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腰女孩”的心愿:有一天我會站起來吻你

正值青春妙齡，身體卻日漸扭曲變形，無法直立，因此被人稱為“彎腰女孩”。她自卑輟學，來到幾百里外的城市打工。她渴望愛情，但沒有勇氣去尋找。

有一天，她通過電臺認識了一位男孩，他們在虛擬的世界相愛。她鼓起勇氣，步履艱難地參加第一次約會，戀人能接納她嗎？叵測的命運又將她帶向何處？

電臺情緣，點燃愛的火花

2002年春，吳曉芳16歲，在重慶市永川縣老家讀初三，班上的文娛委員，有著百靈鳥般婉轉的歌聲，夢想成為一名歌手。

一天，恣意旋轉的青春舞步戛然而止，曉芳突然暈倒在教同學們唱歌的講臺上，她感覺自己的腰椎失去了支撐身體的能力，又好像一粒烈度安眠藥控制了大腦。

從此，她的身體每天發生著可怕的變化，腰部無力、增大，上身不斷向后傾斜，走路時手腳并用，夸張好笑，成為校園里的怪物。

吳曉芳無法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輟學回家。父親吳江海帶她四處尋醫問藥，都沒有結果。2005年6月，父女倆來到重慶某醫院，該醫院初步診斷為進行性肌肉營養不良，屬于慢性疾病，通過手術治療可矯正身體，手術費需要10萬元。

第二年年初，年近6旬的吳江海去青海打工，吳曉芳則一瘸一拐來到重慶，希望找份工作，掙點醫療費，助父親一臂之力。在一位親戚的幫助下，曉芳在渝北區一家機械廠找到一份庫管的工作，每月500元工資，還不提供住宿。

像一枚堅韌的小草，曉芳在城市邊緣生存了下來，住每月幾十元錢的石棉瓦房，每日只吃兩餐，開水饅頭泡菜。而遠在青海的父親因身體和環境原因，不得不回老家務農。漸漸地，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就這樣注定了，只要活著就好。

曉芳唯一的朋友就是一臺收音機，每天晚上9點，準時收聽一檔叫“都市情緣”的交友節目，19歲的曉芳情竇初開，她渴望有一份感情，慰藉她孤寂漂泊的心……

2007年9月的一個夜晚，曉芳通過交友熱線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她現場清唱了一首歌，婉轉柔美，打動無數聽眾。隨后短信絡繹不絕，但是，對方得知她的情況后，都不再聯系，吳曉芳很失落。

吳曉芳以為這段經歷就像人生中的一個泡泡糖，吹了，破了，結束了。2008年3月的一天，她突然接到這樣一條短信：這些天，你的歌聲一直飄在我耳邊，想跟你交個朋友？

通過幾番交流，小芳感覺短信后面的男子，跟別人不一樣，坦率、真誠、實在。兩人從手機短信轉為網絡交流，視頻里的他，很有男子氣，臉膛方正，氣宇剛健，是曉芳喜歡的類型。他叫王忠倫，25歲，畢業于四川瀘州化工職業技術學院，在大渡口區一家化工企業做操作工。

吳曉芳越來越喜歡和王忠倫交流，一天見不著他的信息，心里就慌張空落、東想西想。王忠倫的心，也早已被這位有著天籟之音的女孩俘虜。

他和她，能執子之手嗎

“曉芳，我喜歡你！”2008年5月，王忠倫通過QQ向吳曉芳吐露心聲。曉芳感覺是在做夢。她第一次打開視頻，讓王忠倫看到自己，視屏中的曉芳很漂亮，淡妝、靦腆，醉了忠倫的心。

王忠倫邀請曉芳見面，吳曉芳搖擺不停，要不要說出自己的病情？見面，他可能會像其他人一樣，很快消失于人海，第一次也將成為最后一次。

好幾個夜晚，王曉芳輾轉反側。她答應了王忠倫，同時告訴了自己的病情。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病呢？王忠倫以為曉芳是在考驗他，不肯相信。

周末，王忠倫穿戴一新來到約定的茶樓。靠窗的位置，王曉芳一襲紫色裙子，秀美恬靜，微微欠身，笑著迎接他。兩人都有點緊張，說了不少不著邊際的話。直到吳曉芳落在桌布上的小手，被王忠倫的大手輕輕握起來。

