率高達20倍、30倍的美好愿景,可是一旦開始撰寫招股說明書,便會以種種借口逼迫企業壓低市盈率目標。“這種做法幾乎所有赴美上市的企業都領教過”。
比如,大摩對當當網IPO估值從10至60億美元驟降為7至8億美元,其理由是“因為朝韓沖突帶來負面影響”。
對這樣的指責,投行同樣是委屈不已。大摩資深IPO項目負責人批評某些國內企業“根本不了解資本市場的基本運行規則”,也不了解投行在IPO過程中所起到的關鍵性作用以及商譽等無形資產的投入。
在易凱資本CEO王冉看來,投行與上市企業間的所謂“恩怨情仇”都與兩者關系的錯綜復雜有著密切的關聯。他認為,現階段大部分國內企業在IPO過程中對于投行有著無可避免的嚴重依賴,“企業必須借助投行對資本市場運作規則的熟悉以及投行所掌握的客戶資源乃至品牌號召力,來獲得市場的青睞”。在此局面下,投行自然握有絕對的主導權,而在最大程度盡快兌現利益的驅動下,投行也確實會極力壓低企業發行價并抬高發行傭金。不過一旦投行本身也是上市企業的幕后股東,那么投行則會反其道行之,高定發行價。因而,投行與企業在大部分情況下都存在著明顯的利益沖突,但又有著巨大的共同利益。
王冉同時表示:“在資本市場越來越發達,選擇越來越多,企業也越來越熟悉資本市場規則的今天,爭吵的公開化就不可避免了。”多位學界人士表示,國內產業公司和金融機構都試圖在與投行的博弈中獲得更為強勢的地位,將矛盾公開化,也是其施加壓力的一種手段。
只要利益還在,即便貌合神離,投行與企業間的情場探戈也會繼續在相互提防甚至公開沖突中繼續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