“曉芳，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王忠倫承諾。但曉芳很快捂住他的嘴，不許他再說下去，免得他后悔、尷尬和掙扎。

吳曉芳必須讓忠倫看到真實的自己。她掙扎著站起來，蹣跚搖擺，朝門口走去，雙腿夸張地邁步，雙手搖動。王忠倫頓時目瞪口呆，眼前這個步伐丑陋的女孩，跟剛才的曉芳判若兩人。

王忠倫別過臉去，不想再看到她。

此時，曉芳多么希望忠倫能夠追上來，扶著她走一程，陪她說說話，但是王忠倫始終沒有追上來。回到家，她打開久違的收音機，聽著熟悉的音樂，淚流滿面。她發誓，不再相信感情，那些貧賤不移的愛情經典，全是無聊扯淡。

吳曉芳蒙在被子里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曉芳眼睛紅腫，看到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王忠倫打來的，正納悶，他的電話又來了，“曉芳，我給你打了一個晚上，你還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吳曉芳啜泣，“我很好，很好啊！你怎么好心腸地給我電話！”

那天見面后，王忠倫心里五味雜陳，和曉芳“交往”的一幕幕往事，不斷在眼前放映。記得有天，他問曉芳吃午飯么，她回答含糊。后來，忠倫才得知，接連一周，曉芳的晚飯都是開水下花生，她用節約下的錢，給忠倫織了一條圍巾。王忠倫手捧著藍白相間的漂亮圍巾，仿佛感覺到了曉芳的心跳，他暗暗發誓，決不辜負她……

王忠倫一聲嘆息，心想此刻的小芳一定比自己更傷心，或許正在午夜的街頭孤魂一般流浪……

他摸出手機，趕緊給曉芳打電話，不接，再打，還是不接。一遍遍撥打電話無果，忠倫緊張、擔心。這些情緒不單純是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的關心和同情，他愛她，這綹情愫已牢牢地生長在他的骨子里。

于是，王忠倫開始思考另一個現實的問題，他若跟曉芳戀愛結婚了，生活不定會陷入絕境，他只是一個普通工人，工資不高，怎么養活一個家？想著，想著，天就亮了。曉芳也接了他的電話。

“曉芳，我喜歡你，是遵從了我內心的選擇！”王忠倫的話語里沒有同情和憐憫。 “我一個人生活已經很窮了，如果跟你在一起，一定會變得更窮，但窮點又什么關系呢，只要我們真心相愛！”

聽到這句話，曉芳在電話里哭了。

真愛，怎能用10萬元收買

曉芳從石棉瓦房里搬出來，跟忠倫住在一起，忠倫堅決不讓她再去上班，在家做他的“家庭主婦”，買菜、洗菜、切菜、炒菜成了曉芳生活的四重奏。

忠倫很疼愛曉芳，下班回家，很累，但還是要幫著曉芳炒菜，忠倫的炒菜方式天馬行空，有天將雞蛋和花菜炒在了一起，端上餐桌時，他正要大快朵頤，卻被曉芳死死拉住手。

“世上哪有這個菜，會不會有毒性，我先嘗一嘗！”沒等中倫明白過來，她就夾了一筷子花菜炒蛋，感覺沒事，才讓忠倫吃。

周末，忠倫背著曉芳去瓷器口古鎮玩，有人在他背后說閑話，“這個男的是瓜的！”若換成往日的他，定讓說閑話者吃不了兜著走，但有了曉芳，王忠倫學會了隱忍和寬容。

公交車上，有小女孩主動給他們讓位子，還夸叔叔心眼真好，古鎮上，有人主動給他們拍合影照，原以為他們的愛情沒人祝福，原來，他錯了。

但是，王忠倫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因為只有掙夠10萬元手術費，他才能和愛人手牽手走進婚禮的殿堂。

那時，在他看來，這10萬元錢是小菜一碟。王忠倫的公司是一家制藥企業，每月1900元工資，扣除保險后只有1600多元，通過加夜班，可以多掙1000多元。

2009年4月，王忠倫已有了2萬多元的積蓄。就在籌錢的過程中，發生了一間始料不及的事，王忠倫的一個女性朋友張麗娜約他“談一談”。

張麗娜是美女富二代，有過幾次失敗的感情，她喜歡上了有責任感的王忠倫，向王忠倫明確提出，“你只要放棄她，我就給她10萬元治病！”

望著對面這個漂亮女人的灼灼目光，以及性感的裝束，王忠倫稍一搖擺，就可能背叛曉芳。但是，他沒有答應，他的良心不允許他這樣做。

有朋友得知后反諷他有福不享活受罪。

然而，更讓王忠倫雪上加霜的是，吳曉芳懷孕了，她強烈要求打掉孩子。王忠倫不忍這么做，帶曉芳去醫院檢查，醫生告知，腹中胎兒很健康，聽到這個消息，王忠倫欣慰長嘆了口氣，突然有了做父親的感覺。

王忠倫決定跟曉芳結婚。大渡口步行街的一家攝影機構免費為他們拍了一組婚紗照。曉芳加洗了兩套，分別給雙方的父母寄去。喜訊傳至，父母們都打來電話祝福。

生孩子這件大事，用完了王忠倫的全部積蓄。為了更好照顧孩子，小兩口將孩子送往永川老家，由父母照料。王忠倫瘋狂上班加班，身體的壓力和心靈的掙扎終于讓他走到了承受的臨界點。

有一天，我會站起來吻你

那段時間，王忠倫一回到家，就沉湎在游戲和煙酒中，孤獨一整天的曉芳被冷落在一邊。她感到揪心和害怕，決定去找工作幫老公減輕壓力。

波折近兩個月，工作沒找著，吳曉芳卻成了方圓的名人。有人看稀奇，有人同情，有人給她出謀劃策，去網上求職，或許會有效果。

曉芳在天涯論壇發帖求助，請求好心人幫她找工作，不怕工資低，就是要分擔老公的壓力。

發帖當天，點擊率就過萬。重慶大坪一家網吧的負責人看到帖子后，很快給她留言，表示愿意為她提供工作。

這個消息令吳曉芳欣喜萬分，對方約好第二天下午4點見面，她8點不到就跑到那家網吧等待。為了節約錢，中午飯也沒舍得吃。

網吧在二樓，有一段長長的樓梯，階梯剛拖過，有點滑，曉芳艱難上樓，身體搖搖晃晃，突然腳下一滑，身體連滾了五六個臺階，才停下來。

曉芳手腳并用，從樓梯上爬起來，嘴角磕破，滲出點點血跡。天冷，嘴唇不停發抖，驚魂甫定，曉芳坐在樓梯上，唯恐被網吧的人發現。

而這一幕，正好被一個網管看見，她跑下來扶吳曉芳，卻被曉芳拒絕了，說，“我能行！ 求你千萬不要告訴老板！”

吳曉芳的話，逼出了網管的淚。

她的工作順利落實，負責網吧收銀，每月1400元工資。她在網吧老板的教授下，很快學會電腦輸入和結賬。晚上，她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公，王忠倫擁著妻子，喃喃地說：寶貝，讓你受苦了，我們都堅持一段時間，以后會好的。王忠倫掠起妻子覆蓋在他身體上的長發，哽咽著說，“相信有一天，你會站起來吻我！”

吳曉芳的臉頰貼在老公滾燙的胸膛上：老公，我也相信。

那天是2010年12月25日，窗外圣誕節的火樹銀花，流光溢彩。

第二天晚上，王忠倫將8萬元錢交到妻子手里，吳曉芳從小長大，從沒見過這么多錢，她不可置信地驚呼，“這錢是從哪里來的？”

“我們單位領導知道我們的故事后，特意贊助了8萬塊錢，剩下的2萬元，我們想辦法。”真是喜從天降，吳曉芳興奮萬分。

2011年5月初，吳曉芳的弟弟在老家籌集了兩萬元錢。5月26日，曉芳回到老家，一來取錢，二來看望父親和孩子。兩天后，她興沖沖從老家返回重慶。那夜，夫妻倆興奮得徹夜未眠。

曉芳的手術將在2011年9月進行。

回家時，吳曉芳伏在老公的背上，她發現老公朝幾個穿著花裙子的漂亮女生瞟了幾眼，她嘮叨，“我雖沒有他們好看，但我有世上最好的老公和女兒，手術后，我們就能健健康康在一起了！”

責編/宿淇